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烤肉,吃了半個時辰,才散了。
康熙帶著大阿哥離去。
就剩下兄弟幾個,九阿哥笑著錘了捶十阿哥的肩膀,說道:“去了宗人府就好好干…到時候也學信郡王,十年二十年的掛著宗令…”
信郡王鄂扎,開國第一功王豫通郡王之孫,太祖曾孫。
這一支曾掌正白旗,后正白旗歸到上三旗后,這一支劃到正藍旗,是正藍旗的第二勢力。
正藍旗的滿洲都統,現下就由這一支的宗親擔任。
雖說比不得幾家和碩親王府,可在郡王府中,這一支也是排在前頭的。
不過祖輩的戰功吃了兩輩子,有些后繼無人的意思。
信郡王的年歲與康熙相仿,也是四十好幾的人。
這些年在宗人府,都是和稀泥的差事,輕易不與人紅臉。
畢竟宗人府具體的事務有宗人府丞打理,宗室里需要震懾的還有左右宗正出面,他就是老佛爺,充個門面。
等到七、八年,十阿哥歷練出來,那邊也該到了讓位的時候。
十阿哥笑著聽了,沒有九阿哥想的那么樂觀。
真要到自己掌宗人府的時候…
且有的熬…
宗人府熬得不僅是爵位高低,還有輩分高低。
否則有點什么,論起輩分什么的,也都麻煩。
如今宗令與兩位宗正,都是汗阿瑪同輩的兄弟。
說起來,皇室這一支,自太宗皇帝開始,排行就靠后,比禮烈親王的兒子就大幾歲。ŴŴŴ.
等到世祖皇帝,更是太宗皇帝的老來子,與長兄相差將近三十歲。
也就是肅武親王子嗣艱難,要是那邊子孫繁茂的話,孫子都是世祖皇帝的歲數。
兩代人下來,皇室這邊的輩分就比宗室王府那邊要高。
如今太祖皇帝孫輩凋零的差不多,即便有剩下的也是老朽不出。
曾孫這一輩,即皇上的堂兄弟、從堂兄弟、族兄弟們,實際上也在世不多了。
如今宗室王公,更多是太祖玄孫這一輩,就是皇帝的子侄輩。
舒舒也得了十阿哥去宗人府學差事的喜訊,真心歡喜。
或許,這才是十阿哥的既定道路。
這種規劃,才更符合他的身份。
結果被他的好九哥坑溝里去了。
十阿哥想起一事,低聲吩咐了身邊太監幾句。
沒過多久,那個太監抱了個錦盒過來。
十阿哥對舒舒道:“方才忘跟九嫂說了,這就是鈕鈷祿家進的手弩…勝在小巧,九嫂留著使…”
這個東西,尋常也用不上。
也就是這些日子在圍場,才有可能試試。
錦盒不小,兩尺來長,一尺半寬,
打開來,露出里面的手弩。
同舒舒之前以為的,系在手腕上,比手槍大不了多少的形象完全不同。
像是縮小的弓,還像放大版的彈弓。
就是弓與彈弓的綜合體。
一尺半寬,一尺半長。
弩身主體是包銅的硬木,有些配件用的百煉鋼。
只配了五支箭。
箭頭泛著寒光,也是鋒利無比。
十三阿哥移不開眼,摸著弩身,差點流口水。
九阿哥則對舒舒道:“爺前兩年試過,這弩別看不大,勁兒可大,射程可達六十丈…”
舒舒聽了,也是咋舌。
要知道現下常見的清弓是重弓重箭,射程最遠只有三十丈左右,這個手弩是那個的兩倍。
不過,弩是不是違禁武器?
舒舒想了想《大清律》中的規定,“私鑄紅衣等大小炮位及抬槍者,不論官員軍民人等及鑄造匠役,一并處斬,妻子給付功臣之家為奴,家產入官,鑄造處所鄰右、房主、里長等,俱擬絞監候。”
朝廷延續《大明律》,重點禁的是火器,還有就是馬甲、傍牌、旗纛、號帶這些應禁軍器,弓箭、槍、刀、弩、魚叉、禾叉不在禁止之列。
十三阿哥喜歡兵事,也看了不少相關書籍道:“在明朝之前,弩箭無敵,尤其是唐宋時,用于裝備禁軍…”
不過元時禁了。
到了明朝,火器大興,弩就失去軍中重器的地位。
不少床弩的制造圖,已經失傳了。
“此一時彼一時,弩曾代替弓箭,鳥槍會取代弩的…”
九阿哥隨口說道。
十阿哥點點頭道:“是啊,那樣的話,八旗就失了震懾,朝廷禁止火器也是這個道理…”
舒舒叫人上了茶,眾人坐下吃茶。
她心中,也在想這個。
因為八旗人少,為了穩定,禁止火器的發展。
可是國內壓下來,國外能壓下來么?
“此消彼長,怕是十年、二十年后,只能鎖國自保…”
十阿哥皺眉道。
舒舒十分驚訝。
她有上輩子的記憶,也曉得這個發展趨勢。
十阿哥單憑朝廷禁火器,就能想到這個,目光十分精準。
九阿哥則道:“老十你真是杞人憂天…這么大的地盤,能經營妥當就不錯,自給自足才好,不受掣肘…門戶嚴些,也省了邊患…”
說到這里,他看了眼十三阿哥道:“十三,你們應該學過疆域與邊患這塊了,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十三阿哥聽著兩位哥哥的話,覺得都有道理,就有些拿不定主意支持那個,
關門防盜是個方式,可是那盜賊就真的攔在外頭,保了平安么?
十三阿哥望向舒舒。
舒舒想了想道:“百年之內,應是無礙的…”
偌大的中國,數億人口基數,就像是一頭大象。
現在已經進入殖民時代,歐洲諸國還在開發土著。
政體完整的東方大國,在他們眼中神秘而富饒。
即便心生貪婪,也不會自不量力地挑戰。
多是蠶食了周遭小勢力后,留在最后瓜分。
九阿哥笑著說道:“所以說老十杞人憂天…如今天下太平,盛世初現,想那么多做什么?”
十阿哥點點頭:“是啊,想那么多做什么…”
他們能想到這些,汗阿瑪想不到?
那些朝廷老大臣想不到?
輪不到他們憂心。
十三阿哥卻是皺眉:“那也不能干等著,不說那些洋人,就是沿海那些海寇也不能縱容,該收拾還是要收拾,要不然劫掠沿海百姓,也不像話…”
九阿哥道:“你也看過地球儀,當曉得大海的遼闊…既是海寇,劫掠后逃竄入海,怎么收拾?”
“朝廷不是有水師?白養著做什么,遇到海寇擾民,自然當追剿!”
十三阿哥是個鷹派,主戰。
“大兵未動,糧草先行,你以為打仗是過家家?張張嘴就打了?”
九阿哥首先考慮的依舊是經濟問道:“上百萬的銀子花出去,誰也不敢保證繳獲如何…要是在陸地上,還能搶個地盤什么的,也算是開疆辟土…到了汪洋大海上,折騰一圈,顆粒無收,怎么交差…就算有那黑心的,想要殺良冒功,都沒地方找人去的…”
十三阿哥輕哼道:“不打仗,朝廷撥款就少了么?一年年的銀子撥下去,就是做個擺設的,按照這樣說辭,那是不是廣東、福建那邊的沿海官兵,有養寇自重之嫌…”
九阿哥道:“誰曉得呢,朝廷求穩,地方也求穩,只要不出事,也就沒有人計較那么多…”
十三阿哥不贊成道:“可是欲壑難填,這人心都是養大的…之前他們或許就是跟朝廷要些銀子,可是十年八年下來,胃口也會變大…我想想要是換了我,我會想什么法子斂更多銀子…”
他說著,陷入沉思。
舒舒聽著十三阿哥話,已經想到一個詞。
兵匪。
兵餉有數,那就只能第二職業了。
海賊王。
船只大炮都是現成的,公器私用。
十三阿哥也想到這個,皺眉道:“這樣下去,用不到百年就亂了…”
舒舒像個合格的皇子福晉,笑吟吟地聽著幾位阿哥議論國家大事,輕易并不開口說話。
不過,她的心里很是不平靜。
一百年后的中國是什么樣?
跟不上世界發展的腳步,變成了貧窮、落后的國家。
落后就要挨打。
隨后就是那黑暗的一百年,淪為列強肢解的半殖民地。
不管這到底是幾元宇宙,也不管這是什么空間。
自己沒有開天辟地的能力。
可也不想束手旁觀。
在能力范圍內,做些什么呢?
舒舒的目光落在九阿哥身上。
等到十阿哥與十三阿哥離去,舒舒就跟九阿哥說道:“爺,聽說宮里的西洋貨都是廣東巡撫進上的…”
九阿哥點點頭:“差不多,廣州有碼頭,有些西洋的商船會停靠補給…”
這又是后世家言中的一處錯誤之處,那就是誤以為清朝一直禁海。
實際上不是的,順治十二年,禁海,“無許片帆入海,違者立置重典”。
順治十八年,江、浙、閩、粵、魯等沿海百姓內遷三十到五十里,為“遷邊禁海”。
等到康熙二十二年,三藩之亂已平,也收復了臺灣,朝廷開海,先后設立了閩、粵、江、浙四大海關,分別管轄數十個涉外口岸的外貿事宜。
這是全面開海。
從大家的日常生活中就能察覺出來,這些年市面上的洋貨越來越多,已經進入外貿活躍期。
只是朝廷上的老大人并不重視。
他們將朝貢與貿易視為兩件事,重朝貢、輕貿易,不接受自有貿易。
有些像下訂單似的貿易的。
也坐井觀天,并不重視外貿的順差與逆差。
想到這些,舒舒生出野望來。
九阿哥見她臉上表情鄭重,好奇道:“尋思什么呢?想要什么洋貨了?”
舒舒搖搖頭,道:“就是不甘心罷了,讓洋人賺了那么多銀子…咱們要不要想個法子,賺回來?聽說他們那邊,雖不比大清富饒,可礦產豐富,最不缺金銀,才會修建了大船,滿世界的亂竄…”
實際上不是這樣的,那些礦產多是掠奪侵占而來。
她的口氣中帶了蠱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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