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秩序局的條例來看,作為凝華者的伯洛戈在執行任務時,所遭遇的敵人大多都為同階的敵人,很少情況下,會出現禱信者為敵人,至于負權者,這種可能性會更低。
很顯然,今天的任務并不符合這些條例,別說是禱信者了,就連負權者都出現了好幾個。
專家能處理棘手的事情,但不代表專家能處理超出自身能力范圍的事情,這樣的話他們需要的不是專家,而是救世主。
伯洛戈是救世主嗎?即便他覺得自己是救世主,遺憾的是,他暫時沒有救世主的能力。
兩個身影一前一后,在幽深的長廊內狂奔,伯洛戈現在真的有種搶銀行的感覺了,他懷里抱著不滅之心,那種瘋囂之意在自己的懷中醞釀著。
伯洛戈與它之間隔著一層收容器,但伯洛戈依舊能清晰地感受到,不滅之心正不斷地呼喚周遭的腐壞根芽,仿佛它具備著一定的意識般。
身后的道路坍塌、崩壞,四周的墻壁也在滲出數不清的猩紅枝芽,帕爾默起初還能發出一陣陣的慘叫,到了現在,他也沒力氣制造什么噪音了,只能悶頭和伯洛戈一起逃亡。
來時的速度很快,因為伯洛戈能感受到不滅之心的波動,可現在不一樣了,不滅之心就在手中,而這迷宮又錯綜復雜,兩人也不清楚這些道路會通向哪里,只能奮不顧身地前進。
“那就是老師嗎?”
艾繆的聲音從腦海里響起,身后那暴戾的以太波動,對她而言清晰可見。
“應該是…但也說不準,”伯洛戈回答道,“說不定摘下面具后,會是另一個人。”
這情況還蠻糟的,泰達的丑態毫無保留地呈現在了艾繆的眼前,也不知道他知曉艾繆也在時,會是什么樣的心情。
或許泰達什么心情都不會有,他本就將艾繆視為工具、替代品,她的想法又有什么好在意的呢?
那艾繆呢?
伯洛戈沒有繼續猜下去,也沒有把話說絕。
“為什么呢?我們都知道面具下的人,就是他。”艾繆的聲音聽不出情感。
“有時候面具之下,說不定還是面具。”
伯洛戈想起那個死在他手中的表演家,至今伯洛戈還記得這個道理。
每個人都戴著不同的面具,面具之下,仍是面具。
“我說專家,你確定你沒什么想法嗎?”帕爾默加快了步伐,和伯洛戈并肩前行著,“我快跑不動了,以太也要消耗光了,這遲早會被他追上的啊!”
帕爾默覺得自己就像在跑馬拉松,還是一次死亡馬拉松。
身后的轟鳴聲不斷,時不時能在深邃的黑暗中,看到妄想家那張面具,此刻凄白的色調不再,轉而涂滿了來自枝芽的鮮血。
“用他愛麗絲的哲人石來威脅他呢?”伯洛戈想了這么一個糟主意。
“哈,這不太好吧!”
帕爾默僅有的貴族精神再次迸發,讓難以做出這樣的抉擇。
“還記得我們的定位嗎?”伯洛戈說,“是大反派啊!反派做出這種行徑,有什么不對嗎?”
“別扯上我啊!是你一直在當大反派好嗎?”帕爾默話音一轉,“不過這個想法確實棒極了!你快把她放出來!”
伯洛戈神情復雜地看了眼帕爾默,自己就不該對他有什么期待。
“艾繆,現在我們倆的死活就看你了,”伯洛戈想了想又補充道,“準確說帕爾默的死活在你手上了。”
自己是不死者,最多被打到昏迷而已,最重要的是不滅之心不能丟。
“好…”
艾繆不清楚伯洛戈要做什么,但聽伯洛戈剛剛和帕爾默的談話,她能聽出來,這準不是什么好事。
伯洛戈張口,正準備和艾繆講述一下他們這卑鄙的戰術時,整個長廊都陷入了劇烈的顫抖中,令人驚懼的震顫聲不斷,彌漫的灰塵完全遮蔽了視線,隨后有猩紅的血肉在破裂的墻壁后展現出來。
還沒弄清楚這究竟是怎么回事,伯洛戈敏銳地感到瘋囂的躁動正從懷中迸發。
不滅之心在躁動,它宛如具備自我意識般,呼喚著腐壞根芽的到來,猩紅的觸須橫沖直撞,伯洛戈幾個躲閃險些被其擊中,而身后的妄想家則在全力輸出,揮舞的刀劍將這些血肉碾成了碎片。
“那顆心臟!”
帕爾默在一旁大吼道,躁動的劇烈,就連帕爾默這位債務人也感應到了。
伯洛戈手掌上傳來一陣刺痛,猩紅的荊棘正啃食著他的手掌,這時他才注意到,經過接連的戰斗,收容器的外殼已經出現了些許的裂痕,猩紅的血肉艱難地從裂縫里滲出,逃出束縛的同時,還不忘將裂縫擴大。
“真糟啊…”
面對這種情況,伯洛戈不禁發出感嘆。
在伯洛戈短暫的職業生涯里,這應該是他遭遇到最為艱難的局面,后有妄想家這位追兵,外有腐壞根芽這瘋囂的怪物,手中還抱著一個不知道什么時候會完全引爆的炸彈…
誰也不清楚腐壞根芽究竟生長到什么樣的規模,在它的擠壓下,前方的道路也在逐一崩塌,好幾次伯洛戈都差一點被碎石砸倒,而他也沒時間判斷路線,只能悶頭朝著黑暗的盡頭狂奔。
壓力、傷勢、以太的消耗…
所有的所有都在不斷拖慢伯洛戈的身體,直到他被妄想家追上。
異變再次迸發,宛如深淵般的大口撞開了長廊,取代了道路頂在了路線前。
“怎么辦!”帕爾默大喊道。
如果繼續向前就是撞進怪物的嘴里,但停下的話就會被妄想家抓到,除此之外沒有別的路走了。
“深呼吸!憋氣!”
伯洛戈快步上前,跑到了帕爾默的前方,詭蛇鱗銀遍布了他的身體,塑造成重重的鐵甲。
“還有…不要看,艾繆。”
伯洛戈難得地關心道,隨后群蛇在伯洛戈的手中凝聚成一把銀白的騎槍。
“別擋路啊!”
在伯洛戈嘶聲怒吼中,銀白的騎槍一頭扎進了怪物的大口中,連帶著伯洛戈整個人也沒入其中。
預想中的穿透血肉沒有發生,怪物的形體比它裸露在外的要龐大許多,伯洛戈覺得自己就像撞進了一團肉山里。
他沒有止步,而是在以太增幅的驅動下,釋放出更強的力量,穿透血肉,撞斷骨骼,怪物發出陣陣嗚咽的哀嚎,伯洛戈則哈哈大笑著在它的身體里橫沖直撞。
伯洛戈在前方開路,帕爾默緊隨在他身后,他必須跟的很緊,在伯洛戈摧毀血肉的同時,這些血肉也在復生,在內部扭曲成數不清的觸肢向兩人襲來。
危險至極,也充滿生機。
血肉的怪物阻攔兩人的同時,也在阻攔妄想家,更重要的是,這頭怪物的軀體橫跨整個地下,兩人說不定可以從它身體里鑿出一道前往另一區域的道路。
唯獨有些不妙的地方,就是在血肉中穿行的感覺,實在是太像在地獄里漫步了。
艾繆沒有聽伯洛戈的話,她沒有移開視線,而是時刻注視眼前所發生的一切。
怪物黑暗的身體內,煉金矩陣的輝光映亮了一角,錯亂的昏暗里,猩紅的血肉快速蠕動著,黏膩的表面上布滿血絲與暗沉的血管,銀白的騎槍將它們盡數洞穿,隨后噴發出大抹的鮮血。
這感覺就像置身于血肉的深海里,慘白的骨骼珊瑚,海草般升騰的枝芽…她們是一群溺亡于地獄海的可憐人,費勁手段去逃出生天。
最終、騎槍洞穿了最后一層血肉,令人窒息的凝腥氣息衰弱了不少。
重重的血肉已經將伯洛戈包裹成了一個人血人,面甲的視線受阻,他根本看不清前方的道路,只能憑著騎槍傳來的感覺突進。
現在騎槍上的阻力消失了,緊接著整個人騰空、墜落,伯洛戈居然真的貫穿了這怪物的軀體,從它的身體里殺了出來。
整個人狠狠地摔在了地上,短暫的停歇后,甲胄彈開,連帶著覆蓋在甲胄上的血肉,也被一同撕裂。
熱氣騰騰中,伯洛戈艱難地從褪去的甲胄里爬了出來,還沒等站起來,拄著大地干嘔了起來。
另一個干嘔聲響起,是帕爾默,這家伙看起來糟透了,伯洛戈好歹還有鐵甲的保護,可他是完全與血肉們來了次親密接觸。
現在帕爾默身上掛著厚厚一層黏膩的血肉,他干嘔了幾聲后,費力地伸手,將沾在身上的血肉用力撕下。
帕爾默發出一陣悲鳴,血肉粘在他身上的同時,就在大口啃食自己的血肉,現在撕下腐壞根芽的血肉,就像撕下自己的一層皮般,整個皮膚表面血淋淋的。
可帕爾默不得不這樣做,繼續放任這些血肉生長,他的身體會被吃干凈的。
伯洛戈緩過來后,走了過去,撕裂聲伴隨著悲鳴,他費了很大的勁才將帕爾默身上的血肉清理干凈,而帕爾默此刻也因劇痛昏死了過去。
確認自己的搭檔暫時不會死后,伯洛戈轉過頭觀察起了四周的環境,頭頂是一個正在愈合的血肉造物,自己就是從那里掉出來的。
至于妄想家,伯洛戈暫時沒有察覺到他的以太反應,他猜自己應該是甩掉妄想家了。
然后…
低頭看向手中,收容器上已經覆蓋了一層血肉,血肉的表面開始硬質化,就像某種堅硬的盔甲,布滿凸起的外殼下,隱隱的心跳聲傳來。
伯洛戈深呼吸,安慰自己情況不會比這更糟了,這時陣陣腳步聲從前方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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