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他的建議,了塵頷首同意。
縱然寺內弟子無故身亡,讓他極為憤怒,但終歸是沉浮半世的老狐貍,就算失態也僅一瞬。
短短三兩呼吸,了塵便壓下了情緒,重新恢復理智。
腦中思緒輾轉,他迅速想到了這幾日聽到的傳聞,季長云臨走前放的話,逐漸有了一些思路。
難道是誤殺?
若真是如此的話,或許可借此機會,進一步拉近與左重明的關系,取回如來神掌會更輕松。
了塵從沒有忘記,左重明的冠軍侯身份。
想從此人手中搶奪,此乃下下下策,不到萬不得已,他絕不會動這種想法。
畢竟冠軍侯這個身份,背后站著的可是武朝…。
退一萬步來講,就算真的走到這種地步,他也必須隱藏身份,定不能留下哪怕絲毫的把柄。
回到冠軍侯府。
左重明先命人安排好了塵三人,隨即便移步至靜室。
嘎吱一聲悶響,靜室的大門閉合。
風和里聞聲起身,擔憂的問道:“侯爺,您沒事兒吧?”
“死不了。”
左重明扯下衣袍,先服下幾顆丹藥,遂運轉起不動明王身。
伴隨洪鐘大呂般嗡鳴輕響,裊裊佛音在靜室回蕩,他身上驟然凝現出斑駁的暗金色佛紋…。
讓風和里毛骨悚然的一幕出現了,只見左重明胸口的窟窿,竟滲出細密的肉芽,急促的蠕動著。
僅是片刻的功夫,傷口就肉眼可見的縮了一圈。
這等可怖的恢復能力,簡直是聞所未聞。
“這,這…”
風和里駭然失色的看著他,張嘴想說些什么,可喉嚨好似塞了團棉花。
據他所知,武者體魄固然強悍,各方面遠勝于常人。
但想達到這般變態的恢復力,起碼要源海境左右,且必須將一門促進恢復的高深武技達到圓滿。
建立在這般苛刻的前提下,還必須要有充沛的天材地寶…。
可現在他所看到的,左重明身上的變化,卻徹底打破了風和里的認知。
“差一點。”
左重明坐下來,冷不丁的出聲:“若非我刻意放水,讓你傷到我,這出戲定會被了塵看出破綻。”
沒錯,之前的季長云,就是風和里假扮的。
這貨在偽裝易容方面,堪稱專業演員,非但能模仿武者,甚至能模仿真元顏色,異象氣勢…。
當然了,無論是真元還是異象,都屬于樣子貨,并不具備真正的特性。
不過這已經足夠了,畢竟了塵對季長云并不了解。
“大人,我真的盡力了。”
風和里嘴角一抽,無奈且委屈的嘆了口氣。
天可憐見,他真沒有任何留手,真的使出了吃奶的力氣,可左重明也太變態了。
“本官沒有怪你。”
左重明啞然失笑,輕聲說道:“借以此戰,成功將季長云推了出來。”
“并將他的實力水平,抬到與本官不相上下的地步,總體還是不錯的。”
風和里嘆道:“大人您是不知道,我給秦如龍情報時,他連問都沒問,直接就過去動手了。”
“很正常。”
左重明端起茶喝了口:“站在他的角度,蓮生教和蠻人都是受害者,左重明和僧人都是敵人。”
“當他得知,了塵與我在一塊時,定會認為了塵就是當日在飛舟上的星象境高手。”
“如此境況下,你只要順勢提出聲東擊西的計劃,急于復仇的秦如龍定會同意。”
風和里聽得連連點頭,遂問:“大人,卑職有一個疑惑。”
“講。”
左重明看他一眼。
風和里不解的撓撓頭:“既然您誤導秦如龍,讓他以為了塵和尚是保護您的星象境高手。”
“那么…季長云明知如此,卻去競技場大肆挑釁,豈不是自尋死路?秦如龍不會懷疑嗎?”
“不會。”
左重明笑了:“你要注意幾個問題,季長云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年輕人總是容易沖動。”
“冠軍侯是個行事霸道,風格強勢的性子,只要沒有到絕境,定不會讓外人幫他擺平麻煩。”
“有這兩個前提條件,季長云去競技場挑釁,然后重傷歸來,秦如龍就不會對其產生懷疑。”
風和里恍然,不禁撫掌:“原來是這樣,大人英明啊。”
左重明隨意的道:“接下來,只需兩邊繼續拱火,佛門和蠻人的仇就會越結越深。”
“可是…”
風和里目露憂色:“這群和尚的老巢在極西之地啊,斷不會在此久留,等他們一走,恐怕…”
“走?”
左重明唇角翹起,玩味的說道:“你可知道,就算南疆荒域再貧瘠,也比極西之地好得多。”
“嗯…嗯?”
風和里眼珠子一瞪,驚懼萬分的望著他。
左重明冷幽幽的說道:“想讓蠻人乖乖的退出叢云府,滾回南疆荒域,僅憑清剿令可不夠。”
“必須給他們找個強大的,有侵略性的,使其無暇分心的敵人,你不覺得這群禿驢很適合嗎?”
風和里表情僵滯,澀聲無言。
他萬萬沒想到,左重明竟能瘋狂到這般程度。
這家伙不僅要翻盤反殺,甚至還想把極西之地,南疆荒域這兩個龐然大物,盡皆拉入局內。
若此舉真能成功,絕不僅會影響極西之地,南疆荒域,還會使得天下格局發生變動。
“可是大人。”
風和里沉吟著提醒他:“歷代武皇對佛門多為打壓,此舉恐怕會…”
“武皇正忙著立儲。”
左重明撇嘴:“二十多個皇子齊聚京城,再加上文武百官下場摻和,狗腦子都打出來了,哪有心思管這邊?”
“再有,本官從沒說過,熱烈歡迎佛門進來吧?他們偷偷繞到南疆荒域,關我屁事?”
風和里無言以對,這鍋甩的可太溜了。
明明是這貨一手策劃,推動,卻把自己擇的干干凈凈。
片刻后。
左重明換了身衣服,頂著一張慘白的臉,精神萎靡的來到正堂。
李剛接到了塵的眼色,連忙起身問候:“侯爺,您傷勢不要緊吧?”
“還好。”
左重明擺擺手,示意他們不必多禮:“讓諸位久等了,接下來咱們說正事。”
了塵三人聽到此話,不由坐直了身子,默默豎起耳朵。
“事情是這樣的…”
左重明察覺到他們的小動作,將早已編好的故事娓娓道來。
大概意思是,鎮撫司前段時間得到密報,蓮生教新任教主季長云,將聯合蠻人對左重明報復。
提前得到密報的左重明,便派‘仇輝’混進去當內應,同時花代價請來了佛門高手做援兵。
左重明帶著星象境的佛門高手,乘坐飛舟出行,意欲將蠻人的大祭司引出來,可惜失敗了。
另一邊,內應仇輝帶著佛門援兵,突襲蠻人和季長云下榻的客店。
可惜季長云實力過人,愣是在重重包圍下跑掉。
緊接著,了塵這群如來寺的人就來了…。
“竟是這般?”
中年僧人眉頭緊皺,面露慍怒:“那我們豈不是遭了無妄之災?侯爺總要給我們一個交代吧?”
說完之后,他才反應過來,對方似乎聽不懂…。
于是本能的看向李剛,讓這家伙幫忙翻譯。
可誰料想,李剛好似啞巴了一般,只是捧著茶杯低頭細啄,壓根沒有半點說話的意思。
正當中年僧人欲要再說時,旁邊的了塵陡然傳音:“你想干什么?”
“師祖,這是好機會啊。”
中年僧人暗中回復:“咱們的人死在這,大可借機興師問罪,再退一步讓他交出傳承金書。”
他本以為自己想出的妙計,會得到師祖的贊許。
可他沒想到的是,了塵聽罷臉色微變,厲聲呵斥:“荒唐,你還嫌現在不夠亂嗎?”
“師祖,我…”
中年僧人一懵,不懂師祖為啥不夸他,反而罵他。
了塵嘆道:“冠軍侯的性子可謂霸道,強勢,你若是真這么做…他定會將咱們掃地出門。”
中年僧人目露殺機:“那又如何?實在不行便喬裝打扮,暗中逼問…”
了塵瞪眼:“這種人向來吃軟不吃硬,逼問哪有那么容易,萬一逼問不出來,后果你來承擔?”
不等他說話,繼續道:“枉你吃齋念佛五十年,怎還有那么大的戾氣?回去抄百遍金剛經。”
了塵現在相當慶幸,左重明聽不懂極西之地的語言,否則定會猜出其話中用意。
到那個時候,雙方就算不撕破臉,也得鬧得不歡而散。
再想用和平的辦法拿回傳承金書,可能性幾乎等于零。
“額…”
了塵對李剛溫和笑道:“煩請小友告訴侯爺,若需如來寺幫忙請盡管開口,決不能讓兇手逍遙法外。”
李剛釋然的松了口氣,對他感激的笑笑,連忙給左重明翻譯。
左重明聽罷,開口說道:“其實,本侯還真有一事,若能辦成的話,找出兇手不成問題…。”
了塵驚異的發問:“哦?請…侯爺,明言。”
這次他用的是官話,盡管還很生硬,但好歹能聽得出意思。
左重明想了想,反問道:“諸位可知天衍宗?”
“嗯。”
了塵露出恍然之色,很明顯聽出了他話中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