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重地煙灰熏著蒼穹,在雷聲之中,終于下起了暴雨。
肆虐的洪流不住地流淌著,李淳努力的抬起頭,艱難地睜開眼睛,暴雨夾雜著血水擋住了自己的視線,眼前一片模湖,伸出那滿是傷痕的胳臂,手不斷地抓著碎石。
“怎么.....怎么可能?”
他的眸子之中滿是不可置信地望著眼前的蘇北,然而看見的唯有幽深的童孔,以及那咧開的嘴角。
下一刻。
鏗鏘——
一劍穿透了他的手掌心。
蘇北一把抓起了他的脖子,狠狠地一拳打了下去,鮮血瞬間迸射而出。
他的胸膛上有一道深青色的瘀跡,嘴角不斷地向外流淌著暗紅色的血。
蘇北望著眼前的人,瘋狂地怒吼著,一劍斬掉了他的一只胳膊:
“你的天地法相呢?”
“啊!?”
“你的天地法相呢!
在這暴雨之中,童孔中充斥著赤紅色,天幕中傳來了轟轟的雷聲,一道閃電劃過,映出了蘇北那血色的童孔,和因為失血過多而慘白的臉。
“噗——”
血水噴灑,宛若噩夢一般的景象瞬間出現在了眾多修行者的眼前,所有人皆是大驚失色的望著眼前的這一幕。
李淳的眸子瞪得大大的滿是慌恐之色,自踏入渡劫境界以來還從來未曾有過這種恐懼的感覺。
他瘋狂地向后退去,蘇北出劍不停,如重弩激射,勢如炸雷,讓李淳瘋狂地向后逃竄著。
終于,蘇北的劍距離他的心臟僅僅只是一尺的距離。
“不!救我”
就在蘇北手中的長劍即將穿透這名渡劫的胸膛之時,一名中年男自突然出現在了蘇北的身后,伸出一根手指指向他的后心。
手指呈現著一眾觸目驚心的雪白,沒有半分的血色,指尖處的指甲宛若濃墨一般漆黑。
“煞指!”
千鈞一發之際蘇北勐地回身,青萍劍橫身在身前,那根手指就這么落在了劍身之上,發出了一聲重重地鳴顫。
這一撞,宛若山海撞天鐘,轟然巨響!
李淳的眸子之中瞬間露出了驚喜的神色,一口逆血從腹腔之中噴灑了出來,激動的大吼一聲:
“姬如青隴!”
伴隨著他而來的,身后還有密密麻麻數千的煞修,在天地之間匯聚而成了黑色的孽龍,朝著蘇北的方向滾滾而去。
姬如青隴神色凝重地望著童孔一片猩紅之色的蘇北,開口道:
“此子身上有尊上所需的印章,務必斬之。”
一股股毒氣不斷地朝著蘇北的手腕之上蔓延,在他血淋淋的傷口處留下了漆黑的烙印,繼而手背上的皮膚開始呈現出來黑紫色。
皮膚之下的青筋脈絡宛若一條條蜈蚣一般凸起,不斷地跳動。
一聲呼嘯的聲音驟然響徹天際,就在下一瞬,蘇北已經出現在了姬如青隴的身前不到三丈的距離,手中的青萍劍頃刻之間,爆發出了一道紫芒,伴隨著他的怒吼:
“斬你媽!
“死吧!
姬如青隴整個人瞬間被這一劍撞飛了出去,連帶著他的腰部之下的身軀重重地砸落在了地面之上,硬生生的在地面之上留下了一道長達數百丈的溝壑。
但這一瞬間,卻也足夠李淳逃脫了。
他勐地起身,朝著遠處飛射而去。
無數的煞修已經趕到了蘇北所在的位置,列出了一個個大陣,在這一片天地之間,蘇北孤身立于南都城墻之外,面前便是數千的煞修!
天幕之中出現數道火紅色的光亮,整個蒼穹被這一番火焰染的赤紅!
接著一道道身影出現,一道火光勐地向蘇北襲來。
只是,這迎面而來的蒼穹烈火,還未到蘇北的面前時,便已經消失殆盡,緊接著便是被四道純金色的劍氣攔住。
頭頂之上是蒼茫地火海,在天地之間驟然定格,緊接著被蘇北的一劍反推回了整片天幕!
赤炎厚重的漫天火云翻滾不休,狂亂的劍氣不斷地翻滾著,一浪接著一浪,層層疊疊,無窮無盡,蔚為大觀!
數不清的煞修在這一刻宛若豆子一般,被這一股劍氣拋灑向了蒼穹!
那是最低修為也有化神境界的修士,但在吸入了無窮盡的煞氣的蘇北面前,卻宛若紙湖一般,僅僅只是剛剛露頭,便已經是潰散。
“南皇!
滾!”
那是一劍鋪天蓋地,漫天的紫金色,漫天的蓮花。
一輪夕陽竟好似完全沉入地面之上。
一劍開天,頃刻之間,這一片被赤紅色所浸滿的天幕就好像是一塊兒被剪爛了的布,被撕扯得細碎。
道道縫隙不斷地浮現在蒼穹之上,繼而那一道縫隙越來越大,一縷縷紫金色劍芒伴隨著赤紅的夕陽從天而降,四落南都!
“斷山河!”
蘇北就站在南都城的面前,仰望著破碎的天幕,滿頭狂發肆意,渾身被漆黑的鮮血籠罩,好似劍魔一般大笑著。
“哈哈哈”
每一個角落都能聽得見那滄桑的笑聲,伴隨著遍地的慘叫,一道道漆黑的靈魂消散于天際之中,整個南都都在震顫。
南皇面色抖動的望著那不斷地朝著自己的方向趕來的蘇北,手中緊緊地握著那天道之石。
遠處觀望著這一切的眾人,捂著嘴唇,僵著身子望著那一道身影。
——那已經不是蘇北了,那是魔。
“若是放任他這么肆無忌憚地吸收這些煞氣,他的結果只有兩個”
“要么爆體而亡,要么神魂將陷入永無止境地昏睡,一直到他體內的戾氣消散為之。”
花易寒嘆了一口氣,扶著手中的琴。
“前輩,你能不能救救師尊,救救師尊”
蕭若情拉了拉他的衣襟,淚眼婆娑地看著他,開口道。
花易寒面樓苦澀的搖了搖頭,現在的蘇北,怕是體內靈氣膨脹已經接近大乘了吧。
每個角落皆是能聽得見恐怖的笑聲,伴隨著接連不斷地慘叫聲,終于,蘇北殺到了南都城內。
李淳瘋狂地逃竄著,望著蘇北那猙獰的眸子,大吼道:
“他瘋了,他真的瘋了,他難道不知道吸收了那么多煞氣必死無疑嗎?”
“瘋狂地殺戮有什么用!?”
“就因為東皇那個女人死了?老子就不應該來南都,當初就不應該來”
話音未落,早已經失去了神智的蘇北停下了手中的長劍。
他俯下身子,走到了那蜷縮在冰天雪地之中的女子身邊,林瑾瑜緊咬著牙,在一旁看著他,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終于,蘇北平靜了下來。
只是那一張瞪大了雙眼的眸子之中布滿了血絲,時不時地抽搐著,肆虐的煞氣依舊化作漩渦不停地流轉進入他的體內,他渾身的肌肉已經緊繃到了極致。
他顫抖著伸出手,將她抱在了懷中。
一眾煞修面色驚恐地望著蘇北,但依舊是化作一個圓圈,不斷地朝著他包裹著,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他只有一個人,殺了他!
“奪印章!”
蘇北輕輕地摸了摸她緊緊閉著的眸子,她的鼻息間還有氣息。
緊接著他望著漫天的烈火,瞬時間無窮的劍意蔓延開來,這方天地除了火焰竟處處是劍影,一道道金色的蓮花綻放開來。
繼而抬起頭,望著花易寒所在的方向,望著那一個個熟悉的面孔,輕輕開口道:
“徒兒,為師今日再給你們上最后一課。”
“千年的劍宗,是一劍半個天下的劍宗。”
聲音回蕩在了天地之間。
那是斬仙劍氣,裹挾著王道劍氣的磅礴好大,飽含著仙道劍氣的盛開繁華。
浩浩蕩蕩的劍氣沖天而起,宛若一條劍氣長河,這一條劍氣長河之上,綻放滿了蓮花,宛若銀河落九天。
蘇北滿頭的墨發向后四散而開,赤著的身子上,粘連著的血色碎布肆意飄起,他的臉龐是那么平靜。
“是天下劍宗。”
這一劍,天地色變。
風起云涌,層層生蓮。
乃至后來再也不見劍身,也見不到施展這一劍的蘇北,整個南都唯剩下了壓倒的劍氣橫生四溢,浩大而沛然。
這一劍,斬碎了半個南都。
片刻無聲。
一條血染的路出現在了蘇北的面前,這一條路上是這般的死寂,一直通向蒼穹之上的南皇。
天地悲泣。
整個南國都感受到了這一場震顫。
山路之上,無數流竄的宗門弟子神色驚慌地朝著南都的方向望去,那里的天幕好似裂開了一個窟窿。
熊熊的火焰在天上燃燒,如同晚霞一般,將整個世界都映成了紅色。
一名在奔波中的宗門的長老神色凝重地開口道:
“那里究竟發生了什么?”
“太陽碎了?”
“是誰還在戰斗?”
有剛從南都的方向逃躥出來的弟子神色復雜地開口道:
“是劍宗的蘇長老。”
話音落下后,所有人皆是陷入了沉寂,沒有人出聲,一片死寂。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名修士突然抬起頭詢問道:
“還有誰留在那兒?”
一名修士張了張嘴,終于開口說道:
“儒圣。”
“還有呢?”
“蘇長老。”
“還有呢?”
那個人沒有繼續說話,只是搖了搖頭。
突然,一名身穿劍衫的修士一把抓起了那個人的脖子,眸子瞪得大大的,大吼道:
“你說誰在那兒?”
那名修士一臉懵地看著眼前的幾人,小心翼翼地開口道:
“儒圣和蘇長老”
“哪個蘇長老?”
“劍宗的蘇長老。”
墨行簡一把推開面前的人,整個人失魂落魄地望著遠處的那一道蒼穹,面容呆滯,目如銅鈴:
“師弟沒有死”
站在身后的君無邪神情已經恍忽了,他轉過掉過頭就要朝著南都的方向走去。
“站住,老六,你去哪?”
席青衣怒吼一聲開口道。
“二師兄,五師兄沒有死,大師姐也在那兒”
“所以你要過去送死?你這點實力過去能做什么?”
君無邪呆呆地眨巴著眼睛,許久之后,低聲開口道:
“至少,我的心不會那么愧疚吧他們也需要個人收尸吧。”
“師兄,告訴老頭子,弟子不孝。”
說罷,對著劍宗的方向磕了三個響頭,轉身便走。
所有的人都怔住了,緊接著重傷的玉邪也是握緊了拳頭,跪在地面之上望著雪州的方向,抿了抿嘴唇:
“渡劫之上的戰斗師弟修為尚淺,無能為力,但至少能阻攔元嬰化神的煞修一二”
說罷,轉身而去。
席青衣氣的雙手發抖,很快,跟在他身邊的所有劍宗長老皆是帶著門下弟子遠去了。
“行簡,為兄以為你最為穩重!”
“怎么也可以意氣行事?”
墨行簡緩緩地起身,對著席青衣開口道:
“二師兄,我劍宗傳承不可滅。”
“我劍宗的未來就交給你了”
說罷,他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原地。
只剩下了席青衣一人呆呆地望著已經遠去的幾人,愣愣地望著遠處的那破了漏洞的蒼穹。
一些逃竄的修士望著那一道赤紅的蒼穹裂痕,終于,好似下定了決心一般,吐了一口吐沫:
“總歸都要死,宗門都已經沒了,老子獨活還有什么意思?”
“我呸!”
一名名修士,消失在了原地。
朝著南都的方向奔去。
道宗。
昏黃的光灑滿了大地之上。
一副劍拔弩張模樣的大殿之上,魚紅袖靜靜地盤坐在地面之上,望著自己面前的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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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身側坐滿了道宗尚存的長老,所有人皆是小心翼翼地看著那名老者,其中一名長老腰間的玉佩不斷地閃動著光芒,他連忙是拿起了玉佩。
聽到其內傳來的消息的下一刻,他整個人便是呆住了。
“發生了什么?”
有道宗的長老眼神凝重地望著他。
“童修長老來信說有數萬的煞修去了南都。”
“南都還剩多少人?”
“兩個。”
眾人皆是倒吸了一口涼氣,驚恐地瞪大了眸子,皆是看著上座的那名老者。
魚紅袖咬著朱唇,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繼而表情凝重地看著老者,開口道:
“前輩,圣女已經出動了,我們還有最后的機會。”
“若是這次未能阻止南皇,任由他激活那天道之石,二十一州修士將再沒有任何機會”
“圣女需要支援,至少需要攔住不斷朝著南都方向增援的那數萬煞修。”
老者的手碰翻了身側的那一盞茶水,他靜靜地看坐下的一眾長老,沒有出聲,沉思了許久,他勐地抬起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