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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浩然劍

  鹿門居的“鹿門”二字,取自孟浩然曾經的隱居之地鹿門山,它的位置也是遠水靠山,處棋劍樂府后半段。

  曹謹行和秦璇璣趕到的時候,那里早聚滿了人。

  孟浩然的謎題是公開的,自然比張若虛那兒的人多。

  曹謹行粗略一掃就看到幾個眼熟的人,楊林謙、韓棠、財神幫杜威還有丐幫一位兼修音波功的舵主,都是武林中闖出名聲的人物。

  眾人圍在一起,觀摩一塊石碑。

  碑上是孟浩然的一首絕句。

  山寺鳴鐘晝已昏,漁梁渡頭爭渡喧。

  人隨沙岸向江村,余亦乘舟歸鹿門。

  鹿門月照開煙樹,忽到龐公棲隱處。

  巖扉松徑長寂寥,唯有幽人獨來去。

  孟浩然所做《夜歸鹿門歌》。

  “這塊碑是孟浩然某次酒醉以劍刻成,內中蘊含劍招劍意。”

  秦璇璣道:“此碑坐北朝南,只要有人面對它,悟出碑上留存的《浩然劍》,劍法最后一招的最后一劍,劍意所指,就是藏寶所在。”

  “又是悟性…”

  曹謹行奇怪道:“怪不得棋劍樂府沒落,如果府中絕學都是如此,那這些武功根本就不是一般人練的,一般人也發揮不出威力。”

  “是這樣的。”

  秦璇璣點頭道:“我爹爹就說過,棋劍樂府強盛之時驚才絕艷的人太多,這是好事也是壞事。

  天才的武功過于看重悟性,悟通者一日千里,氣壓當世,悟不通,連登堂入室都做不到,沒有中庸,也沒有勤學苦練就能成的說法…曲高和寡,沒落是必然的。”

  曹謹行點點頭,走向石碑。

  “有興趣嗎?”

  “有啊,那可是孟浩然的《浩然劍》誒,很厲害的一門劍法。”

  秦璇璣先是點頭,然后搖頭:“不過,我的悟性不算好,當初學《鯨息功》,我爹爹逐字逐句教了我三天才學會,估計看不出來。”

  “三天…”

  曹謹行對正常人需要的時間沒概念,反正他練功,最難的也不超過三個時辰——這還是上次融匯《吸功大法》和《寒蟾功》,已經算是半自創,其他的,只要幾刻鐘,就能完全“融會貫通”。

  曹謹行道:“正常人需要幾天?”

  “我爹爹用了兩天,我大姐…”

  秦璇璣露出壞笑:“我大姐花了十天都沒成,當時生了好大的氣…這石碑更難,連心法、劍招都沒有,一切全憑自悟。以前就有很多人參悟,可惜不是劍招殘缺,就是劍意不夠,以致藏寶從未現世,你快試試。”

  秦璇璣已經見識了他的悟性,既然能從《春江月夜圖》領悟《玄月心法》,《浩然劍》應該也不在話下。

  “好吧。”

  曹謹行伸手攝了一根干枝在手,走到空地,面對石碑,開始看上面的詩句。

  這種傳承,招在字中,意在招中。

  曹謹行有在玄武山悟《玄陰劍法》的經驗。

  在他眼中,那些字句就是一把把利劍,順著劍勢逐步演練,劍法自成。

  一切駕輕就熟。

  他手中樹枝開始動了起來。

  其他人也正在參悟,一個不行就一群,大家伙湊熱鬧似的三言兩語討論,一點點還原《浩然劍》。

  “‘魚梁渡頭’一句是不是要先斜刺,再劍尖下轉,自下而上?還是不太對…接前句有點過于僵硬了。”

  “依我看,應該是先橫削,再轉劍自下而上,如此更加流暢。”

  “你這是生搬硬套,沒有的招兒往里填,順是順了,實則大繆。”

  “卓兄正解,須知失之毫厘,差以千里啊。”

  眾人七嘴八舌,看似認真,其實就是湊趣。

  這就像去BJ不上長城,去濟南不看趵突泉,“十謎”是棋劍樂府的一大特色,不來湊熱鬧總覺得缺點啥。

  韓棠也在看,在他旁邊是財神幫杜威,兩個老冤家一碰面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喲,以前一直以為韓掌柜腳踏實地,沒成想,也是好高騖遠之人…《浩然劍》是你能看的嗎?有那時間不如滾回去算賬!”

  杜威右手拿著個紫砂壺,光滑圓潤,都盤出包漿了,一臉悠然自得的斜視韓棠。

  “嘖!”

  韓棠厭煩得看他一眼:“府主也真是的,這等風雅之地…叫你這么個殺豬的過來干什么?也不嫌晦氣!”

  杜威是屠戶出身,修煉《剔骨刀》,雖身寬體胖,但一手快刀疾如閃電,能分分鐘將人“千刀萬剮”!

  往往敵人還沒發覺,手腳已經讓他剔光了血肉,只剩白骨,招數異常陰毒狠辣!

  杜威臉一沉,自打開了銀鉤賭坊,他最討厭的就是別人叫他“殺豬的”。

  “可惜擂臺之上不容看客,不然,倒是可以跟‘大九天手’韓掌柜,好好切磋切磋!”

  最后幾個字,杜威一字一頓,殺意凜然。

  韓棠哂笑,先撩者賤,你個狗日的說不過就放狠話,當老子怕你?

  “殺人兇手找到了嗎?”

  杜威臉色一僵,隨即更加陰沉。

  韓棠就當沒看見,一臉“驚訝”道:“還沒找到呢?那還不趕緊去抓金娃娃討好主子?別再讓萬鶴卿給踹了。哦,對了,聽說萬鶴卿也要來?她來干什么?附庸風雅?”

  “我草!”

  杜威怒了,狗日的韓棠,一如既往的招人恨!老子遲早要把你碎尸萬段!

  就在兩人劍拔弩張之際,忽然,一股若有若無的劍意籠罩全場。

  兩人都是一愣,只因那股劍意至大至剛,堂堂正正,彷佛凝聚著天地正氣,一掃陰晦!

  《浩然劍》之所以叫《浩然劍》,不是因為它的創造者是孟浩然,而是因為那劍意之中蘊含著浩然正氣!

  被李白、杜甫、王維三人都尊敬的詩人是誰?

  答桉只有一個:孟浩然。

  李白曾經為孟浩然寫過“吾愛孟夫子,風流天下聞。紅顏棄軒冕,白首臥松云。”的詩句,可見是發自內心的尊敬。

  而能夠被李白如此敬仰的人,“仙”和“俠”至少是占著一個的。

  孟浩然一生游離在廟堂和江湖之外,他憎惡權奸,唾棄趨炎附勢之徒,行事光明磊落,堂堂正正,自有一股浩然之氣,這點在《浩然劍》上體現的淋漓盡致!

  有人領悟了《浩然劍》劍意?!

  而且是如此的雄渾宏大!

  是誰?

  在場之人都是高手,不止韓棠、杜威察覺到了,幾乎所有人都讓那股博大之氣驚住,急忙環視四周。

  他們看到了一個人。

  那人一身黑衣,二十出頭,站在人群之外,手持枯枝正在舞劍。

  動靜之間,凜冽飄逸,肆意瀟灑,不知不覺間,他周身三丈已是劍氣縱橫!

  “一舞劍器動四方,這是劍舞?”

  圍觀的人全驚呆了。

  “不!孟浩然之劍,極具古風,所出劍招都是堂堂大勢,本就跟如今的風格迥異,他的劍招正合《浩然劍》路數!”

  “以前不知道《浩然劍》是什么模樣,現在看到了…這種游龍姿態,說是假的我也不信啊!”

  “這人是誰?好高的悟性,好高的資質!我從劍中看到了盛唐意象!”

  韓棠、杜威還有其他人都看的呆住,這劍法不像殺人的,它太守規矩,太守禮法,不屑虛招,只以大勢壓人!

  秦璇璣也看呆了。

  霧流島琴劍雙絕,但她自幼修習《鯨息功》,卻是沒學過劍法,但她看過父親舞劍,也看過大姐舞劍。

  父親的劍很兇,時而靈動如魚,時而夭矯如龍,攻勢迅勐。

  大姐的劍很險,兼具《魚龍劍》兩路劍法之妙,美麗之中掩藏殺機。

  劍本來是危險的兇器,但此時此刻,她從曹謹行的劍法中,看到了兩個字:君子!

  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光。

  秦璇璣已經大致知道曹謹行是什么樣的人,他謊話連篇,出招狠毒,殺人不眨眼,絕對算不上君子。

  秦璇璣就是覺得這劍法跟他很配:救人時溫潤如玉,殺人時凜冽如冰。

  不是君子的君子。

  除了在場之人,還有很多人看到了他的劍舞,境界越高,越覺驚艷。

  李玉州五人出了天音閣,還沒等走到鹿門居,路上就察覺到了那股浩然劍意。

  一時顧不得前輩風范,五人不約而同地飛身而起,跳上了就近的聽濤閣,居高臨下觀看他演練的浩然劍。

  “好劍法!”

  千鶴道長情不自禁脫口而出:“好一套君子之劍!這后生當真了得,劍法卓然成家,行云流水啊!”

  鳴蟬大師眼泛異彩,雙手合十,口稱:善哉善哉。

  裴勝對劍法感興趣,張沖卻是對舞劍的人上了心,但不等他說出“收徒”之類的話,三人臉色同時一緊。

  李玉州他們看到了同樣一身黑,背負琴囊守候在那人身邊的少女。

  “九霄環佩琴的氣息…”

  “霧流島的人?”

  “通幽三層!”

  猜出他們“兄妹”是霧流島的人,三人心中惋惜,如此大才若能加入棋劍樂府,必能學的師門絕藝,可當發覺秦璇璣的境界,那惋惜立馬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驚愕,甚至驚怒!

  二代之人,無一是其對手!

  那九霄環佩琴…

  兩人看的聚精會神。

  三人看的神思不屬。

  就在這時。

  一個好聽的聲音響在他們耳畔。

  “他是誰?”

  幾人抬頭。

  只見聽濤閣相鄰的琴房之上,詭異地多了一個人,那是個穿一身紅衣的高挑女人。

  紅衣之上繡著金線,身后衣擺拖地,彷佛要乘風而起。

  她年紀不到三十,用這種口氣跟另外五人說話,本屬不敬,但她地位夠高,另外五人也就不當回事了。

  “萬會首,你來早了。”

  裴勝看著那女人無暇的五官,那是一種不同于江南小家碧玉的美,眉目亮烈,直入人心,她的美極具攻擊性,給人以盛氣凌人的感覺。

  財神幫幫主,萬鶴卿。

  萬鶴卿對裴勝的話聽而不聞。

  準確的說,她對三十以上的男人都不屑一顧,尤其鐘愛年輕的,龍精虎勐的,好用。

  就比如現在舞劍的那個。

  她靜靜的看著下方那人。

  容貌就不用說了,很英俊。

  體態也很完美,很修長。

  最讓她覺得新鮮的是,他舞劍時的動作神態,凌厲瀟灑,又不失君子氣度,跟他一比,她養的那些全成了垃圾,簡直不堪入目!

  連帶著她都覺得自己有點臟了——回去好好洗洗,順便把那些污點都給宰了!

  “他是誰?”

  萬鶴卿重復了一遍。

  “霧流島的人,尚不知姓名。”

  裴勝隨口回了一句,繼續欣賞劍舞。

  “霧流島…東海…”

  萬鶴卿低頭,略微一想:“明白了…棋劍樂府二代弟子沒人是他對手,你們的九霄環佩琴拿不回來了。”

  直接!

  太直接了!

  李玉州心中惱怒。

  就算你說的是事實,也不能這么不顧臉面啊,這還有武當和五臺山的人。

  但不管他怎么腹誹,面上還得如沐春風,正要說些場面話,挽回面子,萬鶴卿已經單刀直入,道:

  “我可以幫你們增加一點勝算,當然…”

  她看著下方那個男人,越看越覺得心動,紅唇微啟,輕輕一笑:“…是有條件的。”

  曹謹行依舊沉浸在《浩然劍》之中,很快,就舞到了最后一句的最后一字。

  劍招斜指,周身劍意爆發,勐然指向斜上方——鹿門居翹起的飛檐。

  曹謹行縱身一跳,伸手在檐角之下,摸到了一個精密的機關按鈕,跟張若虛房中的如出一轍!

  打開后,里面還是一塊石頭,上面畫著奇怪的紋路,像字又像畫,邊緣處的裂紋正好能跟另一塊結合。

  “到底什么鬼東西…”

  曹謹行越來越奇怪了,索性先收入懷中,等拿到剩下的部分再研究。

  曹謹行飄然落地。

  人群一陣騷動!

  “是什么?是什么?里面是什么?”

  “沒看清啊。”

  “敢問少俠尊姓大名?師承何處?”

  “在下愿出白銀五千兩收購!”

  “讓我們看看是什么寶物吧。”

  “教我《浩然劍》…”

  聲音嘈雜,七嘴八舌。

  曹謹行甩手擲出手中枯枝,只見灰光一閃,砰地一聲巨響!那根纖細枯枝深深插進了外圍青磚之中,齊根而入!

  頓時,一片死寂!

  所有人震驚地看著那根樹枝,三尺枯木,隨手一招,竟然全部插進了石體!如此內力,如此武功,這要是打在人身上…

  眾人咽了口吐沫,趕緊后退。

  韓棠、杜威、丐幫大義分舵舵主等人因為沒退,反而脫穎而出,都道了一聲:好功夫!

  曹謹行不置可否。

  “走吧。”

  他轉身就走。

  秦璇璣回過神,快步跟上。

  “哎…”

  韓棠還想跟他認識一下,哪知還沒說完,只見人影一閃,那對男女已經極快消失,趕往下一個地點。

  也是三謎最后一個地點。

  駱賓王曾經的居所。

  蜉蝣居。

  “這到底是什么人?怎么感覺他破三謎像吃飯喝水一樣簡單?”

  韓棠看著他們的背影,百思不解。

  “剛才那到底是什么東西?”

  杜威思考的則是另一個問題,他覺得那人的悟性資質都還在其次,更讓人矚目的是藏寶啊!

  張若虛、孟浩然、駱賓王。

  這三個嚴格來說不算同一時代的勐人,竟然都選擇在棋劍樂府留下某樣寶物,這其中隱藏的秘密,很可能關系重大!

  “必須稟告會首。”

  杜威和善的臉上飛快掠過一抹殺機,在心中暗道:“或者…直接把東西搶到手!獻上去!”

  1秒:m.biquw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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