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首重巖,滅盡定中 面對著這避無可避的一拳,摩醯首羅天王毛發盡悚,油然而驚,只見石像江聞的拳風層層疊疊覆壓而來,仿佛天地倒轉大河奔流,氣勢一浪高過一浪,勁力一層強過一層。
四周的空前扭曲破碎,遂高聳墳起如天人寶座,只有江聞高居正中鋒銳無匹,而以拳鋒為中心的原點,正擴散出鋒利無比的空間碎片,化作星星點點鋼針鐵蒺,飛快消融著摩醯首羅天王運起的護體罡氣,勢必瓦解冰消一切防御。
摩醯首羅天王短暫的恍然,便親睹石像江聞揮出這似慢實快的一拳,轉瞬就已經突入了他周身三尺范圍,猛烈沖擊在護身氣勁之上。
抵擋無效之下,自然只能躲閃,摩醯首羅天王明明剛要起步瞬身,石像江聞就已經緊隨而至,如是再三,仍舊如影隨形。
摩醯首羅天王見狀瞬身再起,以羅漢乘風的神通姿態飄然而上,但江聞鬼魅般的身影轉瞬即至,刺破無盡虛空,搶先一步來到了他的顱頂之處,一拳封堵在了摩醯首羅天王的必經之路上。
空間波動隨身的石像江聞,仿佛同時統據了這片空間的每一處粒子縫隙,「至剛至快」的武道在石像江聞的「無想轉生」面前,仿佛孩童間捉迷藏的游戲,縱使摩醯首羅天王將自己藏入花間葉底、巖隙石縫,也終究無法逃過追擊。
“逍遙王,你的「至剛至快」雖然是不破武道,卻也是朝向外人的遮羞布。我現在已經能夠窺見,你的舉手投足之間充滿了破綻與不協,先前只不過是在「至剛至快」的掩蓋下,才無法被人察覺。”
石像江聞與摩醯首羅天王追逃不休,誅心的話語卻不由分說地鉆入摩醯首羅天王的耳中。
謊言不會傷人,真相才是快刀,摩醯首羅天王明白江聞正站在一個,無法企及的武道高處俯瞰著自己。
像這樣的破綻如果在三百年前,本該不會出現的。
這門超越了一切世間武功武學的武道,乃是由他摩醯首羅天王勇猛精進修煉而成,普天之下無人能學會,更無人能看透破綻。
但如今的他借寓在妙寶法王軀體里,縱使以伏藏之法奪舍成功,摩醯首羅天王也還需要時日打磨修改其中的轉脈輪、運寶氣法門,更需要將懾心術完美融合于妙寶法王的識海中。
武學之道失之毫厘差以千里,強行以「至剛至快」的武道與絕頂高手交手,便難免會顯露出種種不配適的異常感。
像這樣的破綻原本無足輕重,因為即便對手的武功堪能與自己相當,也天然會被「至剛至快」的武道壓制一頭,最終落入困局掙扎不休。
但摩醯首羅天王沒有想到的是,他會在這里遇見江聞這種動起手來遇強則強,機變百出,臨陣突破起來仿佛毫無瓶頸可言的怪物!
“喀嚓——”
“轟———”
只聽見虛空中一聲脆響,這一拳便結結實實、快逾閃電印在了摩醯首羅天王的羅漢金身之上。
護體氣勁像雞蛋殼一般被洞穿,只因出拳速度快到極致,聲音都難免遲滯了數秒才傳出,再隨后才見一拳及身的摩醯首羅天王倒飛出去,在黑霧星云里掙扎許久才落地,口中不斷吐出淡金色的鮮血。
黑霧星云當出現了死亡般的寂靜,一滴滴淡金色血液落在地面上,激起了黑霧星云間微弱跌蕩,仿佛這股力量與這片空間極度不相容,盤繞在吉祥偃臥的尸影四周。
“逍遙王,快收手吧,你沒有義務去面對一個根本贏不了的敵人。”
石像般的江聞橫亙在摩醯首羅天王與吉祥偃臥尸影之間,依舊青衫佩劍、神情淡然,悄然覆蓋厚厚蒼苔,石質紋理沁透了周身,而流血石眼卻顯得空洞,只有嘴唇微微翕動,“我是奉「他們」的意思,前來阻止你的。”
摩醯首羅天王掙扎著站起,無漏金身上片片金屑碎裂墜落,但雙眼中的寒芒非但沒有消褪,反而凝結得愈加有如實質,仿佛在破碎金身之下,有另一股堅韌而強大的力量正涌動盤旋著。
“你說的「他們」究竟是誰?你的背后指使,又是值符九星中的誰?!”
摩醯首羅天王寒鴉般的眼眸緊盯江聞,肩肘膝足如虛扣輕擺、渾不受力,周身呈現出了極度放松的模樣,卻像極了獅子在搏殺前的微妙舉動。
石像江聞沒有正面回答,縱使剛才還以殺拳相對,如今卻沒有一絲的殺機。
“我確實知道「他們」的身份,但我不能說。逍遙王,你一定料想不到,即便以我手中的摩尼寶珠照耀,也無法看清圍繞在「他」們身上的真相——來吧,或許用你那雙極具神通的天眼,才能逼「他們」顯出真身吧…”
“哼,你到底是不能說,還是不敢說?好,那就讓我來親自看看!”
在兩人視線交錯的一瞬間,江聞發現摩醯首羅天王的牛王睫底下,眼眸外側涌動著紺青異色,瞳孔中盤旋起湛灰之霧,二者交融合一快速旋轉,仿佛在虛空之中已經看穿了生生世世、不休輪回。
石像般的江聞以盲目相對,血淚仍就緩緩流下,摩醯首羅天王察覺他身上原本屬于人類的氣息正在迅速消退,就像是焚燒清凈、塵垢不染的爐火緩緩熄滅,從中緩緩端出一尊頑石之下是內外明徹、凈無瑕穢的琉璃軀體。
在「天眼神通」的觀察下,摩醯首羅天王甚至能透過清凈外表,看見江聞身體里正以“極高溫度”溶解著的「雜質」——
他緊握著的摩尼寶珠,正在單手形成的須彌座上熊熊燃燒、普照周身,顯化出黃青紅紫綠五色殊勝功德光芒火焰,而那些屬于「凡人」江聞的記憶與情感,正在摩尼寶珠的五色烈火中噼啪作響,悄然涅槃,燒結成無數細微而堅實的琉璃舍利,遂后再溶解成液體匯成一灘,最終緩緩形成一尊頭戴瓔珞、鮮花天冠的純凈雕像。
此時的江聞非死非生,身似頑石,縱使摩醯首羅天王聽不懂他口中所說「無想轉生」的含義,也能察覺出江聞的「心」竟已定在無色界最高的「非想非非想天」中,《心地觀經》所說「三界之頂非非想天,八萬劫盡退生下地」,指的就是此處。
也就是說,縱然「非想非非想處天」并非究竟解脫,但身居此天的天人壽命也已經長達八萬四千大劫,并具諸多不可思議神通,堪堪能與他取巧證成的「無漏聲聞大羅漢」匹敵。
此時站在摩醯首羅天王面前的,并非不再是「凡人」江聞或「俠客」江聞,而應該稱之為 ——「天人」江聞。
“這一切的背后,竟然是……”
短暫錯身之后,「天人」江聞看清了摩醯首羅天王眼中的錯愕與驚恐,那兩道剪影如今已蘊刻在自己的瞳孔中,縱使遭遇天災地劫都無法抹除,想必摩醯首羅天王也想明白了,自己究竟是被誰阻撓的。
關于「他們」的身影,江聞自己不能道破也不愿言說其中真相,但并不妨礙摩醯首羅天王自己去觀察這一切。
“逍遙王,一飲一啄,莫非前定。我已經明白從踏上雞足山的那一刻起,就是注定要阻擋在你的面前,因為你走的這條路從一開始,就是錯的。”
「天人」江聞的梵音深遠微妙,聚之成形,散之成氣,卻帶著一絲嘲弄。
“逍遙王,曾經的你手握《山河兩戒圖》,踏遍了天南海北,竭力鎮壓著前元時代蠢蠢欲動的希夷,可謂蓽路藍縷殫精竭慮,卻因手段酷烈而為世人所不容。”
“但后來的你執念愈發深重,漸漸走入邪途,已經把前元時背著的重擔,當作你理所當然的權力了。所作所為將生殺予奪無所顧忌,乃至你的徒弟前元江南釋教都總統楊璉真迦,也喪心病狂到無以復加。”
“那時候你的大慈大悲在哪里?你的大喜大舍又在哪里?你靠殺人來領悟「大慈」,和我舍命領悟的「大悲」有著天差地別,但你本也有著領悟「無想轉生」的資格,只可惜現在錯上加錯。”
“逍遙王,回頭是岸,就不要再往前了。”
「天人」江聞凜凜于前,摩醯首羅天王聞言凜然望去,連帶著佛貌都變得猙獰起來,發出瘆人的笑聲。
“說得好聽,「他們」懂什么?你又懂什么?我于三百年前知曉了佛門大劫的存在,便開始以諸多手段搜尋你們中原的紅白青紫四教之人,相邀聯手以應對大劫。”
“可他們又是如何對我呢——”
“紅陽教舉旗謀反,于市井間洶洶不休;白陽教裝瘋賣傻,在城邑中攀附權貴;青陽教逃禪煮石,藏深山里隱姓埋名;紫陽教更是視我如仇寇,命值符九星屢屢與我作對!”
“至元十六年,我曾逢青陽傳人于武夷山下沖佑觀,七人聯手為敵,還以莊子‘無所逃于天地之間’之說敷衍于我,可他們分明都知道,佛門大劫并非一家之難!”
“摩訶迦葉尊者以一身之力鎮壓住了雞足山下的暗蘊滋生的邪祟。對于佛門來說,奉釋尊之命守衣入定以待彌勒的摩訶迦葉尊者,若是因此而入滅于前,便會導致未來佛無法降世,釀成佛門的千秋大劫。”
“可對人間來說,如若摩訶迦葉尊者定力耗盡,再也無法鎮壓于華首巖,底下如恒河沙數的邪祟便會驟發,萬物將因罡風化為齏粉,隨著劫灰噴涌起彌天漫地,就連中央世界須彌大山都會為之崩塌,這明明就是風雷并出的「白陽風劫」!”
「天人」江聞微微蹙眉。
“又是四劫循環,看來我冥冥之中與這些東西的緣分,還在今日的離奇遭遇之上…”
從引出趙無極的「青陽水劫」,到紅陽圣童終日惕若的「紅陽火劫」,再到摩醯首羅天王籌謀醞釀三百年的「白陽風劫」,如今的四劫江聞已經聽逢了其三,而四教與四劫之間的糾葛牽扯,顯然也超乎了尋常人的想象。
按照摩醯首羅天王自己的說辭,他今日前來是為以四果大阿羅漢之力,維持住搖搖欲墜的華首重巖滅盡大定,從而破解佛門千秋大劫,繼續鎮壓住「白陽風劫」。
但「天人」江聞仍舊選擇相信「他們」,因為「他們」顯然比摩醯首羅天王更為可靠,告訴江聞的真相也更加明晰。
「天人」江聞對于摩醯首羅天王的說辭置若罔聞,仿佛這些偏見與執念不過是滄海一粟,唯有千秋恒在的「無」才能讓他動容。
“這些就是你妄圖混同四教,自立為尊的理由嗎?”
摩醯首羅天王無比自負地將雙手合在身前,連變釋迦五印,最終雙手皆結金剛拳,再以右拳握左手食指于胸前,定格在了無上菩提印。
“這諸天神佛求之不應,訴之不聞,留著有何用?讓開!”
此印以智慧為力,以智為拳,證大日如來的無上智慧,顯化為護軍護國護身的不二法門,摩醯首羅天王卻面色如常地對「天人」江聞,說出了世間最為誕罔不經、離經叛道的話語。
摩醯首羅天王朝「天人」江聞走來,無明塵氛隨身揚起,步履間縮地成寸,便將這具羅漢之軀的種種神通盡數展露到了極致,再無任何保留。
淡金色血痕還殘留在他的體表,宛如胡人的深邃五官透著難以形容的詭異,摩醯首羅天王的身影遍布上下虛空,忽而飛騰虛空,忽而身上出火,忽而雙掌現目。經頌念起震動三千世界,羯鼓敲響光明流布世間,乃至轉變地水火風、往來山石障礙,卷舒雪山諸王,隱現諸天形色,捉星拿月之舉也不過等閑。
但在「天人」江聞面前,這些足以震怖凡俗、懾服有情的神通法術,就像是道旁的蕭蕭落葉一般尋常,無論轉瞬的剎那再怎么絢麗,漫天花火又怎么奪目,在「天人」江聞目睹過永恒寂滅的「無」之后,也不過是螢火之于皓月。
“哼,就算是「他們」,今日也別想阻擋我!”
摩醯首羅天王終于明白,「天人」江聞可能無意于十方世界覆護一切眾生,但他今日一定會守在黑霧星云、吉祥偃臥的尸影之前,阻攔住自己的道路。
摩醯首羅天王拳掌齊出,雙手交叉,兩拇指伸豎指端相觸,以「阿彌陀佛常定印」猛然擊出,化作支掌風、空的端頂為開敷之勢,恍如綻開一朵原本勇猛增長、如今奪命攝魄的心蓮。
「天人」江聞石臂橫起抵擋,在空間碎裂之際無所畏懼地與佛手印相接——他現在的動作沒有了石人翁仲的僵硬,卻平添了許多不近人情的生冷。
摩醯首羅天王雙掌的奪命心蓮瞬間綻合,趁勢咬住了江聞的手臂,讓金剛猛力與天人異力開始了短促而針鋒相對的角力。
交纏住的瞬間,摩醯首羅天王雙手外縛、兩中指豎起相拄,宛如蓮葉一般開始攤展,瞬間變幻成為「阿彌陀佛根本印」,中指所代表的蓮葉本尊狠狠啄擊在了「天人」江聞的關節處,將本來表明凡圣不二之理的手印,也化成了催命的符咒。
江聞無情無欲地看著摩醯首羅天王,剛要揚手抬肘,卻見對手的雙手猛然分開結印。
對方罔顧空間碎片的層層針刺,即便金身再度血流不止,卻依舊不肯罷休,轉持成依念佛行者的罪業、修行所分的九階級印相「阿彌陀佛九品印」。
只見上品印如山石轟覆、中品印似千手百臂、下品印更恍如佛怒火蓮,一時間即便「天人」江聞早已不在此岸、不在彼岸、不在中間,也無法從佛手印下掙脫。
一念九品生,一年諸罪滅,比傳聞中的千手如來掌更加聲勢浩大,化作滿天飛花落葉朝著「天人」江聞襲來!
但江聞恍然未覺,反而對著摩醯首羅天王緩緩說道。
“逍遙王,你當真已打定主意,要踏上我身后的絕路嗎?”
摩醯首羅天王沒有用語言回應,而是散去徒勞無功的「阿彌陀佛九品印」,臉頰上猙起了一條條鮮明形狀的肌肉輪廓,賁起廣大的雙肩如雄獅蹲踞,瑞像中透出通天徹地的伏魔兇威,甚至以四肢蹲踞在了地上。
然后在瞬目之間,摩醯首羅天王竟然四肢著地,朝著江聞反沖而來。
在短暫的沖鋒路途中,摩醯首羅天王身體外表的佛陀異狀一一顯現,逐牛王睫一瞬不瞬深如潭水,獅王頰繃緊舌脈蓄力于內,鹿王腿反踵接地安忍如山,就連脆弱的根脈也以馬陰藏相保護了起來。
這次的「天人」江聞青衫扶劍,寶珠在握,面對著突如其來的襲擊也顯得磊落自然,沒有再此呆在原地,空間波動轉瞬擴大,驀地從原地消失,出現在了摩醯首羅天王襲擊路線的側面,輕巧地避解了這一險境。
但摩醯首羅天王眉間白毫清凈綻放,光明微妙能見百億諸佛,竟然照澈了江聞的一舉一動,隨即摩醯首羅天王恍如提前預測到了什么,在兩人錯身之際以鹿王腿蹬地反沖,用一種人類身體結構絕不可能做出的反曲動作,強行扭轉了行進方向。
這一動作異常奇迅,踏地雙足明明離地還有四寸,就已經莫名借力沖了出去,踏足處更有無數日月、山水、蓮花般的千輻紋深深印刻在了地上!
摩醯首羅天王如猛獅撲人、狂鹿奔走,轉眼間便來到了「天人」江聞的面前,拋卻拳腳,將四顆鮮白光潔、鋒銳堅固如金剛的牙齒不顧一切地咬在了「天人」江聞的手臂上,這下頓時就連「天人」江聞的石臂,都崩裂出深長的碎紋、落下簌簌土坷!
「天人」江聞終于明白了,這次襲來的不再是摩醯首羅天王「至剛至快」的人間武道,而是妙寶法王的「佛陀具足三十二相」!
摩醯首羅天王的回答已經十分清楚,他曾發誓摧破一切眾生貪嗔癡三毒,如今擋在他路上的哪怕是諸佛菩薩,道心也不會有一絲的迷茫猶豫!
「天人」江聞的情感如今更加淡漠,他默對著手臂上的傷口,似乎沒有任何感情波動,也沒有絲毫疼痛,心數更像是在默數著什么時刻的到來,緩緩睜開雙眼。
“既然時間到了,就讓你看一眼吧。關于「佛門大劫」、關于滅盡定背后的秘密,還關于你選擇的路,究竟是通向了什么地方…”
「天人」江聞抬手將摩醯首羅天王甩開,正落在了黑霧星云的中心面前,同時一腳踩踏在了摩醯首羅天王的身上,讓他可望而不可即。
“說來可笑,我現在居然是在試圖救你。”
然而癡迷讓他無暇顧及冒犯,眼前是奔騰旋轉著的浩瀚星河,忽大忽小、忽隱忽現,那便本該是這片宇宙最初與最后的原點,現在單薄得像是某場曠世核爆后被深深烙印入石壁上的痕跡,身上披著微光的紗布,悄然陷入了最最深沉、最最死寂的禪定。
一具吉祥偃臥的尸影就在他的咫尺距離,摩醯首羅天王的眼中流露出不知是激動還是恐懼的神情,隨著「天人」江聞伸手放出了照耀無窮毫光的摩尼寶珠,終于揭開了眼前黑暗宇宙的冰山一角…
當初因少欲知足、常修苦行,被佛陀稱為“頭陀第一”的摩訶迦葉尊者,此時已經化成了一具皮包骨頭的梵貌老者干尸,只剩胸口處還有一點點微弱至極的涌動,泄露出淡淡的金光。
而在他身上,正披覆著一件以牛嚼布、鼠噛布、火燒布、月水布、產婦布、神廟布、塚間布、求愿布、受王職布、往還布,這十種污穢被棄或帶咒術力的布塊,胡亂草率縫制而成的僧伽梨衣。
這件僧衣沒有傳說的金斕樣貌,反而污濁臟亂、穢不可聞,摩醯首羅天王瞪大了眼睛,完全無法相信這件就是釋尊要留給彌勒尊者,代表著佛門最高傳承的僧衣——
因為這件僧衣非但沒有一絲的神圣之意,反而遍布不祥之感,這件僧伽梨衣甚至會莫名地自行痙攣抽搐,表面斑痕凝聚的漫漶文字,猶如絲線絳蟲一般雜亂鉆咬,也在摩醯首羅天王的眼底翻滾著、扭動著,哪怕只看一眼也會頭暈目眩,幾欲癲狂。那粗陋破損的布面仿佛是一塊有著詭異生命力的枯萎人皮,正源源不斷地抽取摩訶迦葉尊者的生命力!
但這一切還不是恐怖的終點,摩醯首羅天王在摩尼寶珠的照耀下,隱約看見在迦葉尊者干尸之底、佛陀親付僧伽梨衣之下,草率覆蓋隱藏著一處黯黑無際的外域深淵,以整片宇宙正以不可辨識的韻律沸騰著、感知著、跳躍著、閃爍著、伸展著,邪惡地冒著氣泡,扭曲病態的模樣令人頭暈目眩、四肢麻木。
恐怖的僧伽梨衣緊連在病態宇宙的深處,面上混亂、扭曲、蠕動、爬行的漫漶痕跡根植其中,只要有人披上這件意味不詳的袈裟,就必定要被緩緩拉扯深陷入這片劇毒的泥潭沼澤之中。
“好一個守衣入定…原來這就是守衣入定…”
摩醯首羅天王嘴里發出了意義不明的聲音,世間語言已無法表達他的扭曲復雜情緒,于是不明譫妄開始猛烈襲擊著他的意識。
整片宇宙似乎因無力支撐而卷曲了起來,其他星座則在黑暗的天空中舞動,直到某個摩尼寶珠閃爍的瞬間,他在迷亂間恍然瞥見有一個東西,正獨自坐在一個形狀模糊的、比起基座更像是無枝巨木盤蜿而下屈的王座上,從兼具胸腔與顱骨功能的結構里,緩緩升起自己的魂靈。
“逍遙王,側耳聽吧,延康劫風要刮起來了…”
王座東西的動作,似乎在冥冥之中主宰著什么,此時距離雞足山1.5億公里以外的浩瀚宇宙中,一團半徑70萬公里的火球正產生劇變,日冕物質被一股無形力量托起,化為了數以億噸計的高能物質,并以從未有過的高速,脫離冕洞被拋離火球表面。
無論是未來慧星、抑或者末日核爆,統統不及眼前罡風掃世的分毫,這些由巨大質量與速度匯聚成的動能,還攜帶著火球強大的磁場能,轉瞬之間便命中了地球,引發起地磁場的劇烈變化——
一場程度前所未有的地磁暴,終于爆發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