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就是在羅凱離開的下一刻,那艘被血焰包圍的黑船終于撲滅完了自己身上的火。
并且還由此更加憤怒了。
不過剎那間,那幾個還存活的水手就被洞穿了身體,在一瞬間被觸手吞噬殆盡,只余些許猙獰的血水灑落在甲板上。
而大副在抵擋那些水手的時候被亂刀砍了好幾道傷口,血肉外翻深可見骨,此時神志不清的靠在艙壁上,已經是出氣多進氣少。
周老漢雖然神勇不減,但現在的狀態也沒有多好。
他坐在甲板上,忽然感慨道:“想不到我在海上拼搏幾十年,臨了還有機會見到老一輩們嘴里的鬼故事,倒也不算是白活一趟。”
大副好像聽見了他的聲音,但也許是沒聽清,也或者是無法說話,只是扯起嘴角露了個笑容算作回應。
下一刻,黑色觸手如同蜂擁而來的浪潮,瞬間洞穿了大副的身體。
在原地留下了一灘血水。
對面的周老漢眼神呆滯的看著,他臉色蒼白,忽然抬頭看向了許朔所在的方向。
但在這之前,他看到了站在他面前的年輕水手。
“周老大,我已經把姁姐兒安全的送走了。”
看著他,年輕水手那張恐懼不減的臉上也露出了一個慘澹的笑容。
周老漢回了個欣慰的笑容,然后就看到那狂風浪潮般的黑暗也將這個年輕人淹沒了,炸開的血液濺射到他身上,將原本就滿是血污的臉變得更加渾濁。
血液迸發過來的時候,周老漢下意識閉了閉眼。
液體啪嗒啪嗒的拍打在身上,根本不是他所認為的溫熱的血液,而是一灘黏膩的黑色物質。
周老漢顫抖著睜開眼睛,他抬起手看了看,才發現自己身上沒有一絲的血污,卻是更加令人恐懼與膽寒的黑色。
他忽然變得極為膽小,他害怕的去搓掉自己身上的黑暗,但卻越搓越多。
這些東西,就好像是他剛剛親手殺了自己的船員、自己的兄弟伙伴后,所從內心深處迸射而出的黑暗!
“可不能…
“可不能讓姁姐兒看到這些。
“姁姐兒現在得多害怕啊,我得趕緊去找她。
“天都這么晚了,她爹娘要是看到我沒把她送回去,怕是也得擔心了吧。
“我得趕緊去找她…”
周老漢好像忽然就忘記了剛才發生的事。
他顫巍巍的撐起沉重的身體往甲板室走去,渾濁的眼睛被染成了全黑,他沒有注意到自己肚子上有個大洞,也沒有注意到大平號的破敗與血色,更沒有注意到身上那些污濁。
黑色的粘稠物質從他身上滴落。
周老漢挪著步伐,從許朔身邊目不斜視的經過,他抬起蒼老的手抓住橫梁,爬上了甲板室。
黑船與大平號的距離又拉進了。
船舶的構造下窄上寬,即使水下距離還有兩三米遠,但兩艘船的船舷卻已經快要互相碰撞了。
海水推動著船只,晃蕩晃蕩。
黑船終于觸碰到了大平號的船舷,但雙方卻沒有發生碰撞,因為它們在那一刻似乎虛化了,兩者竟然交融在了一起。
許朔看到這里已經了然了。
估計,黑船最終的目的只是和大平號融合,和與它一模一樣的大平號融合。
事實上,從黑船出現的那一刻或許就已經注定了結局。
因為這艘黑船,就是罹難后的大平號。
許朔抬腳踩上船舷,平平無奇的小跨過一步,就走到了對面的黑船上。
他打量過四周。
這里確實和大平號上面的構造一模一樣,那些斑駁的黑色痕跡,其實是剛剛船員們的血液,甲板上還散落著繩子、武器、衣衫的碎片。
包括左舷側壁上,那根剛剛被年輕水手割斷的連接著舢舨的繩子。
所有的東西,位置都一模一樣。
而大平號不過是重演了一遍罷了。
這應該就是當年發生的事?
許朔靜靜的站在黑船的甲板上,他抬頭看了看頭頂破爛的船帆,而四周是如同牢籠般圍過來的無數漆黑觸手,將整艘船包圍的密密麻麻。
它們緩緩靠近著,已將他視為籠中之物。
轟——!
忽然一股強烈的精神力以青年為中心爆發,那些虎視眈眈的黑色觸手都在剎那間被震碎,化為飛屑灑落。
許朔轉頭看向了黑船的右舷舭部。
那個地方,之前被黑暗觸手洞穿而過,以傾斜的角度穿過了板間艙和隔水層。
那也是許朔剛開始站立的位置。
然而,早在許朔被襲擊之前,黑船上就已經有個一模一樣的洞口。
簡直就像是某種預知之力。
但其實許朔更加感興趣的是——幾百年前出事的時候,這艘船上也真的有個一樣的洞嗎?
畢竟按道理來說,提取的劇本都只是回放當初發生的事,并不是回到那個時間點。
只不過是提取的劇本里加了些智能程序罷了,就像劇本世界里,那些NPC也被設置好了程序。
但這種事若是再細究一下…
又好像有哪里不太對?
然而,許朔站在黑船上還沒能思考多久,這艘船突然就被高高的海浪給頂了起來!
就好像是船底有一座小島,現在這座島毫無征兆的上浮,并將停擺在它身上的黑船也給浮了上去。
“嘩啦啦!”
黑色海水翻滾著落下。
許朔連著船一起被頂到了數十米的高空中,轟隆掀起的海浪震耳欲聾拍打而下,而在繁星璀璨的夜空下。
一只巨大無比的怪物出現在海面上!
它發出如同悶雷般的低沉嘶鳴,鳴叫中又彷佛夾雜著無數的嘈雜囈語,密密麻麻聲響的從天邊滾滾而來,只覺得令人頭昏腦漲,好像被什么東西瘋狂擠壓著大腦。
怪物從海里掀起了數條觸手,每條觸手都有十幾米粗壯,在那黑色滑膩表皮上,還長著無數個大大小小的吸盤。
而那些吸盤里,卻是密密麻麻的紅色眼珠!
這些東西僅看一眼就足夠頭皮發麻,渾身起了雞皮疙瘩,心頭升起無法抵御的恐懼,更何況那些眼珠還在吸盤里瘋狂亂竄著,發出唧唧喳喳的尖銳刺耳的聲響!
這東西好像已經不屬于惡心的范疇了。
那是妥妥的精神攻擊!
那一刻,能夠思考的大腦似乎已經無法受控,也無法保持自己的思維。
那一刻,許朔大腦如遭重錘!
他當時只有一個想法——
今晚回去吃章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