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桂元平這里至少得到了一個好消息,那就是他的畢業答辯過了,而且還不是自己理解的碩士答辯,是授予博士學位的答辯。
這是完全在周成的意料之外的。
不過,周成隱隱也能猜測得到,這可能是與陸乾州有關。在初次遇到陸乾州時,他便說過,自己應該早點工作。
周成其實是規劃著自己要好好沉下心來學習一段時間的。
但是世事往往不會完全按照自己的規劃來走,人是具有社會屬性的。來自外界的推動力,與你自己本身的功能動力,多數時候會把你推向一個你無法預料的局面。
也無傷大雅!
只是答辯的內容儲備不夠,還得多加點東西而已,規劃已經在答辯過程中說明了,有了前面幾個臨床課題的履歷在。
即便是答辯委員會的人都是院士大老,也未曾懷疑周成所述的真實性。
在周成未著手小切口切開復位內固定術之前,也沒人能夠預料到,周成能夠在現有的小切口切開復位內固定術上,更為精深到如此地步。
不僅是把手術給優化了,而且還設計出來了專門的配備器械,有現實客觀的承載物。
這個課題的一字一句,每一物件,都深深地烙印了周成的名字。
若這樣,都還無法證明周成在臨床課題上的掌控能力與駕馭能力的話,一般的博士研究生想要畢業,那幾乎就是不可能之事。
電話問了老周和老向后,周成這才有空專門留出來給這二老。
見到兩人的時候,他們頗為開心。
讓周成也比較開心的就是,兩個人買的新衣服不止一套,今天又新穿了一件新的外套。
周成全程陪同,爬了山,吃了飯,聊了天,也與他們大致說了說自己的規劃。
然后還告訴了老周和老向,自己這次答辯的不是碩士,而是博士。
兩人錯愕和激動地在山上大喊,惹來了一部分游客如同看煞筆的目光,兩人也不理。
到了下午的六點,周成還是沒拗過他們,他們非得再喊了臺小車,要趕回家里去,周成也無奈,只能目送兩人上了車。
老向搖下了車窗,與周成盡力地揮手道別。
聲音似乎有點大,滿車的老鄉,問:“那是你兒子么?現在在沙市做事?”
“讀書,讀博士。”老周正襟而坐,語氣平緩,完全看不出來驕傲的意思。
“我有個侄女也在沙市讀書…”有人愣了愣后,回。
老周和老向都簡單地應對,心里盤算著,你們啊,就不要惦記我兒子了這種事…
過了一會兒,車上面的人都昏昏欲睡后,老周看老向要拿出來手機開始打,摁住了她:“你干啥啊?別人都睡了,別吵吵。”
“那我回去再打…”
送別了父母之后,周成并沒有去面見蔡東凡,而是撥通了雷仲的電話。
雷仲是教學秘書,他對自己畢業答辯的事宜細節,更加清楚一些。桂元平只是說明了大概的情況。
周成提出來要拜訪,雷仲還是沒拒絕,但是也沒讓周成直接來家里,而是約了一個比較僻靜的地方。
周成上次被警告后,這次就沒提東西過去。
雷仲掃了周成一眼,而后笑吟吟問:“小周你專門來找我,是為了什么事?”
雷仲身材高大魁梧,即便是故作隨和,其實在院長之位久已,自帶一種上位者的威嚴。
“雷教授,這次的答辯,究竟是怎么回事?明明我接到的通知是碩士答辯,怎么突然變成了?”周成很奇怪,在模擬器世界里面沒有找到原因。
雷仲感慨說:“這是曾教授私自安排的,具體原因,我就不太曉得了。”
“不過,我們商議了一圈之后,酌情考慮,多給你半年的時間,你要在這段時間里,補足你的答辯課題內容,然后存入到我校圖書館的檔桉里。拿到各個答辯委員會成員的簽字。”
“然后,我會向學校提出申請,破格授予你博士學位證書與博士學歷證書,碩士相關證書,則是沒有了。”
曾地緯?
不是桂元平?
這略有出乎了周成意料。但是周成還是收斂了內心的疑惑,與陸乾州的事情,可不能放明面上。
“那雷教授,在答辯委員會討論會議期間,各位老師有沒有提出很特殊的要求?還希望雷教授您能告知,我好一一去應對拆解。”周成把話題回歸到答辯的事情上。
答辯不易,畢業也不容易。
“基本上提出來了這么幾個要求,第一,要再多幾篇文章,影響因子并不重要。”
“第二,要把實驗相關的數據更加完善到博士畢業的基礎要求。”
“第三,至少完成一個臨床課題。”
雷仲講完,瞇了瞇眼睛說:“小周,這些要求,于其他人而言,可能是為難,但實際上,都是針對你個人提出來的。你只要按部就班,并不需要特別籌劃什么。”
“曾老和桂老二人心里都有數,即便是在答辯會議上的張興華張磊院士等人,既然桂元平和曾地緯院士能把他們叫來,就肯定有辦法把他們說服的。”
“前提是你自己身上不要出紕漏。”
“然后?”
“算了,你學分的事情,我自己會酌情安排的。”
本來啊,按照道理講,周成還要完成一些考試,但是現在看來,周成身上的擔子還并不輕,如果還要他去搞這些鬼,到時候耽誤了正常的流程,那就不太合適了。
不過不論如何,之前周成身上造成的一定誤會,算是解除了。
辛苦蔡東凡…
得到了相應的信息后,周成就再與雷仲寒暄了一陣,這才起身道別。
心里的一塊石頭總算落了地,學歷的問題搞定之后,下一步就要考慮工作、買房子、結婚等事情了。
但是這些事情,肯定都是水到渠成的,到時候再問問桂老的意見,還有自己慢慢籌劃也行。
就不知道,陸乾州到底怎么樣了,其實也并非他不愿意幫忙,只是如今的他,可能都深陷囫圇。
其實也很好理解,陸乾州在海外這么多年,肯定是借助了不少的力。借了力,就想要馬上抽身而走,那如何可能?
這個道理,放之世界皆準繩。
利益、牽涉。
越是了解深入,周成越發對這個世界保持著敬畏。
不過,好歹學術還是自由的。
周成打電話給蔡東凡時,蔡東凡的聲音格外爽朗。
“小周啊,你爸媽,今天住哪里?我打算明天中午,請他們吃個飯。”蔡東凡主動說。
“師父,我爸媽今天晚上都回去了。謝謝師父好意。”周成替老周和老向道謝。
“回去了?這么著急干嘛?”蔡東凡一愣。
周成就自己找了理由:“家里是做小生意的,有鋪面,生意不做,房租還是去了,他們不舍得。”
“師父,下次我爸媽來沙市了,一定親自拜訪您。”
蔡東凡明白了周成意思,道:“你小子別和我玩這些虛虛實實的,咱們就正常相處就好,拜訪不拜訪的,不需要搞這么正式。”
“好在是你的事情,暫時是告一段落了,你打算什么時候回魔都去?”
蔡東凡曉得,周成現在在魔都的事情,肯定了不了。
“這周末吧,師父,那邊有兩個課題處于雛形階段,我人不能直接跑了啊。您這邊,工作上,還比較好安排嗎?”
“我過段時間,還是要回沙市一趟的。”周成自然不會忘記補做骨肉瘤課題的事情。
這會是他留給蔡東凡的禮物之一,得籌劃起來。
蔡東凡被當作工具人,去面對桂老和曾老兩位老師,其他人可以把蔡東凡視若無睹,但是周成不行。
“好!”
“那正合適,你打算回來之前,你知會我一聲。”
“先不說了,嚴主任又打電話給我了。哈哈,我得去接電話。”蔡東凡嬉皮笑臉,完全沒了昨天的那種嚴肅。
周成:“…”
電話然后就主動被掛斷了。
另一邊,蔡東凡掛斷了周成電話后,并沒有馬上接,而是把神色一緩,小眼睛瞪了瞪,然后才接了電話:“嚴主任,剛手機不在手邊。”
語氣正經得一批。
嚴駭涵沉默了一會兒,問:“蔡主任,我聽人說,你有意會去湘南大學附屬醫院發展,有這回事嗎?”
“嚴主任這是從哪里道聽途說的?”蔡東凡并未正面回答。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
之前是覺得不敢,但真正與丁長樂雷仲接觸久了之后,蔡東凡也是對湘南大學附屬醫院報以敬畏之心,而非單純地害怕。
他年紀也不算特別長,還能打磨一下自己的工夫。
“院長給我打來的電話,說是打算讓我下個月,擬任科室主任,我問了曾主任,曾主任沒表態,我怕有什么誤會。所以先私下問下情況。”
“并沒有其他意思。”嚴駭涵的語氣頗為窘迫。
之前那件事,搞得他一身騷,半年將近過去,他都還沒資格再坐主任的位置,而且這一次,據說也是代主任,后面短期內都不會轉正的那種。
蔡東凡沉吟片刻,這話那就不是道聽途說了,只是道:“嚴主任,是有這種打算,但未定論。”
“學生不爭氣,給的壓力太大了。”
“丁長樂、雷仲教授他們也不當人,非要讓我頂出去…”蔡東凡眼睛瞇著,嘴巴咧開,語氣卻格外正經、沉重。
嚴駭涵用屁股都能想得出來此刻老陰陽人蔡東凡表情:“蔡主任,你以前應該把周成讓給我的,我其實比較能頂壓力。”
“現在讓,其實也不算太遲的。”
“是嘛?那我去給雷教授打個講一聲?說是你打算給周成重新安排一次答辯,然后重新組建答辯委員會的事情?”蔡東凡嘴一歪,仍一本正經著。
現世報,并沒有什么不妥,之前嚴駭涵私下里越過他找周成的事情,他并非不知情,而是沒拿出來說而已。
嚴駭涵,能力可以,心思算計太重。
他自是要狠狠刺激一下他才行。
嚴駭涵嘴角一顫,蔡東凡的這個建議那是人事?
推翻五個院士組建的答辯委員會的答辯流程,重新換指導老師重新畢業,這個風聲剛冒起,就會有人把他壓得連渣滓都不剩。
但蔡東凡如今是科室主任,也是副教授職稱,雖然是混的,但這個資歷畢竟是在這里的。
“蔡主任,我和您開個玩笑,您別當真。”
“我其實是想與蔡主任你商量,今年招聘的事情,如今科室里多有虧空,不知道蔡主任,對此,是如何籌劃的?”嚴駭涵這才直言來意。
蔡東凡這個逼,在非主任的時候,在人事權方面就比他這個主任能掰手腕,甚至能夠越過他做一些事情,只是蔡東凡從來不顯山露水。
這一次,能夠有機會沖擊去湘南大學,蔡東凡背后的關系,有很大的助力。
蔡東凡想了想,最終還是頗為珍惜與老主任、嚴駭涵打拼而來的骨科二病區,不愿意看它就此落寞。
人來人往,總要有人把他支起來。
“嚴主任,既然院長和曾主任都有意讓你接手主任的意思,那就你自己做規劃吧,我就不多插手了。”
“我還要請求嚴主任一件事情,那就是后面一段時間,如果嚴主任這邊病源豐富的話,能夠稍微行下方便。我可能會帶學生過來做點小課題。”蔡東凡也開始籌劃周成的事情了。
嚴駭涵愣了愣,驚喜交加:“周成是打算把下一步課題計劃安排在八醫院么?”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他肯定能夠乘風而起。
蔡東凡罵道,你嚴駭涵心里在想屁吃吧。
“湘南大學附屬醫院和二醫院的骨病科,如今骨病科的發展處于平臺期,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
“嚴主任,你的這個提議雖然好,但是八醫院的平臺,還是支撐不了的。”
嚴駭涵冷靜下來,他還以為蔡東凡高升離開前,會給八醫院再留點東西,但現在看來,他就是為了抖機靈。
“好的,我知道了,蔡主任,您先休息,打擾你了。”嚴駭涵掛斷電話后,緊緊握住手機一陣,目光閃爍一陣,然后又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喃喃道:“周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