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年不見,呂巖的聲音聽上去成熟了不少,不再是之前那個熊孩子了,而是個長大了些的少年,只是語氣依舊。
當然,經過這么長時間,也就當初在龍南山上被迫帶了一段時間熊孩子的蘇合香能聽出他聲音,邢、陳二人一開始都沒聽出。
“呂巖,你別緊張。”
邢云霄聽出呂巖語氣中的慌張與無措:“我們現在能幫得到你,但你得先告訴我們發生了什么。”
“不行的…”呂巖的聲音十分低落:“前段時間來了個特別特別厲害的大和尚,但他都幫不了我們,最后也走了…”
蘇合香安撫道:“那是地藏菩薩,他離開也是因為我們暫時需要他、我們來這里正是接替他沒做完的事,而且告訴你噢,現在邢云霄比地藏菩薩還厲害!”
“真的?”呂巖的聲音激動起來。
陳念輕輕一笑:“我們不會騙你的,你先告訴我們現在具體是什么情況?”
“這個…說來話長了。”呂巖的語氣漸漸冷靜下來:“你們還記得當初在龍南山上,那個菩提樹精婆婆是怎么建議我的嗎?”
三人面面相覷,都有些撓頭。
這誰還記得啊…
好在呂巖不是真的問,他自己便接著說道:“它的意思是,我雖然繼承了師父的遺志,但一味地模仿師父也不好,還是應該做自己。”
好像是有這么一回事…邢云霄問道:“也就是說,你其實不適合做呂洞賓的下凡仙么?”
“急什么?”蘇合香瞪了他一眼:“讓他接著說。”
呂巖卻嗯了一聲:“我當初和姐姐在菩提樹下待了一段時間,姐姐境界一天天增長,我卻始終留在一變,我就知道有問題了,之后樹精婆婆指引我來寧水省,我剛來的時候也不知道該去哪,就胡亂地走,殺了一些妖、也遇見過一些危險。”
“后來我就開始覺得不對勁了,漸漸開始感覺到有什么東西在指引我往一個方向走,尤其是晚上睡覺的時候,夢里經常出現一片巨大的混沌星空,當我睜開眼,就會有一股無形的力量牽著我的思維、讓我想往那個方向走。”
“我一開始覺得挺開心,心想那是否便是我的緣法?我就順著那個方向一直走,結果不僅人越來越少、妖也越來越少,我開始有些害怕,但那時候我已經有些不受控制了,夢里的場景也越來越清晰…”
“我開始夢到我在那片混沌星空中掙扎、蠕動,之后有個人撐開了天地、化為山川河流,我一口吃下了他身上涌出的能量,然后就、就開始…”
呂巖的聲音變得很不好意思:“開始生孩子,不過生出來的都是野獸。”
但在外邊聽著的三人臉色卻變得極其難看。
“這是夢中授薪吧?”邢云霄眉頭緊鎖。
蘇合香沉沉點頭:“而且從他的描述來看,他夢中的正是毛犢,開天辟地后消化了一部分盤古之力、開始繁衍走獸。”
陳念悠悠一嘆:“毛犢竟然,是呂巖?”
“你們在說什么?”呂巖有些發懵:“什么毛犢?”
“沒事,你先往下說。”邢云霄緩緩道:“不用擔心,我們能解決。”
“噢、好。”
呂巖很聽話地繼續道:“我又有些害怕、又有些期待,不過我已經無法控制自己,也離這里越來越近,終于來到了南馬市。”
“這座城市從外面看上去像個大蛤蟆似的,我雖然看著覺得惡心害怕,但…”
“等等!”蘇合香敏銳地打斷了他:“你來到這的時候,南馬市就已經是這樣了?”
呂巖應了一聲:“對啊,怎么了?”
邢云霄明白她的意思,也有些懵了:“南馬市變成這樣是毛犢神力所致,可如果呂巖是毛犢,他從千里之外初初到來,這里又怎么會受到毛犢神力影響?”
疑點越來越多,再問也沒有意義,他們決定干脆聽完呂巖的描述。
據呂巖說,當時南馬市周邊還有一些人嘗試進入城市,他們大多是困在城中的人的親友,有些人覺醒成為下凡仙后想要救出自己的親友,卻無法進入,只要嘗試進入這張大嘴,就會被吐出來。
但呂巖就這樣走了進去,非常輕松。
他進入城市后,發現里面的場景堪稱人間煉獄,將年幼的他嚇得不輕。
并非這里死了多少人、或是出現易子而食之類的場景,相反,這里的人不缺食物。
因為他們可以自己生…生出的不是人,而是牲畜!
是的,當他來到這里后,震驚地發現城里每一個人…不論男女老少,都或多或少懷了孩子!
他們的精神已經變得麻木,只剩下了最基礎的求生本能,他們什么都不需要做就會懷胎,只消不到一個月就會生下“孩子”,但生出的卻是豬、羊、馬、鹿、兔…種種牲畜。
在如此混亂恐怖的環境下,沒有人會覺得這些牲畜是自己的孩子,他們反而開始適應這兒的環境、將這些牲畜圈養起來,然后做成食物吃掉。
漸漸地,南馬市“安定”了下來。
這里沒有妖災、沒有詭異,他們在城市里有食物,甚至城中還有一條穿城而過的河流、也不缺水源,他們就這樣一天一天地生活了下來。
但剛到城里的呂巖自然受不了這個,他一入城就感覺到肚子里有東西,從不懼怕疼痛的他便拔劍剖開了自己肚子、挖出了那個胚胎,又用道家咒術為自己治愈了傷口。
可是做完這一切后,他肚子里又一次長出了東西。
呂巖自然不可能反復剖腹,他決定找到這里異變的原因,于是便深入城市,用了數月的時間將整座南馬市探查了個干干凈凈,在此過程中,他也不得不接受了自己生下牲畜然后做成食物吃掉這一行為…畢竟不吃自己的也得吃別人的,城中并沒有別的食物了。
最終,他順著南馬市這個“大野獸”內部的內臟脈絡,找到了它的心臟位置。
“你們知道嗎,那竟然是本花名冊。”
呂巖語氣變得有些森然:“那花名冊很厚很厚,里面記錄了整個南馬市最近幾十年來的市民出生記錄…”
“我用了很長時間,在里面找到了不少人的名字。”
“比如陳念哥哥、比如熊霹…比如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