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人群之中亂哄哄的聲音,終于,那道熟悉的身影緩緩地朝著登仙臺走了過去。
似乎還沖著劍宗的高臺駐地歪了一下嘴,露出了整齊的牙齒。
劍宗的一眾人皆是將高懸著的心放了下來,他總算是沒有出什么意外。
看著蘇北的模樣,不知為何,蕭若情總覺得似乎有些不對勁的樣子但是又說不出個所以然 下面的劍宗弟子也是竊竊私語,一陣小聲議論:
“蘇長老好像變白了?”
“是啊,這個臉色突然這么白?嗯還有黑眼圈。”
“可能是昨晚徹夜練功法,太過于辛苦了吧。”
“也不知道是修煉的什么功法,還要一邊照顧九師叔”
聞人平心的那顆心,又是忽悠的一下提了起來。
她輕咬了下嘴唇,心亂如麻,也不知道應該感動還是應該擔憂,甚至還有一點難以啟齒的小小惱怒,看著蘇北想要同他說些什么。
他真要出點意外,讓她于心何安?
只是,似乎是想到了之前的一些種種,到了喉嚨處的話語又是生生地被她咽了下去。
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眸子中飽含復雜地看著他。
蘇北松開了攥著單無瀾的小手,同她對視了一眼。
單無瀾低下頭,一頭白發在風中飄蕩著,輕輕道:
“小心!”
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讓他微微低下頭。
隨后在蘇北的目光中,她輕輕地踮起腳尖,將蘇北的青冠扶正。
有風襲來,吹得他的白衫獵獵。
如此模樣,才是她印象中的那一張冷峻面龐。
“這有什么好怕的?”
蘇北任由她的動作,隨意笑道。
單無瀾伸手輕輕撫過蘇北的側臉,柔聲道:“怕你擔心,怕你沖動,也怕你分心。”
蘇北感覺臉上冰冰涼涼的,軟綿綿的,癢癢的,就像江南春的楊柳風,絲絲涼涼,撓人心肺。
合上眼睛,靜靜感受這難得的溫存。
隨后便是沖著她笑了笑,而后頭也不回的走上了登仙臺,望著在那里早已經等候多時的男子。
將背在身后的劍匣放在了地上,雙手抱拳:
“讓童長老久等了”
高臺之上的單無闕一路小跑地,迎接著向自己一瘸一拐地走來的單無瀾。
那一襲有些凌亂的紫衫穿在她的身上,腳步有些不穩,眸子中似乎可以看出徹夜的疲憊。
顯然她本就大病初愈,又陪了蘇北練功了一晚上。
單無闕連忙扶住她,一臉的心疼:
“妹妹得身體好些了嗎?”
“你晚上去了哪里?怎么一晚上都沒有回來”
單無瀾深吸了一口氣,只覺得被她這么看著不是很自在,現在雙腿之間還能感覺到一陣紅腫,在經過一經不經意之間的摩擦后,傳至全身的絲絲縷縷的痛意。
走路都覺得地上軟綿綿的,但是眼見得眾人的目光皆是朝著自己的方向看了過來,又是不得不擺出清冷的模樣。
在單無闕的攙扶中,停下了身體,紫衫長裙下的雙腿輕輕地顫抖著。
“陪五師兄去修煉了嗯,忘記了時間。”
原來是這樣子。
同單無闕自己猜測的沒有什么兩樣。
扶著單無瀾坐在了椅子上,坐在她身旁的聞人平心也是沖著她微笑,只是望著她如今的模樣,心中頗有些怪異。
“你是吃了什么養顏丹藥嗎?”
雖然她的神色有些差,但是皮膚的狀態同之前相比卻是多了幾分水嫩。
似乎褪去了一絲青澀,而多了幾分成熟的韻味。
瞧見聞人平心總是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看著自己,單無瀾覺得有些不自然,亦或者說怕她看出來什么,猶豫了一下,開口道:
“嗯,可能是一品氣血丹吃多了”
體內的那一顆造化丹還未曾完全吸收,想來或許會因禍得福,有機會突破至返虛后期也說不定!
聞人平心點了點頭,因為蘇北即將同童修大戰,也沒有什么心思去遐想,嘴角露出和藹的笑容:
“閉上眸子睡一會吧。”
“你的雙腿都在打顫,師姐幫你”
就在聞人平心的玉手剛剛觸碰到她的腳踝時,她下意識地一激靈,似乎是昨晚的持續而帶來的肌肉記憶的本能。
“不要”
“嗯?”
聞人平心表情古怪地看著不副清冷模樣的單無瀾。
單無瀾搖了搖頭,又是恢復了之前的那般:
“師妹沒事。”
“師姐無需擔心。”
目光直勾勾地看著登仙臺之上。
聽到她的話語,聞人平心也不好再說什么,也是點了點頭。
登仙臺之上。
蒼穹之境大綻光芒!
整個二十一州之人心心念念的這一場,決定了天下第一宗的榮譽歸屬的一戰,即將開始。
并不是他們所有人一開始所想的那般,或許是道宗同元宗的大戰?或許是道宗同無華闕的大戰?又或者是同佛門?
依舊是那個道宗,不過他的對手卻是換了一個又一個。
而真正讓天下人覺得不可思議的是劍宗,這個原本只是十大宗門末流的宗門,在這一次的登仙臺上宛若一匹黑馬,以一個讓所有人不可置信的姿態,一路馳騁。
生生地殺進了宗門的決戰!
想來當任何人得知這個消息時,臉龐上必然是彌漫著驚駭以及難以置信。
大街小巷之中或許孩童年輕人不知道意味著什么,但是到了一定年齡的,皆是眸子復雜地望著眼前的那一幕,望著那一襲白衫,背負雙手任由清風拂面的男子,感慨道:
“當年的那個劍宗或許要回來了”
青云山之上,所有的修士屏住呼吸,雙手緊緊地攥著,默默地等待著決戰的開始。
圣地的大長老楊天瓊,同二長老魏楠起身,看著眼前的一幕,而后開口道:
“決戰,可以開始了!”
話音落下,一道紫青色的凜冽劍光呼嘯而至。
蘇北面前的劍匣子大開,青萍劍瞬間迸射而出,那一道劍光炸落在登仙臺之下,劍嘯之聲不絕于耳。
巨大風波更是讓登仙臺下方的一眾燈籠籠搖晃不休,光影錯亂。
見此情景,所有的修士眸子瞬間凝住。
蘇長老竟是連客套話都沒有說,直接動手試探了嗎?
而后便是看到了背負雙手的童修,一只手依舊是背在身后,另一只手卻是掌心向前,輕聲道:
“慢。”
搖晃不休的登仙臺驟然凝滯。
那柄閃爍著森然劍光的青萍劍卻好像是受到了什么阻礙一般,靜止在半空之中,沒了聲息。
這一幕,一瞬間便是震驚了所有圍觀的修士。
“童修長老竟然只是隨意一出手便是擋住了蘇長老的試探!?”
一名宗門長老眸子種滿含著震驚之色,蘇北雖然只是單純的劍出匣,但其中所蘊含著的恐怖劍氣即便是一名返虛后期都要全神對待。
童修就只是這么漫不經心地向前一推!?
輕輕地這么一試探,顯然,蘇長老稍顯遜色三分。
不過,這也是在情理之中,童修理論上來說已經不屬于半步合道這個境界了。
蘇北面沉似水,默默地看著眼前的這一幕,輕輕地開口道:
“童長老無愧之合道之下第一人的稱號。”
“蘇某能登上高臺,其實并不是同童修長老爭奪天下第一宗的,不過我要這么說,你們肯定不信,說不定還覺得是我怕了。”
“說起來,能同童長老過招,是蘇某的一大幸事,蘇某自知修為較之于童長老遠矣,但卻也不愿輕易認輸。”
蘇北同樣伸出手掌,往下微微一壓。
一剎那間,登仙臺之上皆是劍氣。
沒有任何征兆,甚至沒人察覺到蘇北的靈氣所運轉的痕跡,似乎就是那么隨手一壓,就隨意傾瀉出如此多的茫茫劍氣。
劍氣壓人卻不傷人,就像成百上千的利劍,不以劍鋒斬你刺你,僅僅是壓在你的身上,其重量就足以將你徹底壓垮。
那柄青萍劍再次恢復了之前的森然,一朵朵青蓮綻放。
圍觀的一眾修士瞬間失神。
童修的臉色微變,他能明顯的感覺到那一柄被自己壓制住的青萍劍瞬間失去了自己的掌控,背負身后的另一只手不負之前的從容,同樣放于身前。
渾厚的靈氣再一次鋪天蓋地壓制在了那柄青萍劍上。
很明顯,兩人的初次交鋒,便是這一把青萍劍。
而比拼的,便是靈氣的精純!
圍觀的一眾宗門弟子眸子中滿是不解之意,那兩人就如同是個木頭一般,也不見其動手,只是空中的青萍劍上下起伏著,像一個彈簧。
長老席之上,一眾圣地長老眸子瞇著看著眼前的一幕,幽幽道:
“這蘇長老只是返虛后期,其靈氣的精純度,比之童修竟是不落半分下風。”
魏楠長老的臉色微變,而后笑道:
“蘇長老僅憑返虛后期做到這點已然是千年難遇的真正天驕了,只是相比于童修長老,還是略顯年輕。”
一直都未曾說過話的南皇卻是突然幽幽道:
“朕,倒是另一種看法。”
“蘇長老比之童長老有過之而無不及。”
話音落下,便是見得高臺之上的蘇北仍是保持著手掌下壓的動作。
看著童修,又像是看著眾多宗門,自顧自說道:
“你們肯定有很多人都覺得,劍宗憑什么啊?”
“不過是一個十大宗門末流,卻在那里大放其詞,夸夸而談,什么天下劍宗,不都是過往云煙嗎?至于這么拼嗎?”
“是不是將這個所謂的名譽看的過于重要了?依舊活在過去?”
“這個蘇長老啊,真的有些莫名其妙啊,又在那里談什么理想,什么為了天下而修仙啊?”
蘇北頓了一下,然后笑道:
“這確實好笑。”
“蘇某從未曾想過能登臨最后的決戰,只是既然來了,若是不能全力以赴,看一看自己的極限在哪里,人生總歸是缺少一點遺憾吧。”
并沒有去管這些臺下之人什么看法,也不知道他們心中如何翻江倒海,淡淡開口道:
“蘇某啊,在這登仙臺,其實也只是承諾了一個人而已。”
“男人啊,說話便是要算話。”
劍宗駐地,聞人平心默默無言,朱紅的嘴唇在眼光之下反射著光芒,有些刺眼。
“去!”
蘇北突然便是沉喝一聲,那一柄被兩股靈氣交織在其中的青萍劍猛烈的晃動著。
體內較之于尋常靈氣百倍的大道氣瘋狂涌入。
劍光驟起。
下一刻,那一柄青萍劍竟是完全脫離了童修的掌控,翱翔于天際,浮動在蘇北的周身。
沒了童修束縛的青萍劍在天際之間劃出一抹耀眼劍光。
童修深吸了一口氣,眸子凝重地望著眼前的這一幕。
——只是單純的靈氣比拼,自己竟然輸了。
長老臺上的一眾長老見到這一幕,有些驚愕,楊天瓊感慨道:
“只論靈氣的精純度,此子真的算的上是合道之下第一人了,只是可惜,童長老靠的是天地大勢”
這一場試探的交鋒,蘇北小勝三分。
緊接著,登仙臺之上的氣氛便是陡然一變。
所有人都知道,真正的決戰便是要開始了。
童修舔了一下干涸的嘴角,笑道:
“蘇長老,你是本長老見過的最有意思的對手,想來,不會讓我失望吧”
語氣一變,手中浮沉瞬間便是揮動:
“化三清,兌上缺,坤六斷!”
“地浮澤,澤涌!”
“兌坤泥河!”
登仙臺震動,瞬間,整個臺面龜裂,而后竟是向上浮現出一道道泥痕,布滿了整個登仙臺,宛若深潭地獄,繼而蔓延至整個登仙臺,地動不止。
濕冷的沼澤其中蘊藏著恐怖的靈氣,如同附骨之蛆一般,陰冷森寒。
天地大勢!
童修的目光灼灼地看向蘇北,同林多的那一場戰斗之中,已經知曉了他的至陽之體,如此大勢便可以最大程度的限制住他的發揮!
眼前彌漫著滔滔不絕地泥流,在臺下看到的不覺有什么,但是在蘇北的眸子中卻是鋪天蓋地而來的沼澤,近乎遮蔽了整個蒼穹!
蘇北周身的靈氣瞬間布滿全身,青萍劍已入手。
劍一!
最直白的一劍,也是劍典最為基礎的一劍!
它既是決然一劍,也是殺人最快的一劍,為此它還有一個浪漫的名字,只是這名字之下卻是埋葬了數不盡的骸骨。
一往而深!
一朵青紫色的蓮花在蘇北的面前驟然綻放,帶著出塵之氣,滿含著森然劍意!
青萍劍氣!
一道劍意橫貫天地之間。
蘇北同童修兩人之間,盡是茫茫劍意,再無半分他物。
此中意氣,一劍殺仙。
劍意之后又有劍氣生出,滾滾前行,如奔雷炸響,有萬千騎兵踩踏大地之勢。
鏗鏘——
童修冷笑一聲,面對著蘇北的這一劍,大手一揮,只見得蒼穹下壓,那滿天的沼澤瞬間匯聚一團,瘋狂地涌向蘇北。
同蘇北的攻擊本質不同用的是,童修只需要用到極少的靈氣便是可以借助天地大勢來進攻,而蘇北揮出的每一劍,皆是瘋狂地消耗著丹田氣海中的靈氣。
而丹田之氣又怎么可能比得過天地浩瀚?
轟——
兩道恐怖的靈氣撞擊在了一起,短暫的沉寂之后,登仙臺之后的那一座山崖驟然破碎,一時間落石如雨。
蘇北的身影瞬間便是向后倒退了數十步,腳掌深深地陷入地面,向后滑退著。
童修紋絲不動,他的眸子瞇了一下,眉頭輕挑。
這一招之下,蘇北即便是不是重傷也絕對不會如此輕描淡寫?
難道自己的陰寒對于他的至陽沒有半點作用?
卻是不知,蘇北根本便沒有真正的至陽,亦或者說,他所用出的招式都是固定傷害,同外界環境影響無關!
蘇北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青萍劍深深地陷入了地下,整個人竟是向后滑退了數十丈,在臺上留下了一道長達數十丈的裂痕。
童修見到一擊不成,未等蘇北徹底站穩跟腳,下一瞬,手中浮沉便是揮動:
“化三清,乾三連,巽下斷。”
“天化風,風卷!”
“乾巽風斬!”
狂風驟起,蒼穹之下暴虐的靈氣為之四散,而后紛紛匯聚在那數十丈的風龍之中,咆哮怒吼著朝著蘇北席卷而來。
裹挾著地上的沼澤,附著著森寒的陰冷,剎那之間,好似有萬千風劍,滾滾沖霄。
蘇北雙手放置在青萍劍的劍柄之上,猛地一拔。
周身的一朵朵金色蓮花驟然綻放!
王道劍!
漫天的恢宏之下,一道璀璨奪目的劍光掠過天地之間,然后一閃而逝。
高臺之上,被風寒所模糊的那一片天地,寸寸碎裂!
這一劍,劍二,斷山河!
立于天地之間的蘇北也隨著這一劍而翻覆,全身氣血逆行。
那一劍,看似落在空處,卻響起一聲似是布帛撕裂聲音,以青鋒落處為中心,向四周擴散開來,連綿不絕。
這一劍生生的斬斷了他面前的萬千泥海,只是在著狂風之中卻是如同無屏之根一般,搖擺不定。
渺小到了極點,仿佛是滄海一粟!
下一刻,一聲鏗鏘——
那一道金色的劍芒竟是生生地穿透過層層的風墻,一聲洪鐘大呂聲音響起,那時撞擊在環繞童修周身的不動狂風之上的碰撞聲!
童修的身影竟是被這一劍逼退了幾步,下一刻,便是見得一道人影瞬間倒飛了出去。
一道鮮血噴出!
蘇北手拄著青萍劍,一頭黑發放肆的飄動著,抬手擦拭了一下嘴角的鮮血,凝重地望著面前的男人。
——他第一次,因為外力的原因,受傷了。
不是經脈破裂,而是單純的被這天地大勢的恐怖靈氣所擊傷。
“不愧是童長老。”
蘇北重重說了一個好字。
血水順著嘴唇不斷流淌,染上了他一襲白衫。
青云山上,所有的修士皆是表情凝重地看著眼前的這一幕。
空氣之中一片寂靜無聲。
------題外話------
明天請假一天。
趕火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