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融看著還穿在獨角長劍上的‘昂鳴’肉身,眼中閃過怒色。
長劍橫斬。
頭顱頓時墜落跌在他的手中。
余下的血肉精氣化作精純煞氣被魂幡吸收。
抓著頭顱,巫融氣性仍未消。
直到手掌落在他的肩膀。
回首望。
巫融張了張嘴,長嘆了一聲道:“還是瞞不過師尊。”
他并沒有想要瞞住涂山君。
僅僅是想樹立起自己不依靠神兵,不依仗師尊,也能統治魔冥的威望,他知道師尊涂山君一定會來。
涂山君自然明白,所以才沒有從一開始就出手,為的就是讓巫融能夠樹立自己的威信。
“你錯了。”涂山君的目光放遠,緩緩收回。
巫融的神色一愣。
“我也錯了。”
涂山君接著繼續說道:“為什么你會覺得依靠我就不算自己的真本事?”
“我…”
巫融詫異的同時微微皺眉。
是啊。
他為什么覺得只要完全靠自己的才算真本事,或許是因為他想要證明自己的強大,證明自己并沒有他人說的那么不堪,以及對師父的尊敬,讓他不想事事求助。
他相信自己能夠解決那些麻煩。
可是并沒有。
涂山君直指本質:“我只是神兵之靈,沒有法力我甚至無法走出尊魂幡。”
“說來,不是你依靠我,而是我依靠你。”
主魂不無遺憾的感嘆。
做人的時候太弱,做鬼反而強大。
強大到一定程度后,又懷念起做人的日子。
回轉目光,涂山君凝望眼前的弟子:“你面對的困局并不只屬于你自己,大多數也是我帶來的,本該你我共同面對。”
“他們只以為你有神兵和器靈,卻不知道為此要付出多么大的代價。”
“天與不取,反受其咎!”
巫融神情一震。
他以為自己足以掌控局面,但是正如師尊說的那樣,他要面對的不僅僅是自己的危機,還有尊魂幡帶來的因果。
這樣的因果讓一個師尊這位控兵千萬的主魂都感到棘手。
他又為什么認為自己能夠承擔,甚至解決。
許是自己太驕傲。
修出截天大限后更以為自己確實為天命鐘愛。
實際上仙路本艱難,連老天爺都有所限制,何況是自己這天命大鬼的道。”
“這不,才想要施展才情就碰到老怪,若非對方戰的太高,或許當真就會動手,自己這個截天修行的圣人就會隕落。
眼見周遭空間有了解凍的跡象,涂山君大手一揮,陰陽二氣猶如龍虎再一次令時空穩固。
瞧著自己那通天徹地的手段,涂山君緩緩放下手掌。
“甚至于說的更嚴重也更自私一點。”
“你是這天下唯一還傳承我道,并且走出自己路的修士。”
“一旦你死了,我找不到更適合執掌尊魂幡的人。”
“如果連你都不行,我不知道還有誰能行!”
巫融沒想到自己被師尊寄予如此厚望,頓時熱淚盈眶。
“我實在不愿你沾染這些。”涂山君目光愈亮,如霜寒大星。
然而命運就是如此玄妙,他就算二花的道君也還有不順心之事,既然如此就不要再多想,也莫要埋怨,多想想往后的對策。
涂山君走到了巫融面前,伸手遞過去。
地獄袍下,青白鬼手攥著一只長桿的鐵幡。
“拿回去吧。”
巫融攥住了魂幡。
“抓緊!”
沙啞的聲音響徹,就在面前的惡鬼主魂厲喝道。
巫融立時抓緊。
“牢牢抓著,別松手!”
主魂的話仍在耳邊。
巫融徹底明悟。
‘天命、師命、吾命。’
‘三命本一’
這就是他領悟的三命真法。
正如老師說的那樣,尊魂神兵本來就是他所有,性命羈絆,他不去任用反而錯失了天命,錯失天命又無師命相助,還如何成就我命。
旁人的譏諷又算什么,他的道只有他自己才真正清楚。
他是要成道承天的修士與旁人不同。
“我明白了。”
巫融再一次恢復了自信。
左右提劍,右手持幡,頭頂寶印懸。
轟隆!
天雷自天際閃爍。
凍結的時空在霎那崩潰。
不過是一個恍惚。
場面上只剩下巫融一人。
踏空而行,持劍朗聲道:“我承天命,馭極魔冥,威加海內,上至魔天莫非吾土,下至冥淵莫非吾臣,凡謀逆造反其罪當誅,抽魂奪魄貶于幡內鎮于九幽一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話落。
那顆本來要墜落的頭顱也在半空崩碎化作煞氣。
如焰之星火在長空點燃蒼穹,無邊紫黑火炎于虛空鋪開。
那是來自蒼天的注視。
如同老天爺的目光,在紅塵大世熊熊燃燒。
“終于還是走到這一步。”
持劍握幡的巫融神色平靜。
其實在東岳王城的時候,得到了古帝資助的他就可以迎戰天劫。
但是他覺得自己還不夠圓滿。
事實也正是如此。
如果那時渡劫,他也就無法理清三命的關系,無從尋到自己的真法。
現在不一樣了,他已經不再局限于曾經,真正的修出命經,也看到了自己的大道,盡管這條大道依舊望不到盡頭。
“好!”
“看不到盡頭才好。”
立于虛空的巫融放聲狂笑。
“來吧!”
命輪深邃的雙眸緩緩轉動,巫融一腳踢碎虛空。
整個人直接遁入域壘。
他若是在雞鳴山渡劫,整個魔冥都要被雷劫劈的元氣大傷。
這才踏入域壘,于無盡虛空中迎接雷云。
眼看煌天蒼穹像是一道恐怖簾幕燃燒在長空,巫融嘴角一勾,淡淡地說道:“命運無常,殺道長青,老天爺對付修士最根本的辦法還是雷霆鎮殺,也怪不得那些殺道修士道行修為突飛猛進。”
“他們本身的行徑就符合大道。”
“千秋不朽業,盡在殺人中!”
“殺吧!”
聽到弟子的豪言,幡內道觀的涂山君滿意點頭。
當日對陣,千言萬語的阻止,他還以為巫融性情隨著大業軟下來。
他要建立囊括天下的地府。
何為地府,幽冥地獄也。
巫融做為未來應該執掌幽冥地獄的教主,如果性情真的軟弱,他怕巫融鎮不住那些個兇厲的神魂。
光是想要繼續活下去的道君都足夠喝一壺。
現在一聽巫融言語。
悟出大道,直指本質。
“甚好。”
涂山君望向遠天的劫云:“如此我便可以安心做一個打手,為你保駕護航。”
尊魂幡動。
登天臺重塑。
看到眼前綿延上蒼的臺階,巫融大步登天。
界外。
雞鳴山。
眼看著持劍握幡的冠命侯飛身遁入虛空,如藏當即施展出天眼通。
大圣神芒讓他透視了時空正看到域壘的無邊劫云,大吃一驚,知道是侯爺的道劫來了,估計一時半會兒無法結束。
飛身至高臺,如同一位佛陀。
場面鎮住,如藏趕緊捏碎玉簡通知余神。
“什么?!”
“侯爺要渡劫?怎么沒有返回羅都山。”
接到消息的余神大急。
渡劫也不是小事。
在羅都山有大陣和靈脈,不用擔心后繼無力,在外面渡劫總會出現各種各樣的問題。
這就要準備整備軍馬驅動巨艦。
雖說現在兩月過去,羅都山的修士還只是大貓小貓兩三只,至少這么一支上萬修士的隊伍還能應對個意外。
“太傅也在?”
余神心中大定,有二花器靈坐鎮,也就不需要軍馬也巨艦了。
但是緊接著他心頭一驚。
太傅離開羅都,那么羅都豈不是整個中空。
有牛道君沒人看管,太極天的大司空也能隨意行走。
一抬頭,正看到麒麟首眸光凝聚,大司空笑呵呵的說道:“要渡道劫了。我看他劫息環繞,就算不在這些時日也不遠,你莫要憂慮,本座要走還沒人攔得住,只是不想毀約罷了。”
“前輩高義。”余神拱手行禮,佩服異常。
一旁的有牛泓撇了撇嘴,晃動了還扎進琵琶骨的勾魂鎖。
“元帥暫且留下,我和老族長去看看。”大司空拍了拍有牛泓的肩膀,抬手示意走近的老狐貍,這可是道君渡劫,場面盛大,說不定還能夠從中看出一些什么,做為太極天的大司空顯然不會錯過。
“也好。”有牛泓張了張嘴。
“走吧老族長。”
“這就走。”
兩位道君踏空而去。
聽到枷鎖響動,余神的目光頓時被吸引。
“看什么看,小小鐵鎖不過是本元帥不愿掙脫罷了,這也能困住我?”
“是是,元帥您神通無敵。”
余神繼續稱贊。
反正只要能穩住局勢他干什么都行。
幾個月前在東岳城就看到侯爺止住雷劫,說明積累不俗。
現在終于要渡劫。
想來也用不了多長時間。
如藏盤坐高臺如古佛入定,萬千妖魔鬼怪盡在佛光下。
沐浴金剛之威不敢造次,就連原來的雞鳴山諸將修士也紛紛臣服,
昂鳴都被他惡鬼道人斬殺,現在又來個同行的菩薩,他們怎么可能再反抗。
妖魔鬼怪比人修還要現實,強者的一切都是對的,不管對方是什么人,只要對方足夠強,能夠戰勝一切。
也就像是如藏說的那樣,在誅殺了首惡之后雞鳴山徹底寂靜。
“阿彌陀佛。”
如藏看向遠天虛空,知道這一次渡劫或許要一段時間。
遂開壇講法:“正法明如來,行深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舍利子…”
群魔諸怪靜坐聽講。
這一講就是半月。
上方虛空時常可見道韻神雷于天淵崩裂。
彼時。
域壘中的巫融已經到了關鍵的時刻。
天之大鬼于九霄列陣。
“咳…”
巫融服下一枚大丹。
都天十鬼王各持一角。
黑色甲潮翻涌。
登天臺上,周身道息已成,虛影蘭花虛實交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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