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冬至,時間更顯緊迫。
小寒之后臘月初五,這是王玄大婚之日,由郭鹿泉提親時與莫夫人商議定下,說是這天宜婚嫁。
眼看著時間越來越近,無論莫家山城,還是府軍一眾老人,每天都好像有準備不完的東西。
王玄自然無需操心這些,每日照常練兵。
軍營校場,冰雪已被踩得稀爛,混著黃土化作泥水,冰冷刺骨,這些無需清理,因為明日又會被凍成堅冰。
“殺!殺!殺!”
府軍士兵們個個赤裸上身,虬結肌肉熱氣升騰,手中長矛呼嘯如風,身上血色虎影上下翻騰。
校場上空,煞炁竟隱現四靈之象。
王玄端坐點將臺上,眼神平靜看著下方。
在他《燭龍眼》中,府軍士兵們尸狗魄凝聚血色煞輪,虎形軍紋環繞,有不少人伏矢魄已不再四處游走,估計明年就能凝聚第二煞輪。
王玄眉頭微皺,有些不滿意。
《四象三才陣》雖說已不再受困于站位,由軍旗、令牌與士兵形成天地人三才,隨時都可成陣,優勢頓顯。
但此陣真的威力,還在于奇門遁甲。
三才不拘形,四象顯神威。
簡單來說,便是借軍陣兩儀四象變化,由主將大纛調配,徹底施展四靈戰旗之威能。
現在旳四靈戰旗,只可簡單加持軍陣。
如青龍提速、朱雀蕩邪、白虎破陣、玄武防御,各有千秋。
而軍陣練到深處,便可施展四靈之威,分別為遁術、法相。
青龍遁有風云之變,既能駑風提速,也能隱于濃霧。
朱雀遁既能穿行火海,也能駑煞火焚燒妖邪。
白虎遁肅殺最盛,穿山裂石,無堅不摧。
玄武遁銅盔鐵甲,過水不溺。
更深一步,則能顯出四靈法相,于戰場之中龍飛鳳舞、虎撲龜旋,再配合大型軍械和三才秘術,才顯無敵之姿。
這也是當初楊虬為何被稱為四靈大元帥。
可惜的是,要想施展出軍陣奇門遁法,最少都要軍士全都凝聚雀陰煞輪,也就是和邊軍精銳營一個水準。
當初楊虬只是兵圣李援十大元帥之一,手下軍團已能顯出四靈法相,而如今邊軍精銳才能達到,人族實力衰退可見一斑。
按理說,永安府軍在并州位列前茅,但王玄依舊不滿意。
大浪來臨時,可不會管你什么名號。
“還是有些慢啊…”
王玄微微搖頭,望向旁邊莫懷閑,“莫兄,可有了消息?”
莫懷閑沉聲道:“人族腹地,古戰場大多已被太一教和須彌宗清理,唯有看各地府軍開荒,能不能找到更古老的戰場兇地。秦州那邊倒是發現了一個,不過在艮元山脈。”
“私自調兵越境乃是大忌,坎元山脈在并、秦二州交界,大人以開荒為名進入,倒也說得過去,但橫跨秦州前往艮元山脈,便是尋死之舉。”
“在秦州?”
王玄眉頭微皺,若有所思。
要想讓府軍士兵加快煉煞鍛體,除去刻苦訓練,丹藥補充體魄炁血虧虛,如今所知最好的辦法,便是用軍紋吸收血虬。
但要越境,卻風險太大。
莫懷閑眼神微動,“屬下倒有一策,大人若在《名將譜》拔得頭籌,便有權利揮軍支援各方,如果屠蘇家那邊…”
“此事絕無可能。”
王玄搖頭沉聲道:“屠蘇家八子爭雄,我與屠蘇子明交好,必然為其他屠蘇子弟所忌,若請我過去,多半是陷阱,況且越境秦州,那邊的秦州王與屠蘇家臉面過不去,誰知道會玩什么花樣。”
“大人言之有理。”
莫懷閑淡然一笑,不再說話。
王玄有些無語,“莫兄要勸直說便可,王某如今還沒昏頭。”
“大人繃得太緊。”
莫懷閑意有所指,“成家后便會好些了。”
王玄:“…”
莫懷閑微笑道:“盈滿則虧,過猶不及,初見大人時,身處絕境而處變不驚,如今鑄就根基,卻為何沒了步步為營的灑脫?”
王玄陷入沉思。
半晌,微微嘆道:“當初勢單力薄,如今卻肩負軍府及永安百姓未來,而且還要成家,修心不及,難免進退失據。”
“我曾笑蕭仲謀多謀少斷,如今方知家大業大之艱難,大潮之下,若扛不住事,便是堤毀人亡,所以心急,多謝莫兄提醒。”
說著,眼中焦躁之色散去,恢復往日平靜。
莫懷閑嘴角露出笑意,隨后望向了校場。
“王兄,劉夫子與你相見后點評:智勇雙全,兵家美玉,別著急,慢慢來…”
小寒時處二三九,天寒地凍冷到抖。
臨近小寒,大燕萬里冰封,天空多半時間鉛云密布,風雪呼嘯,江山一片蒼茫。
坎元山脈之上,環境自然更是嚴酷。
一座座山巒徹底被冰雪覆蓋,天星局密林山谷之間,厚厚積雪深達五尺,陰寒冰霧被地炁激發,使得整個山脈都是朦朦朧朧。
前哨軍營周圍山崖之上,帳篷已成雪屋。
“白隊正,給,來口虎骨酒暖暖身子。”
搜山軍士兵莫三虎抖了抖披風,從腰間卸下酒壺遞給旁邊石瓦村老兵白鐵柱。
白鐵柱接過猛地灌了兩口,隨后望著眼前白霧升騰的山谷,露出白牙笑道:“去年這時候,我們和大人還在永安北山拉練,想不到如今已到了這坎元山,大人也要成家,可惜喝不上喜酒,對了,咱夫人品性如何?”
“那還用說!”
莫三虎眉毛一挑,“我家小姐可是神都七玉,不是我吹…”
“停,有動靜!”
白鐵柱猛然一揮手,打斷了他的話,眼神凌厲盯著前方,搭起爆裂符箭,手中長弓漸漸拉開。
莫三虎也搭弓引箭,不過卻用的是煙火響箭,只要見勢不妙,便立刻發出信號。
風雪中,漸漸出現三道人影,快若流星。
“前面的府軍兄弟莫慌,我是屠蘇子明!”
話音未落,人影已至,只見屠蘇子明滿身風雪,和身后兩名老者腳下踩著雪板,以他們陸地飛騰之術,再配上此物,自然是快得驚人。
在前哨軍營補給了一番后,三人又踩著雪板,如平地飛騰,往永安方向而去。
劉順自然帶人前來相送。
望著三人遠去身影,一名軍士忍不住贊道:“屠蘇校尉可真夠義氣,一點也沒世家公子架子,這種天氣還去永安赴宴。”
劉順淡淡瞥了一眼,“屠蘇校尉頗有軍中習性,但可不是對任何人,都會講義氣。”
“都守好了,越是嚴寒,越是鍛體好時機,你們若爭氣,以后跟大人講義氣的,會越來越多。”
與此同時,不少人也動身前往永安。
運河大浪滾滾,一艘戰船在風雪中破浪而行。
陳瓊在船窗邊端著熱茶觀賞雪景。
錄事參軍李成雄一邊喝著小酒,一邊烤火打盹。
這鬼天氣,他是真不想出門。
但沒辦法,王爺親自下令,也只能大冷天跑一趟。
他抿了口酒幽幽一嘆,趙都尉臨走時,還求他對王玄多加關照,這恐怕沒多久,要請人關照的,就是自己了…
山間雪道上,五仙堂李春娘領著幾人策馬飛奔。
旁邊一名少年皺眉道:“師姐,您也是一方府軍之首,那王校尉雖說厲害,但也沒必要親自跑一趟吧?”
李春娘沉聲道:“你懂什么,這是師尊親自吩咐。”
少年吃了一驚,“是師尊的意思?”
李春娘點頭嘆道:“隴州總堂與陳家合謀,黃雀在后奪了畢方軍元帥之職,就連咱們都蒙在鼓中。王校尉非是凡物,咱們孤身在并州,這份情誼可不能斷了,有些事要親自上門說清楚。”
“原來如此。”
少年若有所思,隨即好奇道:“師姐,這王校尉真那么厲害?”
“不是厲害,是潛力驚人。”
“數次于危難中崛起,并州王親自拉攏,劉夫子點評智勇雙全,兵家美玉,已列入山海閣英才譜,說不定連神都那邊都已知曉…”
李春娘想起諸多往事,忍不住感嘆道:“我本以為眼光卓絕,卻還是低估了王兄,不少法脈主事得到信息,已決定親自前往。”
少年目瞪口呆,“都…都要去?”
李春娘哈哈一笑,“別小看各家主事,咱們雖說燒了冷灶,但添柴的事,一個都不會落。”
說罷,一行人策馬漸漸消失在風雪中。
正如李春娘所說,以王玄如今名望,倒還好說,但并州王厚待拉攏,劉夫子點評的事傳出后,所有人都知道,大鵬已有借風之力,只待展翅高飛。
并州王的身后是太子,未來多半是饕餮軍主帥。
攻伐南晉,即為一統人族,也是一場饕餮盛宴。
永安城軍帳之中,月光依舊。
王玄自是不知眾人想法,他眼下也顧不上其他。
推演術法和資源秘術果然夠快,《五靈散》和《玄銅母》已融合完畢,出現了一個叫《五色銅》的冶煉秘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