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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6 焉知非福?

  “你也查到些東西了嗎?”

  沉憶辰反問了一句,朱儀性格不會無的放失,他必定知道了隱情。

  “嗯。”

  朱儀點了點頭,沒有具體說他查到了什么。

  “朱佶現在身處邊關衛戍,我擔心來年開春后會成為重大隱患,有沒有辦法先行把他調任回京?”

  沒有十足的證據拿下朱佶,那至少不能把他給放在關鍵職位上。調任回京后在五軍都督府任個虛職,并且還能處于沉憶辰跟錦衣衛的掌控之下,只要朱佶再跟瓦刺部有任何的聯絡,就能趁機抓住把柄。

  相反身處邊關天高皇帝遠,沉憶辰在宣大并沒有任何勢力根基,想要掌控都鞭長莫及。

  “很難。”

  面對沉憶辰的話語,朱儀搖了搖頭。

  “對于二弟,父親大人始終抱著很大的期望,如今他表現浪子回頭,愿意去邊疆戎馬歷練,沒有特殊理由定然是不會調任回京。”

  “除非是把他通敵叛國之事,告知父親大人。”

  說到這里的時候,朱儀神情嚴肅無比,成國公朱勇好不容易走出了林氏賜死后的頹廢,要是再告知他朱佶通敵叛國,不知是否能承受起打擊。

  馮唐白首,如今的朱勇,已不是當初那個山一般穩重的大明國公,數次受傷后身體更是每況愈下。

  現在朱勇心中最大的驕傲,就是自己三個兒子陸續成才,能撐起成國公一脈未來的榮耀。把真相直白的告訴他,先不說能否接受的了,至少對于一名父親跟老者而言是殘忍的。

  “當斷不斷,必受其亂,大公子如果你不方便告知,在下可以去向公爺訴說。”

  沉憶辰能理解朱儀作為兒子的難處,但這件事情繼續拖下去,等到宣大防線出現漏洞,造成的后果跟損失難以估計。

  好比土木堡之戰的失敗,轉折點就在于宣府總兵楊洪的兒子楊俊,不戰而逃丟掉了十幾個衛城堡壘,從而斷了親征大軍的退路,最終導致一敗涂地。

  如果朱佶再復現當初楊俊的罪行,沒有爵位防身的朱勇,又該拿什么去填坑彌補,靠朱儀身上的軍職嗎?

  很多時候一榮俱榮很難,一損俱損卻很簡單。

  “不用了,我自會處理。”

  朱儀默默回了一句,然后拱了拱手就轉身離開,雪地上留下一個落寞的身影。

  身為承擔起家族興衰的嫡長子,這種事情他不可能假借于沉憶辰之手,應該承擔起屬于自己的責任。

  百里之外的九峰溝,刺殺失敗的鄭祥等人躲在了一個山洞里面,兩百人的隊伍活著退回來的不到百人,剩下的幾乎人人身上帶傷。

  只能說瓦刺精銳的騎兵野戰水準,確實站在了這個時代的頂峰,哪怕蒼火頭等人算精挑細選出來的勇武之人,人數劣勢情況下沒有占到絲毫便宜。

  “鄭祥,我們就這樣灰熘熘的回去,有何顏面去見東主?”

  “今晚我再潛入韃虜陣中,要么行刺太上皇成功,要么就死在塞外,不成功便成仁!”

  蒼火頭望著兄弟們的慘狀,滿心不甘的朝鄭祥說了一句,他無法接受這樣的失敗。

  “韃虜已經有了防備,就算你今晚賠上性命,也傷不了太上皇分毫。”

  相比較之下鄭祥就冷靜許多,他此刻腦海中更多是在思考著失利的原因。如果說朱祁鎮御駕有著五百騎護衛,還能勉強找個合理解釋,那么后續韃虜騎兵大部隊的出現,就完全屬于離奇事件。

  冰天雪地的冬季,太師也先不顧戰馬休養,派成千上萬兵馬護送明國皇帝回京,怎么看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既然如此,那韃虜后面跟著的大部兵馬,到底想要做什么?

  不單單是鄭祥思考著這個問題,旁邊的王能同樣滿心不解,于是忍不住開口道:“鄭哥,你說韃虜護衛兵馬如此夸張,或許并不是為了防備刺殺,而是另有所圖?”

  “他們想要趁交接太上皇儀仗的時候,趁勢攻占大同府嗎?”

  鄭祥想到了這種可能性,不過很快就在心里面否定了。

  大同總兵郭登跟韃靼使團交接皇太子勐可的時候,鄭祥等人就在大同城內目睹一切。區區一個蒙古質子,大同鎮都派出了數千兵馬,隊列整齊的做好了迎接跟展示兵威的架勢。

  以郭總兵的老練跟經驗,怎么可能在恭迎太上皇圣駕的時候,給韃虜順勢攻城的可趁之機?

  既然不是大同城,那么整個大同防線,還能進攻哪里?

  想到這點之后,仿佛有一道靈光直沖鄭祥天靈蓋,讓他有種如夢初醒的頓悟。

  “義州衛!”

  “什么義州衛?”

  面對鄭祥棱模兩可的話語,王能反問了一句。

  “我們之所以會遇到韃虜重兵,他們的目標并不是為了護送太上皇回京,而是想要攻陷朱佶駐守的義州衛城!”

  當初沉憶辰探查朱佶是否通敵叛國,派出去的正是蒼火頭等人,他們同樣清楚這一切的背后緣由。

  鄭祥之前一直想不明白,為何自己等人運氣會如此之差,碰到韃虜的大部兵馬。如果思維放開一點,把韃虜跟朱佶給聯系起來,那么一切便能解釋清楚。

  大同鎮有郭登駐守攻打不下來,那么就從義州衛城突破即可,有朱佶充當內應,可謂不費吹灰之力!

  “朱佶想要獻城,那他為什么要這樣做?”

  蒼火頭還是有些不明白,以朱佶的身份跟背景,充當蒙古內鬼價值無可估量。除非是再來一次京師守衛戰級別的入侵,否則冬季單單攻陷一座衛城,搜刮一點邊境財物,完全不值得把朱佶給暴露出來。

  找不出韃虜行事動機,就很難斷定跟朱佶有關系。

  “我懷疑是韃靼使團要護送入京的皇太子勐可。”

  有了鄭祥的提醒,王能也逐漸破開云霧,看清楚了整件事情的脈絡。

  瓦刺本來就率兵劫殺韃靼使團,結果恰好碰到了郭登率領的大明迎接兵馬。皇太子勐可身為質子的價值,就如同當初被蒙軍俘獲的大明天子朱祁鎮,同樣在關鍵時刻可以起到“挾天子以令諸侯”的作用。

  太師也先雄心勃勃,必然不會把這樣重要籌碼,放在大明的手中。

  曝光朱佶,就是為了皇太子勐可!

  不過緊隨其來一道現實的問題,擺在了鄭祥等人的面前,那就是哪怕知道了韃虜的意圖,自己又該怎么做?

  返回京師告知東主沉憶辰,很明顯是來不及,剩下的挽救方式,就是直接前往大同府告知總兵郭登。可問題自己等人是劫殺太上皇的叛賊,難道把弒君之舉全盤托出嗎?

  叛賊去告知官兵多加戒備,本身就充斥著一種滑稽感。

  “鄭哥,我們該怎么做?”

  王能同樣想到了難點,告知郭登可能會遭來殺身之禍,甚至還會把東主沉憶辰給牽扯進來,后患不可預知。

  但如果為了己方安全選擇隱瞞,那么義州衛淪陷就將成為必然,除了皇太子勐可被劫走外,還不知道有多少邊軍兄弟跟百姓,會身死韃虜手中。

  家國忠義兩難全!

  沉默,許久的沉默,鄭祥望著一張張兄弟的臉龐,此事已經完全超乎他的能力范圍,任何一個決定都會造成無法預料的后果。

  自己等人付出性命都算了,要是弒君之舉牽扯到東主沉憶辰,恐怕死不瞑目。

  “弟兄們,你們說如果這件事情擺在東主面前,他會怎么做?”

  鄭祥緩緩的說出這句詢問,某種意義上答桉已經呼之欲出了。

  沉憶辰為了幫三省八府之地的災民討個公道,賭上了自己的仕途跟性命,硬生生的行了誅王之舉。

  福建平叛為了保全十幾萬義軍,拿了右布政使宋彰的項上人頭當投名狀,從始至終沒有絲毫的猶豫。

  土木堡之危,沉憶辰無召領軍赴京,頂著謀逆的罪名從關外,活著帶回來數萬親征軍將士。并且依托著福建衛的援軍,度過了京師最危難的一段時機,沒有重蹈北宋覆轍!

  如果這件事情擺在沉憶辰的面前,他會以天下為重!

  有了答桉之后,鄭祥便不再多言,孤身一人一騎用最快速度趕往大同。

  之前沉憶辰為了提防朱佶,還曾給大同總兵郭登寫過一封手書,送信人就是鄭祥,雙方算是有過一面之緣。

  如果能說服郭登的話,不單能破了瓦刺的布局,還能解決掉朱佶這個隱患!

  正統十三年十二月三十日,大年三十放在大明其他地方,早就喜氣洋洋一片辭舊迎新,期盼著來年的美好。可是對于大同城這樣的軍鎮來說,看不到任何喜慶的氣氛,相反戒備森嚴充斥著一股肅殺氣氛。

  明英宗朱祁鎮的御駕,已經抵達了大同城內,面對這位曾經的君王,郭登的內心無比復雜。不過除此之外,還有一件更復雜的事情,那就是兩天之前鄭祥帶來的那個消息。

  至于朱祁鎮這邊見到郭登,就完全沒有給好臉色,當初來大同叩關叫門,就是郭登據城不出,導致自己被太師也先好一頓羞辱。

  再加上關外遇刺,讓朱祁鎮懷疑那批精銳刺客,可能就跟大同邊軍有關。否則這么多人跟戰馬,如何瞞過大同守軍的眼睛,出城埋伏在九峰溝?

  雖然朱祁鎮沒給郭登好臉色,但是對趕往大同府接駕的前廣寧伯劉安,就是笑臉相迎。甚至允許對方騎馬跟隨在御駕旁邊,以方便進行交談。

  朱祁鎮北狩的這小半年時間里面,一直通過伯顏帖木兒,關注著京師的時局變化。最開始他雄心勃勃,原因在于孫太后書信中流露出郕王代攝帝位的想法,只要自己回京便歸還大統之位。

  可是隨著京師守衛戰的成功,景泰帝朱祁玉逐漸坐穩了皇位,連孫太后自己都被迫歸政退居后宮,很明顯想要對方還位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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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乎朱祁鎮把目光打在了朝臣之中,他深深清楚皇權是自下而上的,當年為了把權力掌控在自己手中,培養出王振為首的宦官集團,去跟文官還有勛戚上演好一場斗爭。

  現在母后廢帝這條路走不通,就只能靠著朝臣復辟,逼迫皇弟退位。

  這個世界不缺少想要獲取從龍之功的野心家,特別在仕途上郁郁不得志者,更是想著通過站位成功一飛沖天。

  曾經的廣寧伯兼大同總兵劉安擅離職守,被景泰帝朱祁玉奪爵問罪,后來京師守衛戰缺少守門將領被放了出來,允許戴罪立功。

  戰后雖然沒有復爵,但還是授予了從一品的都督同知職位,讓劉安負責修葺沿邊各關隘。

  從一品都督同知位高權重,可放在超品勛戚面前,還是遠遠不夠看。從高處跌落的勛戚,是屬于最容易拉攏的類型,同時長時間鎮守大同府,讓劉安在邊軍中還是有些影響力跟威望的。

  想要復辟,必須先掌控兵權,朱祁鎮對劉安表現的很熱情,還當即賞賜了匹從塞外帶回來的好馬!

  只是讓朱祁鎮沒想到的是,劉安面對親近跟賞賜,卻始終表現的不咸不澹,與當初那個隨便許諾封侯,就屁顛屁顛跑到京師要賞賜的劉安,簡直判若兩人。

  “劉卿,是否對于朕的賞賜不滿意?”

  “上皇厚愛,臣豈敢不滿。”

  聽到這話,劉安趕緊拱手否認。

  “那朕怎么看著劉卿,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面對朱祁鎮的追問,劉安面露難色,不知該如何回答。

  “但說無妨!”

  朱祁鎮看著扭扭捏捏的劉安,不由加重了語氣,曾經那股身為帝王的壓迫感襲來,讓劉安額頭上瞬間出現汗珠,趕忙如實相告。

  “啟稟上皇,外界傳言您這次入關大同府,是韃虜犯邊的緩兵之計,郭將軍已經調集重兵準備迎戰了。”

  當初朱祁鎮叩關叫門,劉安就是信了邪吃下畫餅,結果把爵位給弄沒了。

  現在朱祁鎮又傳言是配合韃虜犯邊,賞賜的好馬拿了萬一時候再被定個通敵罪名,太上皇沒事自己可就太冤了,這讓劉安怎么高興的起來?

  “一派胡言,太師這次真心實意送朕回京,何來犯邊之說?”

  “另外你說郭登集結重兵準備迎戰,朕看這大同府也不像戰備的樣子啊!”

  面對朱祁鎮的質問,劉安只能硬著頭皮說道:“郭將軍迎戰地點并不在大同府。”

  “那是何處?”

  “義州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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