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良按捺住心緒,不動聲色地看向許辭兮。
此時的許辭兮同樣是充滿戒備地看著他。
就像是他剛剛心里想的那樣,在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之中出現了一個熟悉的人,這本身就是非常值得懷疑的事情。
所以現在的問題似乎不是選擇要不要相信眼前的許辭兮,而是如何打消她的疑慮。
從她剛剛說的話來看,她似乎在他前面就已經進入了這個副本,所以對于這個副本一緊更有一定的了解,不像他這樣剛進副本一無所知。
“我是真的,剛剛才進入副本之中。”虞良將“雷”字符亮出來。
一般來說,區分是否是玩家的方法就是憑借字符,怪談生物自然是不能使用字符的。
而之所以拿出“雷”字符也是因為“雷”在這個副本里似乎有克制邪祟的能力,如果這個許辭兮是怪物變的,那或許會使她露出一些馬腳。
許辭兮看著他手上的“雷”字符,面色并無動容,但她同樣從字符欄中取出一個字符展示,證實自己的玩家身份。
“你是什么時候進入游戲的?”虞良問了一句。
他還記得許辭兮說過時間線是統一向前的,從許辭兮現在的反應來看,她應該已經和他在現實中的海城見過面了。
“五月二十五日。”許辭兮給出了一個準確的日期。
“我也一樣。”虞良點點頭,他同樣也是這個日期進入副本的,手機上的十月初六僅僅是副本內部的時間而已。
在許辭兮亮出字符之后,他也稍微對她放下一點心。
不過就像是動物園里的“之”知曉字符的合成和使用方法一樣,根源怪談也同樣有可能了解玩家的手段。
只要了解,就能以幻覺的形式展現出來。
因此現在的許辭兮依舊有可能是某種怪談生物假扮的,不能掉以輕心…
虞良本能地想著,然后就察覺到自己又開始產生“懷疑”了,心中更是無奈。
謹慎幾乎已經成為了他的本能,而多疑則是謹慎的外在表現。
也就是說只要他還在,“懷疑”就不會從他的身上消失,那么月光對他的蠶食就隨時可能出現。
那么換成李花朝的話…
他自己依舊待在宇宙里面,或許依舊會產出“懷疑”。
而且就算李花朝內心通透喜歡搞事,基本的戒備心也還是有的。
如果是李花朝在此刻遇見這許辭兮…
“剛剛我在被月光照射的時候,宇宙里是什么情況?”虞良問李花朝道。
“什么也沒發生,我倒是想叫醒你,但你就和魔怔了一樣,一個勁往月光里沖,然后手就沒了。”李花朝說得也很是無奈。
虞良接著問道:“那如果現在是你遇見許辭兮,你會怎么做?”
“我?”李花朝思索片刻,“還能怎么做?要么直接跑路,要么就毆打她直到她露出馬腳。”
語罷,他又補充一句:“如果真是什么t1級別的怪物,打不過的話再跑路。”
這個回答也是驗證了虞良的猜測。
雖然李花朝內心通透只喜歡搞事,但對外人基本的戒備心還是很足的。
想要徹底獲得李花朝的信任,這同樣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
在面對“懷疑”時,李花朝的選擇就是逃避,又或者是“打”消懷疑。
不論是哪種選擇,都會讓他失去從許辭兮身上獲取情報的機會。
當然,李花朝估計也很難分別出這些情報的真偽。
所以在宇宙中唯一一個神經大條不會懷疑別人的家伙便是…
“誒?虞大哥你的手怎么不見了?”陸保身這才發現虞良的左手融化了,“你疼嗎?”
“不疼。”虞良回道。
而陸保身則是又注意到地上的那一小灘肉糜,嘴里便發出嘖嘖聲,“看起來還挺惡心的。”
虞良:“…”
要說完全不產生懷疑的方法也有,那就是讓陸保身接管這具身體,然后讓他陷入沉睡之中。
這樣的話,這具身體里應該就不會有太多的“懷疑”產生。
只不過,那個七樓的“許辭兮”又該讓誰來解決?
讓陸保身來解決嗎?
真的不是虞良瞧不起他,而是這事情實在是有些魔幻。
況且一旦陸保身召喚出陸明哲,又會陷入同樣的死局。
不說聰明人,但凡是個正常人在這種環境中都會起疑心,更何況還有仙姑和天天吉歷等一系列的軟件瘋狂給誤導信息。
起疑心就會被月光盯上,而不聰明的人又完全沒有辦法處理掉“許辭兮”的怪談。
仔細一想,這副本開局遇上的兩個怪談還真是惡心啊。
虞良在心中嘆道。
能解決她的機會就在今天,過了今天之后,要么是她回到過去尋找第一天的自己,要么就是整條時間線一起回朔,大家一起失憶。
此前的虞良更偏向于是時間線回朔自己失憶,但現在看見了新的玩家許辭兮,他又覺得不至于。
就像是單機游戲自然有回檔一說,但一個超大型的聯機游戲…
想要回檔的話,肯定會更加困難一些吧?
“你之前所說的信仰是什么?”虞良看向許辭兮,“懷疑,信仰,進食。地下停車場里全都是這三個詞語。”
“你應該也收到了那一條匿名短信,不要抬頭看月亮。”許辭兮解釋道,“看到月亮的人會產生一種特殊的信仰,他們會崇拜月亮,但如果是一些心智不夠堅定的人,或許會想要將自己作為祭品獻給月亮,以獲得更多月亮的喜愛。”
在說完這句話后,許辭兮用一種復雜的眼神從頭到腳掃視一遍虞良,然后又搖了搖頭:“但你看起來和那些心智不堅定的玩家并不一樣。”
“我并沒有直視過月亮。”虞良搖搖頭,“僅僅產生了一些懷疑,然后那些月光就吞噬了我的半邊身體,變成現在這副模樣。”
“什么?”許辭兮有些疑惑,“月光會吞噬身體?不可能,我看見過那么多的玩家被月光所照耀,他們都一點事情沒有。若要說他們的心中沒有一點懷疑,那也不正常。從我現在了解到的情況來看,月亮她應該算是‘善良的’吧?”
“善良?”虞良也同樣不解,“她不是會讓人產生信仰嗎?”
“對,然后她就會賜予信仰她的人一些力量,幫助玩家更好的對抗出現在住戶樓里的怪物。”許辭兮接著說道,“她已經幫助很多的玩家在這個危險的地方活下來了。”
她微微皺眉:“至于那些產生狂熱信仰的人,大多意志不夠堅定,會被這種突然出現的力量腐蝕心智,為了更多的力量不惜以自己作為祭品。”
而虞良也是默默地退后一小步,看著許辭兮的眼神里也帶上一些警惕。
那月亮怎么想都不可能會是善良的吧?
就算她愿意將力量借給這些玩家們,但怎么看都像是讓玩家沉迷于借來的力量,一步一步墮入深淵。
有點像是成癮性藥品,又或者是出借高利息的貸,只會逐步讓人萬劫不復。
“但那都是以前的情況了,現在已經很少有人再向月亮借力量了。”許辭兮似乎并沒有注意到虞良對她的警惕,繼續說道,“這個小區生成的怪談生物很特殊,它們會壓制月亮的光輝和神力,只有當月亮到達滿月的時候才能恢復最強的神力,將這些怪物們全都消滅。”
“根源怪談的任務提示中也說明了,只要能輔助月亮消滅這些污染月光的怪談生物,那么所有玩家就能一起離開這個根源怪談。”許辭兮道。
“也就是說只要等到十月十五左右,等月亮達成滿月就能離開這個地方?”虞良聽明白了許辭兮的意思。
“應該是這樣。”許辭兮點點頭,“我在一些樓層發現的線索也都指向這條道路,但想要讓她滿月并沒有那么簡單。”
她似乎是看出虞良是剛進入副本的,所以將自己掌握的一些信息全都告訴了他:“根據之前他們發現的線索,只要有任何一個玩家看見過月亮,那么全體玩家的時間線就會回朔,重新回到十月初六這一天,而那一個看過月亮的玩家則是會失去記憶。”
許辭兮緩緩說道:“要想回歸現實,就要讓時間繼續流動,到達真正滿月的那一天。”
“既然這樣,滿月的條件并不簡單。”虞良點點頭,他的反應很快,瞬間就分析出其中的要害。
如果簡單的話也就不會知道現在還是十月初六了。
看見月亮就可以從月亮那里借到力量,但同時也會讓全體玩家的時間回朔。
聽起來很簡單,只要大家都不去看月亮,老老實實度過九天時間就行,但實際上卻絕沒有這么簡單。
試想一下,在遇到自己無法解決的怪物時,你是束手就擒乖乖受死還是拼命去看一眼月亮,代表月亮消滅怪物?
就算這會讓所有玩家回朔時間,但又有什么關系呢?
有誰會愿意犧牲自己的命去推動其他玩家過關的進度?
更何況還會有不明情況的新玩家加入到游戲之中,如果他們在沒有了解到這個規則的前提下看到了月亮…
所有人的進度又得重新來。
虞良試想了一下其中的難度,頓時感覺這副本的設計同樣沒安好心。
果然,任何一個有根源怪談的副本都沒那么容易逃脫。
然而這僅僅是針對許辭兮的說法而已。
從他遇到的情況來看…
月亮就是不折不扣的惡魔了。
她會吃掉所有心生懷疑的玩家,會異化所有看見她本體的玩家。
這么看起來,這月亮還有兩幅面孔?
他想起了下樓時看見的標語,似乎來過這棟樓的玩家也意識到了月亮的兩張臉,并將其分為“哭泣”和“微笑”。
但讓虞良有些不理解的是,其中一條標語寫的是“看見微笑的臉就能離開,必須要賭一把”,這又是誰傳播的信息?
似乎和許辭兮說的情況又產生了矛盾。
月亮有兩面,一面是“懷疑”,一面是“信仰”。
“懷疑”進食玩家,“信仰”需要玩家。
十月初六。
應該是上弦月。
虞良揉了揉頭,他突然意識到一件事情。
他是失憶過的。
而對此前唯一的記憶可能就是那輪巨大的藍白色的滿月。
這么說,他曾經看到過滿月。
那為什么…
并沒有離開副本?
反而是失憶了?
而時間也重新回到了十月初六這一天…
在看見滿月的十月十五,究竟發生了什么?
在仔細回想這件事的同時,虞良也感受到了頭疼。
與此同時,還有問題。
他抬眼看向許辭兮,“回朔時間的話,過往的玩家豈不是會復活?進入副本的新玩家難道會被提出副本嗎?如果不會的話,這個副本的玩家豈不是會越來越多?”
“不不不,不會復活,一旦死亡,就會真正的死亡。”許辭兮飛快地搖著頭。
“那么你上一次的記憶持續到十月初幾?”虞良追問道。
“十月初十?怎么了?你失去了記憶,這說明你看見過月亮…”許辭兮回答道,同時也分析了一陣,“沒關系,如果不是碰到了特別棘手的情況,你應該也不會主動去看月亮。”
他們的關系比較熟,自然不會因為虞良看見月亮導致所有玩家回朔時間而責怪他什么。
于公于私皆是如此。
對于這個副本里的全體玩家來說,失去“虞良”或許比重置過關進度更加虧。
而虞良得到了答桉,心中也是有了推測。
他作為看見滿月的失憶玩家,自然是活到了十月十五這一天。
許辭兮擁有記憶,但這段記憶只持續到十月初十,并沒有持續到十月十五。
這說明許辭兮死在了十月初十這一天。
所以她沒有了之后的記憶。
正常情況下,看月亮導致的時間回朔并不能讓玩家復活,但滿月時未必如此。
滿月時的月亮擁有最強大的神力。
所以他才在這一天選擇了看月亮,將時間回朔到十月初六?
但這也證明了一件事。
這輪月亮即便滿月了也不會讓全體玩家回歸,所以作為玩家的他并沒有成功回歸。
當時的他應該也察覺到了這件事情。
那么一周目的“虞良”是怎么做到讓時間流逝到十月十五的?
很顯然,這是連現在的他都覺得無比困難的一件事情。
虞良嘗試著思索完成這件事的方法,不知道是不是以前他曾思考過這個問題,所以一個答桉立馬從他的腦海中蹦了出來。
很簡單。
殺死所有的玩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