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點光芒遍灑,映襯在了幾女身上。
霧鎖水面,茫茫而悠悠。
蕭若情負手于柳下,背后手心拽著劍娘的小手,一襲雪紗漫卷。
風起,紗揚。
蕭若情望著面前的一眾弟子,嘴角淡淡地勾起一抹笑容,開口道:
“我也不過是比你們先入門幾個月罷了。”
“也沒有你們想象中的那么強。”
“要努力修煉呀,至少不能讓別人瞧不起。”
一個個新晉弟子一副受寵若驚的表情,皆是沖著幾女點著頭。
幾名女弟子滿眼的星星,似乎已經將面前的女子奉若自己前進的目標。
蕭若情剛想要轉身離開之時,忽然便是察覺到身后傳來了一陣暗風。
眉兒微蹙,回首,便是看到墨離的眸子冷然,柳眉深凝,微瞇不知道在想著什么。
隨后,墨離走上前,低垂著眸子。
伸出一根玉指,在那一眾劍宗新晉弟子中遙遙一指,淡淡開口道:
“你,叫什么名字?”
蕭若情略有些疑惑,自己的這個師妹什么時候會關心這些新晉弟子了?
便是順著她所指的方向看去。
嗖嗖嗖——
所有人的目光皆是朝著墨離所指的方向看了過去。
一名面容普通,容貌只能算的上是清秀的男子,有些發懵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腦袋晃了幾下,再三確認后,方才發現那名銀發銀瞳,清冷宛若寒梅般的絕美女子所指的人,確確實實是自己!
雖然心中有所古怪,但還是一步踏前,深吸了一口氣,開口道:
“新晉弟子莫凡,見過墨師姐,見過蕭師姐,劍師姐!”
甄堅挺仔細地打量著這一名男子,墨離畢竟除了蘇長老親傳弟子的身份之外,本身亦是東風古國四大世界之一的墨家大小姐,身份絕對是天底下最為尊貴的那一小撮人。
能讓她點名的男子究竟是何人?
劍娘也是將小臉從蕭若情的身后淺露出一角,眨著眸子,看著這名被墨離點名的男子。
他的眸子中滿是堅毅之色,渾身有一種難言的自信氣度,在一眾阿諛奉承的劍宗新晉弟子之中,顯得格外出眾。
蕭若情在看清了男子的容顏之后,心瞬間便是沉了下去,眉宇間若有所思。
雖然她不清楚為何墨離會單獨將這個男子點出來,但她對這名男子的印象頗為深刻。
上一世,此人力壓劍宗新晉色所有弟子,可謂是劍宗新晉弟子的第一人。
——即便是自己也敗給了他。
再其后,莫凡更是察覺到了師尊所修煉吞天魔功一事,向一眾長老舉報,但所有人只當他是胡言亂語,畢竟一向溫柔的蘇長老又怎么可能做出那等人神共憤之事?
最后莫名奇妙的失蹤,后來再次出現時,已經是無華闕新一屆的圣子了。
更是多次想要置之師尊于死地。
——雖然現在蕭若情能夠想到,他的失蹤定是同師尊有關 還以為此世經歷過如此之多的變動,這一世,他不會出現在劍宗呢。
但隨之而來的疑惑爬滿了蕭若情的臉龐,墨離突然叫他做什么!?
她又不可能同自己一般重活一世認識莫凡。
議論聲嗡然而起,所有的新晉弟子都是一臉艷羨的看著莫凡:
“天啊,莫凡是不是被墨離師姐看上了?難道此番會拜師不劍峰!?”
“莫凡師兄要走大運了!那可是墨師姐啊”
“墨家的長女,可惡,這莫凡究竟是走了什么狗屎運?”
“難道這年頭喜歡長得普通眼神堅毅的?”
即便是莫凡心中也是隱隱有些激動之色,他不明白自己為何會被墨離師姐單獨叫出來,但心中卻也是對周遭的猜疑有了幾分相信。
畢竟自己同墨離從未曾有過交集,也是第一次見面,墨離師姐怎么可能會對自己有什么仇怨?
那么,唯有——
他的身體略有些顫抖,難道真的如其他人所言,自己被墨離師姐看上了?
對于墨離師姐這等親傳弟子而言,自己不過一外門弟子,兩人之間的地位可謂是云泥之別,遙不可攀?
但——
莫凡的手緊緊地攥緊,所有人不曾看見的心臟處,一塊骨頭流轉著光澤,心中暗自道:
‘三個月之后的劍宗新生大比,我一定也能成為親傳弟子,我莫凡并不比她差!’
‘潛龍榜,也應有我莫凡一席之地!’
平靜了一下心中的波瀾。
再次抬起頭,想要印證心中的猜測一般,直視墨離師姐的那一雙若水的銀眸。
雙眸對視。
下一刻,自脊梁骨升起的寒意瞬間遍布了莫凡全身。
他下意識地后退了一步,打了一個冷顫。
從未曾見到過如此這般恐怖的眼神。
只有他能看清楚的角度,那一張傾城絕美的容顏之上,朱唇勾勒出了一個恐怖的弧度。
一頭銀發所遮蓋住的陰翳下,是一雙沒有一絲情感卻帶著半分冷笑的瞳孔。
朱唇輕啟,檀口半張,聲音清冷。
只是傳入莫凡的耳中,卻夾雜著無盡地森寒:
“莫凡?我記住你了。”
墨離轉身,未曾帶著半點猶豫,那一襲白裙在空中飄蕩著,有清風拂過,皆作沙沙。
蕭若情也是走上前,看著這個面容堅毅的男子,眸子中帶著意味深長,幽幽道:
“莫凡師弟,是嗎?”
話音落下后,便又是輕輕地笑著,沖著一眾弟子點了點頭:
“要好好修煉啊,不負我劍宗。”
眸光再次在莫凡的身上停留了一刻。
隨后三人便是朝著命魂殿的方向走去。
一眾劍宗新晉弟子眸子中滿是敬佩之色,就這么望著逐漸消失地幾人,嘟嘟囔囔道:
“不愧是不劍峰的師姐們!”
“為什么不是我被兩位師姐搭話啊”
“莫凡這小子,以后怕是要一飛沖天了!”
一名新晉女弟子沖著莫凡拋了一個媚眼,軟聲道:
“莫凡師兄,小女子名叫藍然,日后多多關照”
那一名俊朗的弟子手緊緊地握著,深吸一口氣開口道:
“我也要成為不劍峰的一員!我也要得到三位師姐的認可!!”
“我二胖子也要!!”
甄堅挺的眸子動了動,走上前去,拍了拍莫凡的肩膀,勾肩搭背一副自來熟的模樣:
“莫凡,好小子!”
“那可是我劍宗此屆最高貴的兩位師姐啊!”
“好好表現啊”
“咦?你的手怎么這么涼啊?害,不要緊張害羞嘛.....雖然你和那兩位師姐相比,就像是個泥坑中的癩蛤蟆。”
莫凡緊緊地咬著下顎,心中慌亂不已,腦海中不斷地思索著。
他確信自己從未曾得罪過那兩位師姐啊?兩人甚至于都未曾有過半點的交集。
但——
在二十一州各地,長久以來的歷練,他對于墨離那一瞬間流露出的氣很敏感。
身體的本能明確的告訴自己,在墨離的師姐的眼神中,他感受到了殺意!
那是絲毫不曾掩飾的殺意!
嘴角露出了一絲的苦笑,看著甄堅挺點了點頭。
就在這個時候,那個叫二胖子的弟子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臉疑惑地看著甄堅挺:
“甄師兄,為什么蕭師姐管你叫三千兩啊”
甄堅挺:
砰——
一只沙包大的拳頭瞬間打在了二胖子的頭上,甄堅挺的脖子漲的通紅,眸子中帶著恐怖的殺意:
“再問,殺了你!!”
二胖子捂著腦袋,一臉的委屈,嘟囔道:
“我就是問問”
砰——
啊——
洗劍池的寒潭清澈致極作湛藍,不見絲毫雜色。
唯余晨間淡淡地紗霧,浮在水面,半半一攔!
恍惚之間宛若霧紗掩面。
三人自覺的停下了腳步,而后蕭若情的目光注視著,提著裙角,臉頰中布滿笑意的劍娘,朝著洗劍池的方向奔去。
一路煙滌水洗,白紗輕飄。
幾乎每日她都會來到洗劍池,來到那個她曾經擦拭劍的池邊,看望她曾經的朋友。
蕭若情轉身,看向墨離,她依舊是那一副模樣。
只是此刻兩人的心中不約而同地閃過一抹森冷:
“此子不可留!”
上一世,莫凡曾追求過蕭若情,只是那時候的她眸子中除了蘇北再也容不下任何人,墨離自然亦是如此。
雖然不知曉此世的師尊是否會修煉那吞天魔功,但僅憑上一世他不止一次想要置師尊于死地,他便已經在自己的心中劃上了叉。
終于,蕭若情開口道出了她的疑惑:
“為何會單獨叫住那莫凡?”
“此子有什么不同之處嗎?”
墨離靠著一株歪松,轉過身,看向蕭若情,埋下眼底的那一抹深意,嗤笑道:
“怎么?我若說此子不凡,一眼便從人群中看到。”
“你信嗎?”
蕭若情擺弄著手中的長劍,恰好清風拂來,撩起裙角斜飛,一頭烏雪漫飄著,嘴角露出一絲嘲笑:
“把我當傻子?”
“怎么?難道真如那一群弟子所言,看上他了?”
“那還真的是可喜可賀啊”
鏗鏘——
墨離拔出了手中的長劍,閃爍著森寒的光芒,她的眸子凝視著蕭若情:
“我不喜歡這個玩笑。”
蕭若情不甘示弱地上前一步,手中的長劍同樣拔出,直視她的眸子。
兩人的身高幾乎并無差別,同樣的絕世,若清婉花容盡綻。
“而且,我不信。”
“你不知道。”
墨離的這一句莫名其妙的話語,讓蕭若情的眸子瞬間一凝。
手中的長劍顫抖了一下,眸子瞇著,帶著幾分試探:
“知道什么?”
墨離瞇著眼,一襲銀發在風中弄卷,撲閃著銀色的睫毛,靜止:
“吞天。”
兩個字一言,蕭若情的脊骨瞬間發寒,無數個念頭在腦海中回蕩著。
她怎么可能知曉這兩個字!?
難道——
不!她難道在試探自己!?
蕭若情不敢賭,自己是重生者的這件事,任何人都不能知曉,若是泄露出去,后果不堪設想。
“吞天是什么?”
墨離的眼光徐徐回收,盡斂于眼底成一點,將長劍重新插回劍鞘之中,轉身不去看蕭若情,淡淡開口道:
“劍娘回來了。”
蕭若情望著不遠處,臉頰微微皺起,笑意則層次逐展,朝著自己兩人招著招呼的劍娘,也是將長劍插回劍鞘中。
深吸了一口氣,長長地睫毛顫著,伴隨著長劍歸鞘的‘鏗鏘’聲音,輕輕道:
“少了李子君。”
墨離的肩膀顫抖了一下,而后逐漸地歸于平靜。
劍娘的眸子眨著,柔弱地看著墨離同蕭若情,停下了腳步。
看著背對著的兩人,不知怎么地,似乎下定了一個決心一般。
走到了兩人的身邊,左手抓住蕭若情的小手,右手握住墨離的手,朝前方走去。
感受著手心傳來了溫軟,劍娘的臉頰上布滿了笑容。
蕭若情咬了咬薄唇,五指伸入劍娘的五指中,并攏,握緊。
墨離亦是如此,裙袖緩緩而降,入目眼簾可見玉指蔻丹。
三人便是這樣,迎著風,一點點消失在了洗劍池。
命魂殿形圓象天,三層壇制,每層四面出臺階各九級,上層中心為一塊圓石。
大殿共分三重,其中內門弟子一重,親傳弟子一重,掌門長老執事一重。
走入大殿,無數魂燈之上泛著一縷縷火光,三人一直走向了大殿深處。
一名老者默默地坐著,頭發花白,那一雙略有些渾濁的眸子輕輕地閉著,身旁端坐著的女子,正是聞人平心。
聽見了三人的腳步聲,看著手拉手的場面,聞人平心的峨眉輕挑了一下,似乎有些驚異,但還是開口道:
“三位師侄,這是掌門。”
蕭若情三人見此便是伏跪在地上,似乎能感覺到一絲目光在身上游蕩著。
而后耳邊便是傳來了一陣笑罵:
“五小子倒是真會收徒弟,讓老夫看看。”
“嗯,嘖嘖嘖,先天道體。”
“這個更是不得了,簡直就是練劍的苗子,劍三體?”
“嗯這個”
上官問道的眸子突然凝了一下,瞇著,仔仔細細地觀察著臉色因為過于緊張而泛白的劍娘。
起身,走上前,看著劍娘,嘀咕道:
“咦?好奇怪?”
“真是奇怪”
聞人平心皺著眉頭,不知道上官問道在做什么?連忙起身開口道:
“師尊,劍娘是啞巴,并不能說話。”
“而且她的”
話還未曾說完,便是看著上官問道緊鎖著眉頭,而后沖著劍娘道:
“女娃娃,你抬起頭來。”
劍娘小臉煞白,緊緊地咽著口水,有些緊張的看著上官問道。
心中浮現出了無數地復雜之意,難道是因為自己沒有天賦,師祖對自己感到不滿?
劍娘的臉上頓時顯出失落之色,柔弱的身子輕輕地晃著,近乎要暈過去。
恰逢此時,左右兩邊各自伸出了一只玉臂扶住了劍娘的搖搖欲墜地身子,蕭若情同墨離看著上官問道,開口道:
“上官祖師,劍娘體質有些虛弱,無禮之處請多多包涵。”
上官問道哈哈哈地笑了一下,摸著胡子,在三人身上來回的打量著笑道:
“有意思,有意思。”
“你們三個女娃倒是有意思。”
隨后虛空一托,三道靈氣便是將三人托了起來,開口道:
“不能說話的女娃娃,老夫問你,你可是一出生就啞巴?”
劍娘似乎是受到了兩位師姐的鼓勵,臉龐逐漸地浮現出了一絲紅暈之色。
仔仔細細地思索了一下,隨后便是搖了搖頭不知道。
上官問道背負著雙手,眸子瞥了一眼聞人平心,幽幽道:
“大閨啊,你可曾知曉有一種體質,不,應該算不上一種體質。”
“是一種命格,嗯,叫真言命格?”
聞人平心蹙著眉兒,她從未曾聽說過這種體質。
上官問道的嘴角帶著一絲深意,幽幽道:
“這種命格老夫也未曾知曉,只是游歷南風古國之時機緣巧合之下曾經翻閱過一些資料。”
“其上所記載,儒修中,有一種天生的體質,言出法隨,聲如雷,意為勢,出口便是大道箴言”
“這種體質極為罕見,亦或者說不可為世俗所容,雖然對于道修來說并無多少特殊,但倘若是修煉正統的儒道。”
“這便是世間最為恐怖的一種體質!”
“只是——”
上官問道突然回過神來,眸子瞇著看著劍娘,幽幽道:
“啞巴女娃娃,老夫且問你,你的生父是誰?”
劍娘的眼神中明顯有一絲的慌亂,小腿顫抖著,咬著薄唇,不知所措。
她也不知道那個中年男人究竟是不是她的父親,她也只知曉自己的娘親 看到劍娘未曾同自己比劃,上官問道隨意地笑了笑:
“罷了,老夫便不問了。”
隨后上官問道看著大殿之外的蒼穹,開口道:
“若是老夫沒有猜錯的話,啞巴娃娃。”
“你,就是真言命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