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北抬起頭,看了看天,或許因為自己起來的太晚的原因,日頭已經輕輕地偏斜了,映著幾人的臉頰。
出了連綿幾百里的群山,入目的便是漫野的蔥綠,無邊無際的高大喬木,樹木雖然雜但卻不亂,留出了一條完整的官道供行人行駛。
官道的兩側盡是夏堇,空氣中彌漫著花香,夏風送暖,漸醉。
五月夏堇,朝開不落。
行人也逐漸地多了起來。
李子君輕輕地拂開了被風吹散了的劉海,樹與這一片花海便是浮現在了眼前,入目,滿樹之上點綴滿了櫻點淡紅,伴隨著風輕輕一送,微微降下,惹得花香撲鼻。
蕩起了一片落紅雨飛。
“阿嚏”
正在蘇北沉醉于眼前仿若仙境一般的景色之時,身旁緊緊拉著小手地姬南玨,身子猛地顫抖了一下。
“阿嚏。”
姬南玨伸出素手,用衣襟捂住了口鼻,黛眉蹙了一下:
“好重的花粉。”
蘇北挑了一下眉頭,略微猶豫了一下,開口道:
“姬寶兒,你不會是對花粉過敏吧。”
修仙確實奇怪,抵擋不了瀉藥,抵擋不了媚藥,現在來看,甚至抵擋不了過敏!?
姬南玨看了一眼似笑非笑地蘇北,伸出兩根手指便是在他的腰間軟肉上一掐,鳳眉倒豎起來:
“不是對花粉過敏,是對桃花過敏”
“阿嚏。”
李子君眨了眨眸子,有些好奇地打量著周圍,果然從一叢叢地樹木之中,看到了幾顆依舊綻放著桃紅色的桃樹,歪了歪腦袋,輕聲道:
“這片地方真奇怪,都這個時節了,哪里來的桃花?”
蘇北的大手一揮,一劍出鞘,便是將不遠處的那些棵桃樹上盛開的桃花打落在了地面之上。
天地之間瞬間便是下起了粉色的花瓣雨。
“該死的桃花。”
“姬寶兒開心不?為夫幫你出氣了”
說完便是一臉哄小孩一樣看著她,惹得姬南玨對他翻了一個白眼。
未曾想,就在蘇北的動作之后,身后瞬間便是傳來了幾個行人的大聲呵斥:
“你們是什么人?”
“不許你們對桃花不敬!”
蘇北的眸子中有些詫異之色,轉過身,回頭看了過去。
想了想,還是對著他們作了個揖,帶著和善地笑道:
“在下蘇北,攜妻兒弟子前來這邊游歷,不知道此地的規矩,抱歉抱歉。”
白衫飄飄,襯在了一片桃紅之上,身姿如玉,在這一片飛花之下好似不食人間煙火的謫仙人一般。
幾片夏堇花瓣便是飄落在了蘇北的白發上。
那名出聲呵斥的小娘子見到眼前的一幕,腦海中瞬間滿是蘇北和暖如春風的笑容,一下子便是愣住了,心頭一跳,繼而一抹羞紅爬上了脖頸,猶豫了一下羞怯的開口道:
“幾位原來是外地來游玩的呀,抱歉。”
蘇北的心頭一樂,沒有想到自己的這賣相還是個通行證,任由身旁的姬南玨使勁地掐著自己的后背,繼續笑道:
“能勞煩這位姑娘為蘇某講解一下為何這桃花不落的緣由嗎?”
一邊說著,一邊朝著那女子身后的板車看去。
上面好像躺著一名有些虛弱的老者,臉色蒼白,在他身邊有兩名男子認真的照顧著他。
突然,蘇北好像是察覺到了什么,繼而仔細地感受了一下那老者的身體狀況。
而后他的目光對上了姬南玨的眼睛,姬南玨瞇了一下眸子,沖著蘇北點了點頭,在他的耳邊輕輕道:
“是煞氣。”
那女子并未曾察覺到蘇北二人的小動作,而是自顧自地開口道:
“穿過我們桃城,距離桃城四十里處,有一片桃花塢,傳言里面住著桃花仙。”
“據說桃城的人如果生了什么病狀,只需要去桃花塢求一碗桃花泉服下,幾日后身體就逐漸地好轉了”
“嗯,聽老一輩人說,桃花不落這一盛景在桃城已經持續了幾百年啦,就連冬日都能看得見。”
蘇北的眸子微微變換了一下,而后看著女子,問道:
“板車上躺著的是姑娘您的什么人,這是怎么了?”
那女子轉身,拿出毛巾輕輕地在老者的腦袋之上擦拭了一下,轉過身嘆了一口氣道:
“是我的爺爺,前幾日我們村里面好多人在一天的時間里好像都染上了霍亂。”
蘇北略微猶豫了一下,走上前一步開口道:
“能讓我看看嗎?在下游歷之前,曾經跟隨家師學習過幾年的醫術,或許有一些辦法”
那女子的眸子中閃過了一絲驚喜,連忙道:
“那就謝過先生了,阿生,阿毛,你們讓一下,讓這位大先生給爺爺看看。”
或許是源自于蘇北的氣質,他說的話女子竟然沒有半點的猶豫,就連那兩個壯漢也是連忙下了車,一臉期待的看著蘇北。
蘇北走上前,伸出手指輕輕地搭在了老者的脈搏之上,果然感受到了一股微乎其微的煞氣在其中蟄伏著。
雖然只是一點點,但也絕不是凡人所能承受得了的,想到這兒,蘇北試探性地想要將那一股子煞氣吸收進體內。
未曾想,那一團煞氣果然聽話一般朝著蘇北的身體之中流淌了進來。
就在蘇北把脈的時候,那女子低頭不敢正視蘇北,卻又總是偷偷地抬起頭瞟上一眼,嘆息道:
“村里的大夫沒有辦法,我們如今只得去一趟桃城后面的桃花塢,希望能求一碗桃花泉。”
“前些日子隔壁村也有人得了霍亂,病癥同爺爺一模一樣,他們就去了桃花塢,喝下那一碗桃花泉后,身體就好了”
蘇北象征性地掏出一根銀針扎在了那老者的一個穴位之上,便是見得老者的面色逐漸地由蒼白轉為紅潤,就連咳嗽聲音都小了許多。
身旁的兩名漢子見狀,連忙驚喜道:
“阿姐,快看,爺爺真的好多了”
女子聞言,三步并作兩步走上前,看著眼前的一幕,又驚又喜,看向蘇北的目光之中滿是感激之色:
“阿蠻兒謝過這位先生!”
想了想便是開始摸口袋,摸出了大約二兩的碎銀,似乎覺得不夠,又是一咬牙將插在頭上的發簪一并取下,遞到了蘇北得面前:
“阿蠻兒也沒有什么東西感謝先生,唯有這些以表心意,還望先生不要拒絕”
蘇北擺了擺手,搖了搖頭笑道:
“這位老先生身體也不過是暫時性的好了些,若是想要根治的話,蘇某還是建議去一趟那桃花塢。”
“不過想來,現如今他得身體一定可以撐的了這一百里得路程”
頓了一下,蘇北還是將心底之間得疑惑說了出來:
“嗯,姑娘你說隔壁的人得了這霍亂,就是喝了一碗桃花泉就徹底好了?”
“此言屬實?”
女子看了一眼她的兩個兄弟,而后連連點頭道:
“自然屬實的,我們村的人都知道的”
蘇北點了點頭,隨后沖著三人微微一笑:
“那就祝姑娘一路順風了。”
轉過身,手輕輕地一抬,落于地面之上的桃紅花瓣便宛若雨水倒流一般,重新掛在了枝頭之上。
蘇北向后一步,拉著姬南玨同李子君,退入了那一片倒掛著的桃花雨之中。
女子怔怔地望著眼前的一切,時至黃昏,林中便灑斑駁,點束之光,緩緩浮現于那逐漸消失的白衫身影之上 漸行,滿樹桃花嫣紅燦爛。
女子再三地揉了揉眼睛,確認眼前的一幕是真的,一時間駐在原地一動不動。
久而久之,回過頭來,看見兩個阿弟同自己一樣皆是張大了嘴巴:
“姐姐,帶咱們村出去修煉的大力的那個修士也沒有這個手段吧。”
“咱們是不是看到仙人老爺了?”
“說不準是個大修士”
一處城池之外。
三道人影緩緩浮現,繼而便是傳來了一聲聲劇烈的咳嗽:
“阿嚏,阿嚏,阿嚏”
“蘇北,我跟你沒完,明知道我對桃花不適,還玩這么一出?”
“阿嚏,你想死嗎?”
姬南玨面色通紅,一手緊緊地掐著瓊鼻,對蘇北怒目而視。
蘇北輕輕地咳嗽了一聲,有些心虛,當時一時間得意忘形,竟然將這么重要的事忘記了。
臉上堆滿了笑容,走到了姬南玨的身旁,將她的小手放在嘴邊哈氣:
“姬寶兒,為夫錯了”
姬南玨一把將手抽了出來:
“閉嘴。”
蘇北:
李子君悄悄地咬了一下小舌頭,縮了縮頭,隨后想了想開口道:
“師尊,照那姐姐說,喝了桃花泉就能治療霍亂,是不是說,那個生活在桃花塢之中的神秘修士,有治療煞氣的方法?”
蘇北將姬南玨的小手放下,瞇了一下眸子,推測道:
“這不一定,那老者體內微弱的煞氣我也可以帶走。我也說不準那人究竟是有什么手段,還是同我這般,將煞氣逼出來”
隨即眸子中突然又升起了一絲疑惑之色,看著姬南玨同李子君道:
“你倆把胳膊伸出來一下,我要試試。”
在兩人的疑惑之中,蘇北一手握住了一人的脈搏,同剛才對那老者一般,默默地運轉著自己體內的煞氣,試圖將兩人體內的煞氣融于自身。
沒曾想,兩人體內的煞氣即將進入自己的身體時,就好像突然間存在了一種莫名的阻隔。
若是非要形容的話,就是三種煞氣并不兼容 蘇北輕輕地將兩人的胳膊放下,咂了咂嘴巴:
“果然同我想的一樣啊。”
隨后抬起頭看著不遠處的城池,笑了笑道:
“今晚我們便在這桃城中住宿一晚吧”
三人臨近城門,隨著人流便是通過了門禁又走過城門洞,來到了桃城之中。
就在蘇北三人入城沒有多久后,城門外兩道風塵仆仆的身影卷著一路黃土悠悠地朝著城門走去。
仔細看去,還有一道瘦弱的細狗,一老一幼一狗,皆是穿的一身破破爛爛,頭發也是亂蓬蓬的,也就那土狗有點狗樣,眼神中有些高傲又有些幽怨地看著老幼二人。
“老花小乞黃狗,人生大把逍遙,沒酒沒肉少美,點滋味都莫得”
騎在老乞丐頭上的小乞丐一腔一調的吆喝著,還拿著臟兮兮地小手拍打著老乞丐的腦袋。
“小屁孩瞎學個沒正經,你吃過肉嗎,喝過酒嗎?”
老乞丐抬頭白了小乞兒一眼,不屑道。
“嘿嘿,老花,你說實話到底是不是我爹,我是不是你和偷來的大姑娘生的?”
小乞丐笑嘻嘻地扯著老叫花的頭發問道。
“屁蛋球兒,老子要是有你這么個混賬兒子,真是我們老花家倒了八輩子,不,十六輩子霉…”
老乞丐不耐煩地同他爭辯道。
“我老花家想當年家族里強者那可是數不勝數,想我老花也是人人敬仰的麒麟子。”
騎在老叫花身上的小乞丐裝著老氣橫秋的模樣,偏頭晃腦道。
“老花啊,這話你都講了千百遍了,我差這么一點兒就信了。”
說著,小乞兒用力地把胳膊伸得老長老長,試圖去摸他的臉。
“小沒正經的,老花我不和你爭。”
一老一幼打著嘴皮,揚起一陣黃土瀟瀟灑灑地大擺走著,可憐后面吃灰的土狗,眼里越發不屑和幽怨了。
此時,蘇北三人已經入住了一家客棧,在姬南玨有些忐忑的目光中,蘇北帶著壞笑的定了兩個房間。
一個標間,一個大床房。
安頓妥當后,便是拉著帶著一些期待卻又有些幽怨地姬南玨,同小臉漲的通紅的李子君來到了樓下大堂之中用餐。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兩道身影便是吸引了蘇北的目光。
他輕輕地拍了一下姬南玨,卻是發現姬南玨同樣的朝著那個方向看了過去。
“老花,我覺得我和神仙手段就差一點兒了。”
剛剛走進客棧的小乞兒非常鄭重地向老花說道。
“你感悟了大道,要一步飛升了?”
老花撇了撇嘴,一副不屑的樣子。
“非也非也,吾與天人尚存一步之遙,然吾今日之喬術已臻天人。”
小乞丐捋著空無一物的胡須,故作老成道。
老乞丐大手在小乞丐腦袋上一拍:
“閉上你的嘴!”
小乞兒揉著腦袋,一臉委屈巴巴的:
“知道了,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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