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曹謹行練功之后躺到床上休息,明天大清早的還要去衙門點卯,明朝的公務員也不好做。
白貓軒轅十四就臥在他枕頭邊,緊緊挨著他的脖子。
這姿勢不太舒服,曹謹行幾次把它拿開,這家伙都一根筋地拖著瘸腿再往上湊,還一臉委屈的表情。
這要是個人,曹謹行絕不慣著,但誰讓他是隱藏貓奴,也只能聽之任之。
十四滿意了。
但還沒等它睡安穩,忽然聽到一聲狗吠,十四眼睛一下子睜大了,毛發炸起,緊緊抱住曹謹行的脖子,渾身發抖。
曹謹行深深嘆息。
“我就知道,以我這不到10的福源,不可能有異獸平白無故認主,即便有,估計也不好拿到手…”
他坐了起來。
臉色陰沉。
“幾位,我勸你們別現在就動手,打爛了我的家,我讓你們吃不了,兜著走!”
恐怖的寒氣一放即收。
周圍一靜。
曹謹行慢條斯理地穿上一件白色長袍,一手提著繡春刀,一手抱著十四走出房門。
院子里站著五個人。
在院子外還有不下三四十人圍住大門,另有十幾只大狗死盯十四,口中發出嗚嗚低吼。
曹謹行心情很不好,手中長刀斜指地面,刀鋒雪亮,冷眼看著這些人:“半夜闖門,給我個合理的解釋。”
繡春刀!
那五人瞳孔猛縮,棘手了!好死不死的,居然逃到錦衣衛這里!看刀上花紋,還特么是個百戶!
——殺錦衣衛者,罪同謀反,當夷三族!
除非不想在京城混了,不然只要讓鎮撫司查出來,就是抄家滅族的結果。
別人可以拼,風云山莊拼不起。
不光是因為一個莊子,還因為莊主張大鯨是京師巨富,一旦殺了錦衣衛,他所有家產都將化為烏有。
“深夜攪擾,還請百戶大人見諒,您手中靈貓雪琉璃是我風云山莊遺失靈獸,事關莊主安危,懇請大人歸還。”
領頭人的姿態放的很低。
曹謹行笑道:“你們的?又砍腿,又下毒,這都沒抓住,怎么可能是你們的?照你們這個做派,真落到你們手里,只怕關籠子、套繩子都是輕的…別說不是,就算是,現在也不是了。滾出去!”
“…”
領頭人冷汗出來了,想發火又顧及對方實力和身份,可如果就這么灰溜溜地走了,少莊主那又沒法交代。
正為難的時候。
“關沖,退下。”
張乘風出現了:“所有人回山莊,伱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
眾人巴不得趕緊離這錦衣衛遠點,迅速消失。
曹謹行掃他一眼:“別再往前了,你手上的暴雨梨花針敢對著我,我就讓你死無全尸!”
話落,刀光一閃,三十米外的墻上多了一道森白的刀痕!
長三尺,深五寸,周圍一片冰花!
隨手一刀就有如此威力,張乘風不得不停步,苦笑一聲:“大人武功高強,小弟佩服。但,你可知,我已經找了它八年,今日就算是死!我也要把它帶回去給我爹治病!”
“…”
曹謹行皺眉,果然麻煩,不耐道:“世間靈藥無數,我聽說風云山莊是京城巨富,你為什么非要跟一只貓過不去?”
張乘風道:“我爹中了魔教圣火典真氣,一身生機幾乎被心頭魔火蒸干,靈貓雪琉璃是天生異種,生命力強橫,它的心有起死回生之效,所以…”
曹謹行冷笑:“你這當兒子的有意思,你爹被異種真氣折磨,你不想辦法滅火,一味的添柴有個屁用!”
“我…”
張乘風苦澀道:“大人說的真輕松啊!圣火典是魔教三宗中明宗的鎮門神功,位列五品上階!想滅它的火氣,談何容易!”
曹謹行干脆坐下了:“我倒要聽聽,有什么不容易的。”
張乘風道:“魔火真氣焚燒五臟六腑,凡是低于其品級的靈草丹藥,全都只能壓制,不能祛除,長久服藥更會產生耐藥性,一日不吃,痛苦加劇!
想滅火,只能從陰寒真氣入手,可是,冰系心法本就走極端,諸如太素陰經,殺人容易,救人卻難…
據神醫賽華佗所言,目前已知心法中只有兩部或可滅火而不傷人,一為冥海歸元訣,一為冰玄鑒。
前者是東海蓬萊島島主不傳之秘,后者在宮里,是司禮監掌印太監呂公公的絕技…”
說到這里,張乘風表情更加苦澀:“蓬萊島島主神龍見首不見尾,我屢次派人出海都尋而不得;呂公公身為內相,深居大內,日理萬機,我張家就是再有錢,在他眼里也是土雞瓦狗,怎么可能請來為我父親治病…要不是實在無能無力,又有誰愿意抱薪救火呢…”
張乘風的眼眶濕潤了。
“…”
曹謹行瞥著他的神色變化,想看出說謊的痕跡。
“身為人子,靈貓不得不求!今日,張乘風斗膽請大人放手,我自有重禮相贈!倘若不放…”
他已然紅了眼,手中多了兩顆天雷子,這玩意一旦爆炸,方圓百米盡為齏粉!
這是要同歸于盡!
倒是個孝子。
曹謹行無奈嘆氣:“我會電光神行步,你這玩意殺不死我。走吧。”
他站起來,隨手一扔,繡春刀插回房間刀鞘。
“去、去哪?”
張乘風有點懵。
“當然是去你家,我出手救你父親,你離我的貓遠點。能辦到嗎?”
“你…”
張乘風傻了,隨即反應過來,又驚又喜:“你如果真能救我爹,就算讓我供著它都行!”
曹謹行:“那倒不用,它因你受傷,療傷需要的一切資源,由你負責。”
張乘風連連點頭:“好!我這就命人送來天材地寶,給它賠罪!想吃多少吃多少!從今以后的一切伙食,都由我張家包了!”
“記住你今天的話。”
“如違此言,天打雷劈!”
“那就走吧。”
曹謹行抱著軒轅十四,大步流星出了門。
張乘風拍拍自己的臉,確信不是夢,這才欣喜若狂地跟上。
曹謹行相信老道士的判斷,既然太素陰經的陰氣就已足夠,那不下于它的寒蟾功肯定也行。
別的冰系武功如何陰毒他不知道,寒蟾功確實可以養脈療傷。
他自己就是例子。
兩個條件都滿足,曹謹行索性幫他一把,也省得他死纏爛打。
深夜。
風云山莊萬籟俱寂。
曹謹行一身白衣進入張大鯨臥室,看著床上這個形容枯槁的老頭,也不免心驚魔教手段狠辣。
聽說張大鯨早年是個佳公子,武功資質雖不高,但風度翩翩,一身才學,精通多國語言。
他的第一桶金就是隨商隊走絲路,遠赴波斯賺來的,此后生意越做越大,一發而不可收。
這樣的一代人杰,卻給活活折磨成了僵尸…
桌上已經放了不少低品天材地寶,是專門給十四準備的,但十四緊抓著曹謹行的衣服,滿心戒備,不敢稍離。
“別怕。”
曹謹行摸摸它的頭:“盡管吃,多吃傷好得才快。”
他這聲音溫柔的一塌糊涂,旁邊張乘風幾人都覺得不可思議,這可比跟他們說話的時候柔和多了。
十四聽懂了,舔著舌頭撲到食物堆里大口吞咽,眼睛卻不離開曹謹行。
曹謹行坐到床邊。
張乘風遞上一張紙:“這是賽華佗從古書里找到的消除圣火典火氣的行功方法…”
曹謹行掃一眼,了然于心。
他深深吸氣。
霎時間,房間溫度大降!
張乘風、關沖幾人驚喜交加:
真的有希望!
曹謹行兩指點在張大鯨手腕,按古法所述,操控寒蟾功真氣流經他身體諸脈:
云門、神藏、玉堂、鳩尾…
這一股圣火典真氣雖經年不散,但到底時日長久。
面對一般真氣還能耀武揚威,對上寒蟾功就只有節節敗退的份兒。
曹謹行還沒怎么用力,那股火就已經慢慢消散了。
多年來,張大鯨受火氣折磨生不如死,只有這一刻宛如冰河過身,舒爽無比。
他臉上的紅潤慢慢變淡,恢復成正常膚色,那對始終緊皺的眉頭松開,睡夢中露出了和緩放松的神情。
這么多年,他第一次安心入睡。
張乘風激動地熱淚盈眶。
曹謹行緩緩收功:“好了,火氣已消,接下來只需靜養即可。”
“多謝大人!”
張乘風雙膝跪地:“大人救我父親,張家上下銘感五內!日后但有驅使,張乘風絕不推辭!”
說完拜了下去。
“不必,只要你別再對我的貓喊打喊殺就行了。”
曹謹行把他扶起來,道:“今日之事,我不希望有再多人知曉,請張公子代為保密。”
“了解。”
張乘風是聰明人,馬上轉身對關沖道:“打招呼,今夜見過大人的人,敢泄露半個字,立刻送他全家老少去地府!”
“是!”
關沖急忙出去。
交代完,張乘風重新變回笑臉,抹掉淚珠,對曹謹行道:“大人稍待,我已經請了揚州師傅備了酒菜,還請大人賞光。”
曹謹行本來不想多留,但一來對魔教比較感興趣,想多了解了解防患于未然,另外,十四也才剛放開,吃的正香。
“那就打擾了。”
“大人說的哪里話。”
張乘風很開心,伸手一引:“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