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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收網

  黃昏時分,西方天際灑下紅色夕陽,兩女一男從小樹林中鬼鬼祟祟行出,左右眺望過后,翻身上馬快步離去。

  駱凝和裴湘君跟在背后,夜驚堂黑巾蒙面走在最前,懷里抱著飛了一天一夜已經累到半死不活的鳥鳥。

  不出夜驚堂所料,身負重傷走投無路的官玉甲,白天沿直線跑了兩百多里山路,到了距離建陽城一百多里的山野間,那里估計就是鄔王藏身之地。

  三人可以從山里橫穿過去,但即便長途奔波到了地方,也很難單槍匹馬擒王,為此接下來就該動用官府力量去圍剿,他則趁亂找機會抓住張景林,或者找到雪湖花的藥方。

  昨天鐵河山莊大鬧一場后,武明山附近來了很多不怕死的江湖人看熱鬧,沿途還能聽到不少瑣碎閑談:

  “葉四郎一招打趴下了官玉甲?”

  “騙你作甚,我當時就在附近,看的千真萬確,葉四郎身中劇毒跑不掉的情況下,反手一拳把官玉甲打的飛出去十幾丈,把后面追的一堆人都給嚇蒙了,剩下的我都沒敢看…”

  “照這么說,葉四郎全盛之下,還不得單手戰拳魁?”

  “我估摸拳魁、槍魁隨便打,認真準備一下,璇璣真人都能比劃比劃…”

  夜驚堂飛馬擦肩而過,聽到這些亂七八糟的話,并未往心里去。裴湘君和駱凝倒是聽到炯炯有神,途中還討論起來:

  “凝兒,你說驚堂以后要是位列八大魁,該叫個什么名號?”

  “按規矩,打贏誰就叫誰的名號。”

  “那要是打贏兩個呢?”

  “兩個…”

  駱凝對于這個問題,倒是陷入了遲疑——歷史上連挑幾個武魁的人不是沒有,但打拳魁用兵刃、打刀魁用大槍,肯定繼承不了對方的稱號。能在對方的領域打趴下對方,才能繼承名號,歷史上連穿好幾個的,上一個還是奉官城。

  駱凝琢磨片刻,想起了以前的玩笑話,就來了句:

  “叫什么‘魁’的都排在后面,前三個都是四個字的尊稱,‘平天教主’‘璇璣真人’什么的,夜驚堂要是一串二,以后就叫‘飛天堂郎’…”

  “飛天堂郎,感覺有點怪…”

  夜驚堂走在前面,聽見這話有點無語,想放慢馬速插嘴,余光卻瞧見青蓮幫的楊冠,站在遠處的路口,正手遮涼棚來回打量過往江湖人,還看向了他這邊。

  夜驚堂讓兩個姑娘放慢馬速,先行來到了跟前。

  楊冠在路邊干巴巴等了一整天,瞧見似曾相識的黑袍江湖客過來,就連忙跑到跟前,低聲道:

  “葉少俠,在下楊冠…”

  說著還偷偷抬眼瞄,似乎是在確認什么。

  夜驚堂知道楊冠覺得熟悉,直接壓著嗓音道:

  “什么事?”

  楊冠見這似曾相識的狠人語氣不善,低頭不再亂看,回應道:

  “家師三絕仙翁,讓我等在這里給葉少俠送個消息。早上君山臺的兩個當家來了武明山,未曾停留便走了,師父讓葉少俠多注意。”

  夜驚堂頗為意外,詢問道:

  “可知具體去向?”

  “這個倒是不好說,那倆人估計比我師父都厲害,沒人能追蹤。不過師父懷疑君山臺在和鄔王聯系,不然不會這時候到鐵河山莊來犯忌諱…”

  夜驚堂溝通幾句,記住消息后,就和楊冠道別,帶著兩個姑娘飛馳離開武明山,待來到無人官道上,才說起了此事。

  裴湘君顯然很了解君山臺的來意,開口道:

  “君山臺肯定是來斬草除根的,燕州二王都沒擺平你,以軒轅鴻志的性子,有可能把軒轅朝叫過來…”

  駱凝搖頭道:“鄔州這么亂,軒轅朝不會傻到自己跑來惹一身騷,最多來個姚文忠。”

  “姚文忠和官玉甲比起來,誰更厲害?”

  “難說,都不是泛泛之輩,來兩個當家的話,我們仨加起來不一定打得過。”

  “還是先以找鄔王為主,去把白粟鎮那隊兵馬調過來,路上行事小心點…”

  十余艘官船,在月色下航行,中心的寶船上燈火通明,不少第一次離開京城的王府侍女和宮女,站在船樓的游廊上,打量鄔西河口兩江交匯的壯麗美景。

  船樓最頂層有個露臺,本來是給天子觀景所用,此時上面擺著雕花軟榻和畫案,幾個宮女在旁邊掌燈,紅玉則在旁邊切西瓜。

  珠圓玉潤的太后娘娘,怕六部臣子發現她跟著跑出來了,打扮成了女官的模樣,不過儀態還是十分優雅貴氣,站在畫案前,左手托著水袖,右手持畫筆,先仔細端詳岸邊的月下險峰,而后提筆在紙上勾勒出——兩個高聳的大饅頭,上面涂個黑圈圈…

  東方離人身著銀色蟒袍,在露臺圍欄旁負手而立,審視滿船的禁軍,很有‘御駕親征’的氣場,不過腦子里則想的是——完了,霸王槍還沒練好,聽風掌也不怎么樣,讓夜驚堂遇見,怕是又得被當成笨王爺…總不能讓船隊減速慢慢走吧…

  就在東方離人胡思亂想之際,一道熟悉的話語,忽然從背后響起:

  “在畫什么?”

  聲音自然而然,就好似一直處于背后,但空靈澄澈的語調,又好似自天外響起。

  因為聲音切入的太自然,擺弄西瓜的紅玉,都沒發現露臺上多了個人。

  埋頭畫畫的太后娘娘,還頗為不開心的回了句:

  “山水圖,本宮畫的難道不像…誒?!”

  說道這里,太后娘娘意識到了什么,迅速回過頭,卻見背后不知何時站了個身材高挑的女子。

  女子身著黑白相間的道袍,滿頭黑發以銀色蓮花冠束起,面蒙輕紗,只露出一雙平易近人的桃花眸,手腕靠著一桿拂塵,配上不食人間煙火的氣息,就好似剛從山上下來的得道高人。

  太后娘娘眼睛明顯開始發光,手中的毛筆都掉在了地上,確認不是幻覺后,就抬手一個熊抱:

  “伱這沒良心的,可算來了,你知道本宮這一年怎么過來的嗎?離人門都不讓本宮出,一出門就打雷下雨鬧刺客…”

  “好啦好啦,我這不是來了嗎…”

  “你怎么打扮的這么正經?”

  “我以前不正經?”

  “嗯。”

  “唉,船上有朝臣,打扮的太隨便被瞧見不好。”

  “也是…”

  東方離人看著太后抱著不松手,都沒機會上前搭腔,等太后說完了,才來到近前,拱手一禮:

  “師尊,你怎么忽然來了這里?”

  “剛在山上閉關結束,本想直接入京,路上聽說你來了鄔州,就先過來看看,沒想到太后也在。”

  璇璣真人見船上沒外人,就把拂塵和面紗丟給了旁邊的紅玉,來到東方離人面前,整理了下蟒袍衣襟:

  “一年不見,又比以前長大些了。”

  此言常人聽來這是長輩的慰問,東方離人卻不這么覺得,昂首微挺胖頭龍:

  “我一直都這么大,師尊是太久沒見了。”

  “呵還不是為師自幼給你底子打的好。話說一年不見,可有找到了意中人?在沒在船上?”

  太后娘娘聞言唇角微勾,想幫忙回答。

  結果東方離人連忙悄悄在背后擺手,臉色故作沉穩的道:

  “師尊別開玩笑,京城事務繁忙,我連帶太后散心的時間都沒有,哪里有心思物色意中人…”

  璇璣真人見東方離人反應不太自然,心里就明白了七七八八,沒有多過問,轉而打聽道:

  “我在江湖上聽說,黑衙來了個很厲害的總捕,以前未曾見過,可有此事?”

  東方離人想了想:“是有一個,姓夜,四月份來的京城,我剛考察過,品性不錯、能力不俗,剛剛讓他入黑衙。”

  璇璣真人若有所思點頭,但是沒看出東方離人對夜驚堂的具體態度,暫時摸不清,也沒有在這件事兒上多聊,回身摟住太后娘娘的小腰走向屋里:

  “有酒沒?路上酒喝完了,感覺渾身沒勁兒…”

  “有。本以為在西王鎮就能遇見你,本宮專門給你準備了龍吟樓最極品的玉春燒…”

  “是嗎,走走…”

  翌日,伏龍洞內。

  鄔王府的幾百親兵,在石塊累積的城墻后巡視,三道人影相伴走向前往溶洞深處。

  身著文袍的白司命,負手走在最前方,認真說著:

  “兩位過來的還算及時,若是再慢一步,往后的江湖,可能就沒君山臺一席之地了。雪湖散的神效,兩位已經見識過,而‘天瑯珠’已經成藥,試藥的人還是紅花樓的少主葉四郎…”

  白司命身后,跟著披著黑色披風的姚文忠和軒轅鴻志。

  軒轅鴻志此行過來,本是想打探夜驚堂的下落,斬草除根;但和白司命一接觸,便聽到了兩樣神藥的消息。

  軒轅鴻志掌管君山臺的賬房,心頭比任何人都明白‘雪湖散’的價值有多高,只要經營的好,把紅花樓這種江湖財主踩在腳底下不成問題。

  而‘天瑯珠’這種東西,如果真如白司命所說,能讓人往前邁一大步,后果更可怕。先用雪湖散斂財,然后靠天瑯珠堆出無數高手,僅憑這兩樣就可以在偏遠地帶分疆自立稱霸一方。

  為此哪怕心腹大患還在附近,軒轅鴻志還是被這兩樣東西勾走了興趣,行走間詢問道:

  “雪湖散我親眼瞧見,確實稱得上人間至寶,但協助鄔王離境,是掉腦袋的買賣,僅憑此物還不夠。這天瑯珠…白兄確定世上有此物?”

  白司命如今也算有了底氣,輕笑道:

  “換做以前,我確實得猶豫下在回答。但前天晚上,玉甲在鐵河山莊宴請群雄的事兒,兩位應該知道了。紅花樓的少主中了天瑯珠,而后三槍一拳把玉甲打成重傷,兩位說如果不是此神藥的功效,能是什么?”

  軒轅鴻志親眼見過葉四郎,對其實力一清二楚,覺得此言不無道理,便輕輕頷首。

  “這兩樣神藥的方子,不缺買主。如今平天教、截云宮、斷北崖都在和王爺聯系,君山臺勢力大歸大,但說起來也只是澤州的縣侯,還在大魏內腹,沒有足夠誠意,王爺真不一定瞧得上…”

  姚文忠暗暗皺眉,但君山臺論起在天下局勢中站的分量,確實和背靠燕王的截云宮、自立為王的平天教有差距,對此也沒說什么。

  三人一路前行,很快抵達溶洞深處,穿過堆積如山的藥材堆后,來到了鄔王寢居之處。

  軒轅鴻志和姚文忠上前拜見,白司命為了給兩人‘眼見為實’,來到了后方放置數十個藥爐的平臺上取藥,遙遙瞧見面色虛弱的官玉甲,在藥架子前來回踱步,略顯疑惑詢問:

  “官兄還沒用大良珠?”

  官玉甲昨天下午才跑回伏龍洞,本來準備直接給自己來一顆,但藥拿道手上,又有點心虛,見白司命回來,開口道:

  “葉四郎若是功力暴漲,當時不該放我走,我不知后續情況,萬一他功力暴漲過后,就爆體而亡…”

  白司命搖頭:“不可能。張先生說了,能神志不亂實力倍增,就說明成藥了。他若是扛不住,打你第一下就會損傷氣脈…”

  官玉甲皺眉道:“那葉四郎為何忽然停手,把我放走?”

  白司命張了張嘴,覺得這問題確實關鍵,尚未思索出具體緣由,外面忽然傳來急促腳步,一名親兵快步拍過來,低聲道:

  “大人,剛剛傳來急報,有數千兵馬忽然朝伏龍洞這邊而來,先鋒斥候已經到了三十里開外,最多個把時辰就會抵達…”

  白司命聽見這話,臉都白了下,正想詢問官兵如何發現的行蹤,旁邊的官玉甲倒是恍然大悟:

  “怪不得…這葉四郎可能也是朝廷的人,他是在故意放虎歸山,跟著我找伏龍洞。那說明這藥沒問題…”

  白司命抬手指了指官玉甲,正值用人之際,不好開口罵人,壓著火氣道:

  “你待會再吃藥,先轉移,現在吃了誰給你看護?”

  官玉甲親眼瞧見此神藥隨用隨起效,根本不用看護。

  不過官玉甲不確定這殘缺版的天瑯珠能持續多久、吃幾次。

  等逃遁的時候遇上攔路虎,再使用此藥,給朝廷高手一個驚喜,似乎更能物盡其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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