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著猶如高山般巨大的海怪,站在黑船上的許朔,渺小的也像是一片漂浮在茫茫大海中的無根浮萍。
實際上,在他之前展開心靈網絡的瞬間,就已經探測到了蟄伏在黑船下方的怪物。
但那個時候,探測到的畫面只是一片深不見底的黑暗,只能隱隱感覺到黑暗是個巨大無比的東西,并沒有具體的形狀。
至于現在看到的畫面…
許朔想要說出一個具體的形狀,但他除了滿腦子的章魚之外,暫時還沒有找到其它的形容詞。
這一刻,他的思維似乎被限制了。
以往的所有學識都在此刻變得蒼白而淺薄,大腦被放空,只塞下了那磅礴而勐烈的黑暗!
更何況他還是以精神力展開的心靈網絡進行探測,以致于這些黑暗以著更加直白的方式侵入了他的意識,占領了他所有的感官。
恍忽中世界好像只剩下了濃稠的黑暗,而黑暗中是密密麻麻的眼睛在盯著他,周圍還有嘈雜而尖銳的囈語。
他的精神力想要透過這片黑暗去看其它東西,但不論怎么去看,視線中都只有黑暗與怪物。
無法理解的思維與情緒在腦海中閃過,用力擠壓他的腦子。
不可遏制的恐懼、從心中生氣的邪惡念頭、無法控制破壞的暴戾想法,這些負面情緒紛紛攘攘,就好像有誰在唱著一曲扭曲而詭譎的音樂。
但這個時候,許朔意識深處最冒頭的思緒仍是——
好大一只章魚啊!
他甚至都已經想好了該怎么紅燒。
就像是飛蛾薄如蟬翼的翅膀火焰灼穿,四周包裹著他的巨大黑暗逐漸散開了一些,從被灼穿的洞口處依稀能看到外面的星空。
但在許朔燃燒精神力的時候,腦海中那把小提琴的琴弦,也好像感應到了什么而瘋狂震動!
許朔毫不懷疑它高峰時期能直接拉奏出一首小曲子!
小提琴日常就在自己儲蓄未知來源的力量,而現在到了需要它的緊要關頭,也毫無保留的在向著許朔輸送力量。
燃燒的是他的精神力,也是他蔓延出去的心靈網絡。
許朔被無邊無際的黑暗所包裹著,但黑暗也被他擴散的精神力所覆蓋。
四面八方的眼睛死死盯著他,周圍好似在排山倒海,轟隆隆的聲響震耳欲聾,分不清是怪物的憤怒還是慘叫。
某處劇本世界。
正在專心探查線索的男人忽然一頓,他抬起左手腕看了看。
上面那朵薔薇花的紋路,無論怎么破壞都會存在,甚至就算他進入了劇本角色,左手腕上一模一樣的位置也依舊存在著這朵花。
或許是因為這是靈魂印記,所以如影隨形,他搞清楚后就沒有繼續糾結了。
但現在,這朵花非常的燙。
猩紅的薔薇紋路顏色逐漸轉深,直至紅到發黑,它微微散發著暗芒,猶如血液流淌,也滾燙無比。
并且隨之而來的,還有大腦輕微的眩暈感,就好像有什么東西正在抽取他的精神力。
他當下趕緊守住心神。
但還沒等他繼續探測這是怎么回事,剛才那種恍忽的感覺就迅速消失了,發黑發燙的薔薇紋路也恢復了正常。
突然的虛弱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嗯?所以到底發生了什么??
難道是…綺麗絲那邊?
“轟隆!”
海面上炸起驚天的震響,猶如掀起的巨大海嘯,高高的水柱直至沖上了夜空!
那只揮舞著無數觸手,比之小島的巨大章魚在頃刻間化為了漫天的水霧,黏稠的黑色物質被未知的力量震碎,稀碎到甚至都無法凝結成液體。
自然的,那艘被黑暗頂上高空的黑船也墜落了下來,聲勢浩大的重重砸在海面上。
這艘船都沒有散架。
但等許朔抬頭看去,卻發現旁邊那艘叫“大平號”的船已經不見了。
海面上只有他現在所站著的這艘船。
而且船上也沒了斑駁的黑暗物質,只有滿地的血污與砍殺痕跡,看起來就是一艘遭到了海盜襲擊的旅船。
這是剛才的大平號的樣子。
不見了的似乎是黑船。
或許也可以說,自始至終這片海域里都只有大平號一艘船罷了。
所謂的黑船,更像是船員們內心深處的情緒映照。
包括那只像是深海巨獸般的怪物。
但是有件事挺奇怪的…
剛才那只大章魚是怎么沒的?
許朔皺了皺眉,若有所思的看向海面的某個方向。
剛才大章魚突然崩潰的時候,他被封鎖的心靈網絡得以抓住一絲空隙,探測到了剎那的畫面。
那邊好像閃過了一道赤金的光芒。
也正是這道璀璨到神圣的光芒,將怪物于瞬息間湮滅了。
是誰在幫他嗎?
所以除了他和羅凱之外?
還有人進入了這個劇本世界?
許朔很有自知之明,他完全打不過那只怪物的,甚至就連重創都有些勉強。
所以他留下來對抗只是想試試自己能堅持多久罷了,反正他也不會被深淵給污染思維,而且也可以隨時退出劇本,最重要的是失敗也沒有懲罰。
那這一波不就是可以直接浪了?!
結果在他被黑暗包圍后的短短時間里…十秒鐘有嗎?
或許有吧?
雖然在黑暗中遭受深淵侵蝕的時候,彷佛已經過了無數個世紀之久,被混亂的時間長久到令人發慌。
但黑暗的封鎖被摧毀后,以著阿爾法角色卡的計算能力,他完全可以計算出過去的真實時間。
當時估計也就過了幾秒鐘罷了。
幾秒鐘后,大章魚慘遭震殺。
甚至它連反抗都來不及。
真是一股強大的力量…
許朔靜靜的站在破破爛爛的大平號上,遙望著風平浪靜的大海,又抬頭看了看迷蒙的夜空。
他神色平靜無波,也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只是就這樣安靜了半晌后。
許朔收回了紛亂的思緒,看了眼腦海中的恢復平靜的小提琴,接著又抬起自己的左手腕看了看。
手腕內側那朵薔薇花,剛才在發光。
并且許朔還感覺到了一絲絲精神力從中溢散出來,然后跑進「心臟」小提琴里,補充他為了抵抗章魚而持續消耗的精神力。
這東西,倒是終于表現出了它的一點用處。
否則,許朔怕不是還真得忍著羞恥感,找到旅行詩人然后將其給拉進自己的隊伍里使用。
畢竟靈魂契約就算再有用,那也要當事人在現場才行啊。
可這個劇本空間卻將所有玩家都分散在各個世界,還設立了無法互相穿越的限制,偏偏《布拉格的美麗傳說》劇本又崩了,無法看到當時演繹的玩家有誰。
那么四舍五入,這個靈魂契約出來就廢了!
嗯,現在總算是又有一點用了。
許朔將黑色護腕重新戴好,隨后看向大平號的甲板室,抬腳走了上去。
甲板室里,有一具死死抓住船舵的尸體。
那雙布滿血絲的雙眼死寂的瞪著前方,他的身體彎腰前傾,大半重力都壓在轉輪式的船舵上。
也因為這個動作,讓船舵被卡住了而無法再轉向。
船上,破破爛爛的風帆還在飄動。
大平號在海水的推波助瀾之下,朝著被船舵定死的方向緩緩駛去。
沒有人操控的船舶有時候會偏移一下方向,但大抵…
還是一路向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