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還早。
曹瑾行和白云岫專心做起了宅男宅女。
此后三天,就縮在客棧客房,一個用聽風蠱時不時監聽流觴閣內法象的動向;一個老老實實閉門練功,不斷沉淀呂祖傳承。
他們倆都有事做,就十四待的無聊,加上很喜歡青蚧的味道,便在曹瑾行同意下,偷偷跟著啞仆出去捕獵…
以它如今的速度,通幽的人已經很難發現。
也不知是離曹瑾行遠了,運氣有所好轉,還是啞仆福源深厚,讓它跟著沾了光。
軒轅十四終于重新體會到了認主前那種想啥來啥的超高福源待遇!
三天時間。
它跟著啞仆總共抓了十五條青蚧,逮了三尾金色鯉魚,撲了六只告天雀,咬死了七窩吞金鼠…
此外,它還憑借天賦異能發現了人參、首烏若干,總之,全是珍惜大補的靈植異獸!
當它叼著一大包天材地寶得意洋洋回客棧的時候,曹瑾行都看傻了。
“難不成我轉運了?”
曹瑾行本來都對福源絕望了,沒想到柳暗花明。
暗想一定是精誠所至金石為開,老天爺看他勤學苦練,悄悄地給他升了福源…
“好吧,基本不可能。”
連著修煉三天,熟悉《純陽功》和《天道劍勢》,曹瑾行正準備給自己放個假,索性改頭換面,決定出去看看。
沒準真的時來運轉,能碰到什么好東西也說不定…人還是要有夢想的。
但,話是如此說。
實際上,他自己也清楚,十四的收獲很可能跟他沒什么關系。
估計還是沾了啞仆的光——他才是每次出去都能滿載而歸,還能隔三差五碰到、抓到青蚧的人。
福源正負相抵,沒了拖累,以十四自身運氣,想找到寶物,太簡單了…
不過,抱著那萬分之一的可能性,曹瑾行還是準備出去逛逛,便獨自去了近幾天十四、啞仆經常光顧的紹興名山,犬亭山。
犬亭山自然風光獨特,人文歷史悠久,自漢以來鑿山采石,歷經石砍斧削和自然造化,形成了山奇、石怪、洞幽、水深的自然景觀,是紹興登山賞名勝的好去處。
這個時節,登山觀景的不少,也方便曹瑾行找“掩體”,見勢不妙,縮入人群,萬事大吉。
這天是七月二十五。
天氣晴朗。
曹瑾行吃過中飯,換了一身藍衣,沿藥農采藥的小徑上了犬亭山,以觀景為主,采藥為輔。
小徑不是大路,除了零星的藥農,幾乎沒有旁人。
曹瑾行緩步慢走,兩只眼像鐵梳子一樣梳過地皮,期望找到點兒有價值的東西,結果自然是…一無所獲。
“算了。”
他來之前有心理準備,真遇到這種情況也不算失落,直接舍了找天材地寶的心,一路橫穿煙蘿洞、云石墩,來到了放生池。
據紹興本地人說,這池子里有一頭山上壽寧寺建寺之初放生的老龜,活了差不多三百年了,很靈驗,只要投喂許愿就能心想事成…
不用猜也知道這話不靠譜。
曹瑾行來的目的也不是許愿,而是準備趁機看看那頭傳的神乎其神的老龜…
曹瑾行來到山腰,走近放生池,發現池子周圍已經有不少人提著木桶在忙碌。
桶里都是活魚,或者“放生”,或者“投喂”。
——雖然從某種程度來說,這倆是一個結果。
曹瑾行抱胸站在圍欄之后,盯著池水看了半天,也沒看到老龜,不等他繼續看,突然天色昏暗,陰云匯聚,隨著一聲雷響,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地打了下來。
江南水鄉,天氣說變就變。
“下雨了!”
“這該死的賊老天!”
“快快快!找個地方避避!”
原本圍在池子周圍的人們,立馬四散開來。
有人往山上跑,去壽寧寺躲雨,有人往山下跑,去煙蘿洞暫避。
曹瑾行環視四周,走進了距離池子不遠、山道旁的一座八角涼亭。
那亭子不大,里面已經有四個人,一老一中兩少,都背著藥簍,把亭中空地占了個滿滿登登。
應該是來山上采藥的藥農,很顯然,他們早在下雨之前就到了,正一邊休息,一邊喝著涼水,吃干了的荷葉米粑。
藥味、汗臭味讓很多人避之唯恐不及,沒人進來。
老人是個睜眼瞎,望著雨幕,一臉麻木地咀嚼米粑;中年人還算壯碩,但右臂骨折,夾了個木板,吊在胸前,臉色蒼白,顯然新傷不久;兩個孫輩都是十五六歲的少年,面色枯黃,身形干瘦。
曹瑾行一走近,身上那股與平民格格不入的氣質,讓那一家四口變了臉色,趕緊往旁邊挪。
“不必。”
曹瑾行隨便找個位置就坐下了,說道:“我看這雨下不長,過來擠擠,如有不便,還請見諒。”
“公子哪里話…請便,請便…”
那中年人不茍言笑,勉強擠出笑容答話,說話間,一手掩著兩個少年往后退,盡量給曹瑾行騰出更多空間。
曹瑾行張嘴欲言,想了想還是算了,轉過話題道:“幾位是來山上采藥的?”
“是。”
還是那個中年人答話,老人木然吃飯,少年低著頭,閉口不言。
中年人道:“只是挖些當歸、五味子、枸杞、山藥換些銀錢…讓公子見笑了。”
“這沒什么可笑的。”
曹瑾行搖搖頭,掃一眼藥簍,道:“挖了不少,很新鮮,還有幾棵丹參…在哪挖的?怎么我一棵也看不著?”
“那邊…”
一個少年鼓起勇氣,指著雨幕說道:“就在棋盤石那邊,不過現在沒了…”
“是嗎?”
曹瑾行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笑道:“一會我過去看看,沒準能撿漏,不過…”
他笑容微斂,似笑非笑看向這一家四口,說道:“在這之前,還有個問題想請教…”
涼亭之外,狂風呼嘯,暴雨如注,風雨交加,滌蕩四方。
涼亭之內,氣氛突然凝重!
那中年人咳嗽一聲,面色發白,說道:“公子請問,只是小人見識淺薄,不一定知道…”
“不。”
曹瑾行笑道:“這個問題,你們肯定知道,我想問的是…三煞,什么時候變成了四個?”
空氣陡然凝滯!
那老年人、中年人都懵了一下。老年人一臉的茫然無措,中年人跟兩個少年對視一眼:“什么…什么三煞?公子你在說…”
“你的右手是假的。”
曹瑾行直接打斷了他,眼中綠光一閃而逝——竟然與當日白眉道人所用瞳術一模一樣!
“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什么不用造化丹生殘補缺,但想必有些不為人知的原因。”
曹瑾行說完,不管那中年人臉色多么精彩,看向那兩個少年,指著剛才說話的那個,說道:“你的雙臂裹了獸皮,做過易容,應該是為掩飾你那雙蒼老的手。我恰好見過這種手法。”
——前段時日,野鬼村之變,乙一移植水猴子的手臂,黃方苓就曾用這種易容手法幫他遮掩,兩種手段,如出一轍!
“至于你…”
曹瑾行看向那個睜眼瞎的老人:“你的破綻最大,最顯眼,但同時經驗也最豐富,聽身辨位非常敏銳…自打出了客棧,我就感覺有人暗中窺視,離得很遠,我只能模糊感應個大概,有意思的是,當我上了放生池,那種窺視的感覺就消失了,我站在池邊半天,就是在找你!你只用聽力就能追蹤我,很了不起啊…”
三煞成名已久,雖然因為不常露面,武功路數不為人所知,但他們的特征還是廣為流傳,為人津津樂道的。
這跟他們的名號也有關系。
天殘,老年,目盲琴師。
地缺,中年,少右臂。
人殃,青年,雙手殘疾,形如枯樹。
曹瑾行有鎮撫司做后盾,自打知道這三人準備對他下手,就請大哥幫忙查過資料,這些基本信息了解的很清楚。
特征相符的三人,又是在這個特殊的時候…答案呼之欲出了。
“我比較好奇的是你。”
曹瑾行看向人殃身邊那個少年:“你又是誰?還有,你們的功力完全隱藏起來,不動用就不會顯露分毫…這個級別的斂息術,我量你們也學不會!應該是用的藥吧…”
“啪啪啪!”
人殃身邊那少年忽然笑了,一改之前唯唯諾諾的樣子,拍手贊嘆地看著曹瑾行,說道:“難怪能殺徐氏三兄弟、羅仇、笑金剛…難怪能悟出呂祖傳承…曹瑾行,十三太保,果然名不虛傳。”
他說這話等于不打自招,雖然本來也演不下去了。
另外三人神色氣質大變,相繼變回原樣。
天殘伸手上舉,用力一攝,涼亭木梁之上飛下一架古琴,正是昔年竹林居士所用五品頂尖名琴天瀑琴。
地缺伸出左手,一把扯掉右臂假肢,悍勇之氣升騰而起!
人殃雙臂一震,胳膊上的獸皮瞬間粉碎,露出干巴巴如同老樹的雙手,《縮骨術》跟著解除,人殃身體飛快增大!
三人圍成三才陣,將曹瑾行死死圍在中間!
曹瑾行不動聲色,看向那少年,說道:“你呢?這應該不是你的本相吧。”
“不,這還真是我的本來面目。”那少年笑了笑,道:“你不是好奇我是誰嗎?我叫謝云禮,白眉道人的小弟子,以前跟他學醫的,如今已被逐出師門…記住這個名字…如果你還能活著的話。”
謝云禮意味深長。
曹瑾行笑道:“誰給你的自信能穩操勝券?難道是剛才下的十香軟筋散和聽風泣?沒人告訴你們,那都是我玩剩下的嗎?”
三煞臉色一變。
謝云禮一愣,驚呼道:“不可能!我用了三倍的量!聽風泣也已改善流淚癥狀,無色無臭,你根本不可能察覺…而且我敢肯定,你自始至終沒吃解藥!”
“是。”
曹瑾行點點頭,道:“我確實沒吃解藥,但要說察覺不到…也太自以為是了!還有,誰告訴你,只有解藥可以解毒?”
曹瑾行冷笑,當我《青囊經》、《生死手》是白學的?
謝云禮一呆。
曹瑾行面對圍攻,毫不畏懼地站了起來,冷冷道:“又是演戲,又是拖延,又是下毒…玩夠了吧!該輪到我了,我很好奇…你們是怎么找到我的?!誰答對了,我饒他不死!”
曹瑾行全身真氣沸騰,即將火力全開!
而回應他的,是地缺的一聲怒吼:“殺了他!”
先取首級,再拿八陣!
“答錯了…”
曹瑾行失望地搖頭,隨后冷聲道:“…那么,就去死吧!”
曹瑾行一掌拍出!
《純陽掌》力似穹廬,圓轉廣被,摧枯拉朽!浩瀚掌勢將四人全部籠罩在內,真氣激蕩,竟讓那涼亭之外的連天雨幕都不由隨之蒸騰、傾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