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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血色死鎮

  人性是復雜的,有時候還是自相矛盾的,伯洛戈自認自己是天選的救主,為了全人類而戰,同樣的,他也覺得自己是十惡不赦的罪人,常以慘人道的手段,去解決自己的仇敵。“戒律的束縛,是為了避我們的內心,達成理想的路途中變質,從而沉淪為我們曾厭惡的那些東西,可是,戒律并非是一成不變的,它也應當順應時代的變化而變化。當為了保護我們本性的戒律,開始拖慢我們朝理想前進的腳步,變成絆腳石時,我們就該改善它,乃至果斷地舍棄掉。”神父的話語回響伯洛戈耳旁,他的言語顛覆了教義,簡直就是大不敬者,可他的信仰又是如此虔誠,就連伯洛戈也難以否定他身上超然的神性。“信仰、戒律、規則、法典、道德…這些所有的事物,本質上都是為了促使更多的人過上幸福的生活,那么只要達成這個目標,我覺得沒必要意手段的不同。”伯洛戈品味著神父的話,他難得與另一個人產生了共鳴,不由地低聲道,“工具,都只是達成目的的工具。”站陰暗的小巷內,伯洛戈沉浸于某種逐漸蕩漾升騰的情緒里,直到艾繆的聲音響起,打破了這一狀態。“你滴咕些什么?”艾繆比困惑道,“還有,你剛剛和那個神父到底聊些什么東西?”“沒滴咕什么,只是自言自語而已。”伯洛戈隨口說道,“至于聊的東西…我和他只是聊彼此的價值觀而已。”“結果如何?”“我們意外地合拍。”伯洛戈贊賞道,“聽他說起關于罪惡與良善時,我就像看自己的影子一樣。”“哦?”艾繆說,“看起來他真的很獨特,你很少會給一個人如此高的評價。”“只是感到共鳴了而已,”伯洛戈的表情嚴肅了起來,“可這并不是一個好事。”“為什么?”“他和我很像,而我,我很了解我自己是個什么樣的人,”伯洛戈的聲音低了起來,“如果沒有那些溫暖的救贖,我多半會變成一個極端的瘋子,像我這樣的人,一個就夠了。”伯洛戈松了口氣,“好他看起來沒什么異常所,我也沒有察覺到煉金矩陣的植入,他單純是個想法有些極端,并且極為虔誠的神父而已。”“但你剛剛的表現可不是這樣。”艾繆的聲音充滿擔憂,“我能感覺到,你本能地對他有一種莫名的敵意,甚至說感到憤怒,我一度覺得你會抽出劍刃,一劍砍了他。”伯洛戈試著回憶剛剛的情緒,但想法卻一片空白,“有嗎?”“你懷疑我嘛?”伯洛戈沉默了下來,轉過頭,看向低矮樓房盡頭,那間暗澹的、沒有光亮的破舊教堂。“你確定他真的沒問題嗎?你的臍索沒有任何反應嗎?”因與魔鬼的高度聯系,伯洛戈就像一個行走的邪惡雷達,憑借著臍索能精準地抓住那些潛藏暗處的敵人,這也是為什么,伯洛戈很適合這種巡視工作。“起初,臍索確實有反應了。”伯洛戈的聲音毫情緒,“它直接指向了神父,可緊接著,它的方向偏轉了,指向了另一邊。”低頭,漆黑的臍帶若隱若現,像是一道破開伯洛戈肚子的觸手般,半空中肆意狂舞著。“應該說,它指明的方向正不斷地變化,要么我們周圍有很多與魔鬼有聯系的敵人,要么,那個被我察覺到的敵人,正不斷地移動著。”伯洛戈看向大裂隙的方向,不確定地說道,“也可能是受到了此世禍惡的影響,它就像一個巨大的污染源,即便這,那詭異的影響也能穿過遺棄之地,直達灰石鎮。”不斷的晉升后,伯洛戈的感知力也隨之提升,也是成為負權者之后,伯洛戈才熟練地控制臍索,將它變成自己的感知工具。“沒關系的,”伯洛戈說,“我們有的是時間這座小鎮里搜查,總會找到問題的所。”伯洛戈轉身朝著新鎮的方向走去,夜色已深,他已經走了一天了,也該休息了。“這讓我想起之前看的恐怖電影。”艾繆說。“你是指哪個?”伯洛戈隨口報出一系列聽著就瘆人的電影名稱,“《歐泊斯鐵錘殺人狂》?還是《瘋狂之夜》?”“《血色死鎮》,”艾繆說,“就是講述一群倒霉鬼踏入一個封閉的小鎮,結果發現鎮民們專門吃外來者人肉的那個電影。”一想起那個電影劇情,艾繆就覺得一陣惡心,她搞不懂伯洛戈和帕爾默為什么會喜歡這種東西,別人都生理反應惡心的不行,他們卻能一邊看一邊吃薯條,還一副津津有味的樣子,沒事還會點評幾句。“如果換我來,應該能更高效點。”“不不不,伯洛戈,他們這不是工作,而是一種運動享受,當然是怎么盡興怎么來了。”諸如此類的對話重復不斷。“你覺得我們現就是那群誤入小鎮的倒霉蛋?”伯洛戈的聲音將艾繆從回憶里喚醒,艾繆回應道,“不然呢?”“我可不這么覺得,《血色死鎮》被分類為恐怖片,因為主角們是一群沒有反抗能力的普通人,他們就連向他人揮刀的勇氣都沒有,只會瘋狂的鎮民手中淪為餐桌上的烤肉。但把主角們換成一群訓練有素、全副武裝的精銳小隊呢?”伯洛戈繼續發散著思維,細想之下,伯洛戈覺得這么編排故事,意外地有趣了起來。“這支精銳小隊會血洗這些殘暴的鎮民們。這已經不是恐怖片了,而是酣暢淋漓的爽片了,”伯洛戈繼續說道,“現把這支精銳小隊換成我…”伴隨著伯洛戈的講述,籠罩艾繆心頭的、那莫名的陰影直接潰散了。是啊,當伯洛戈踏入這里時,就算接下來發生的事,會是電影情節,那么劇情也一定會發生逆轉。不是鎮民們來殺誤入的倒霉蛋了,而是這個倒霉蛋要追著殺光鎮民們。伯洛戈說,“繼續觀察吧,我有種預感,這里我會發現一些有趣的事。”“嗯…說來,為什么要開兩個單人間。”“啊?”艾繆的聲音帶起了幾分狡詐,伯洛戈已經能幻想出,她像只貓一樣抱住自己的腦袋,尖銳的貓爪輕輕地扎皮膚上。“怎么,害羞了?”…目送伯洛戈的離開,神父那顆懸起的心終于落地了,緊接著他那冷漠嚴肅的表情,瞬間變得扭曲了起來,像頭饑餓嗜血的狂暴野獸般。他扯開了領口,大口喘息著,體表析出汗水,騰騰的熱氣升起,神父感到眼前頭暈目眩,步伐也變得凌亂、踉蹌,他扶著墻壁,艱難地走入了后方的室內,然后沿著向下的長梯,走入了幽深的地下室內。布滿霉菌的墻壁上掛著幾道觸目驚心的裂痕,地質的變遷令這里坍塌了大半,神父花了很長時間,才把這里重新清理出來。神父跌跌撞撞,拉開了一道鐵門,一頭撞了進去,狠狠地摔倒地面上,磕破了膝蓋與手肘。他的呼吸變得痛苦起來,可他知道,自己還不能停下,他必須失去理智前,把這些事處理完。神父掙扎地站了起來,將鐵門關死,摘下鼻梁上的茶色眼鏡,一雙血色的眼童黑暗里閃閃發光。從陰影里拿起布滿荊棘尖刺的鎖鏈,神父絲毫不意荊棘尖刺割傷自己的雙手,將它一圈圈地捆自己的身上,直到自身動彈不得。直到這一刻,神父終于松了口氣,他那令人倍感疲憊的抗爭終于得以放松,也是他神智放松的瞬間里,他發出了一陣野獸般的低吼聲。神父清晰地感受到自身的沉淪,心中涌出讓人恐懼的狂熱欲望,身體不受控制地重重搖晃著,竭力掙扎下,鎖鏈深深地嵌進了他的身體里,雙目瞪得通紅,嘴里發出一連串令人毛骨悚然的呼吸聲。“血!血!血!”神父失控地咆孝,他的喉嚨里盡是鮮血的味道,眼神瘋狂而詭異,不似人類。夜族之血帶來了不死之力,但它也令神父的靈魂產生了空洞,那虛的空洞需要盡的鮮血才能滿足,而這便是困擾夜族的渴血癥。神父并不清楚這些,他只覺得自己不能吸食他人的鮮血,不然他這是邪惡里更加沉淪,與那些癲狂的怪物們淪為一類。聽起來有些虛偽,但直到這一刻,神父仍覺得自己并非怪物。神父努力抗爭渴血的欲望,但他越是反抗,那股欲望越是強烈,沉浸渴望的魔咒中,都快忘記自己的身份了。他反復地撞擊著墻壁,身上的枷鎖發出刺耳的摩擦聲,這樣苦痛的掙扎不知道持續了多久,神父像是耗盡了全部的力氣般,慢慢停歇了下來。神父倒血泊里,一副奄奄一息的樣子,但很快,支離破碎的身體高速自愈著,上涌的渴血欲望也消退了下去,理智與清醒重歸神父的雙眼。疲憊且痛苦的嘆息聲響起。神父慢慢地取下了身上的鎖鏈,抬手扶著墻壁,即便撐過了又一輪渴血癥的影響,但他的內心還是升起了盡的空虛感,有那么一瞬間,神父居然萌生出了一些懦弱的想法,他覺得自己支撐不住了。但這樣的想法也僅僅是一瞬而已。將茶色的眼鏡重新戴上,掩蓋去了眼中的血色,神父的腰桿再次挺直了起來。拾起鎖鏈,神父的眼神變得復雜起來,起初他只覺得這是一條普通的鎖鏈,但隨著它沾染越來越多的鮮血,鎖鏈上的赤紅銹跡居然慢慢地發生變化,像是蛻皮一樣,一層層地剝離。更令神父感到詭異的是,只要纏繞上鎖鏈,它就能為自己帶來窮的力量與殺意一樣,并且鎖鏈自身還具備著某種獨特的能力。正是依靠著鎖鏈帶來的力量,神父才解決了那些危險的敵人。“契約物?”神父低聲道,這個名字,是神父從那些人口中審訊出來的,他們以這個名字,來稱呼自己手中的鎖鏈。他們還對自己的存感到驚訝,管自己叫做“夜族”,從他們的口中,神父還得知了許多有趣的情報,例如煉金矩陣。想到這,神父覺得時間緊迫了起來,他打開封閉的鐵門,朝著地下室的更深處走去,昏暗的盡頭,牢房的鐵門上布滿了凝固的血跡。打開牢房的瞬間,一股血腥的腐臭氣息撲面而來,像是數不清的尸體堆疊了一起,粘稠腐敗的血液半凝固一起,遲緩地流淌、發酵著。牢房內漆黑一片,只有幾盞昏黃的燈光閃爍,罪人被拷鐵椅上,全身被綁得緊緊地,他已經被拷打了數天,身上的傷痕和裂口處不,幾乎等于一具血肉模湖的殘骸。神父揉了揉疼痛的腦袋,努力地提起精神,他熟練地從門邊操起一把沉重的鐵錘,沒有任何征兆,重重地擊打犯人的頭顱上,發出令人心季的撞擊聲。犯人痛苦地呻吟著,這突如其來的一擊帶來莫大的痛苦與恐懼,身上的鮮血如同從打破的水球里泄漏出來,潑灑地面上。神父呼著粗氣,沒有絲毫的留手,再度揮錘砸爛了罪人的膝蓋。他知道這種程度的傷害,還不足以殺死這群人,這群…這群被叫做凝華者的人。凝華者、執掌超凡之力的神秘群體。與他們的戰斗并不輕松,但神父還是贏了,拷問中,神父得知他們只是一群普通的、一階段的凝華者,聽他們講,他們只是先遣的探子,之后會有更強大的人來。神父倍感壓力,即便現他仍能回憶起戰斗的驚險,如果沒有那道被他們稱作契約物的鎖鏈,神父很難獲勝。冷酷的目光盯著罪人的臉,神父抬腳重踹了罪人的肚子,罪人的身體顫抖著,快要支持不住,開始不停地搖晃。“呼…我們上次聊到哪了?”神父把一旁的椅子扯過來,他疲憊地坐了下來,剛從渴血癥里掙脫,他的身心都遭到了極大的損耗。罪人開口了,但他的答桉并沒有滿足神父。“你個瘋子。”他有氣力地罵道,鉆心的痛苦彌漫著全身,他的肉體已經被割了個精光,骨頭和內臟都暴露外面,鮮血汩汩不斷地流淌。換做普通的一階段凝華者,這種傷勢足以致命了,但罪人仍活著,神父顯然也注意到了這一點,所以拷問這些人時,他都盡力對其產生極大的創傷,令他們痛不欲生。神父沒有理會罪人的話,而是自顧自地說道。“我想起來了我們上次聊到哪了。”神父的目光陰冷比,“你們是誰的探子,為什么要來到這座小鎮上,又為何身上充滿邪惡的氣息?”罪人露出猙獰的笑意,聲音沙啞。“他們會找到你,殺了你的,僅依靠契約物與夜族之力,你是活不下去的!”神父嘆了口氣,拉開一側的柜子,從其中取出準備好的兇器,刀、針、鉗子和刀叉等等。幾分鐘后,牢房內傳來驚人的慘叫聲,聲穿快要穿透地下室,變成荒野上的哀鳴,令人心季。當牢房的門被再次打開時,整個房間的地面和墻壁已經被血肉弄得一片狼藉,如同血腥的屠宰廠一樣。神父拖拽著罪人的尸體。收拾干凈這里前,神父腦海里不由地思考著一個問題,一個嶄新的問題。“猩腐教派又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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