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斜陽好似那熟透的柿子一樣,已然快要落地。
走在街道之上,蕭鳳卻是有些踟躇,心中暗想:“我今日入宮之事,那朱玉真定然看在眼中。若是就這么告訴她,只怕也是不妥。唉,先拖一段時間再說吧。”打定心思,也沒準備回鳳梧府,便走到御街之上,欣賞此地的景色。
這臨安城倒也不愧是天子腳下,明明已經臨近傍晚,但那些人卻還沒有回家,依舊在這寬闊的街道上游玩。
街道兩側的商鋪的商家,也在店前早早的就掛上了燈籠,略微有些暗沉的燭光照亮了街道,也讓那些人兒臉上添了幾分喜色,整個城市充滿著瑰麗的色彩。
不過蕭鳳畢竟是穿越來的,對于夜景之色早就疲倦,所以也就見怪不怪了。
但是此行除卻了和宋朝聯盟一事之外,最重要的卻是是否能夠從這里打開商路,獲取赤鳳軍急需的糧食、布匹、鹽巴等重要物資,以目前關中一帶的競技水平可支撐不了赤鳳軍的軍事行動,所以才迫切需要宋朝援助。
只見蕭鳳走到一邊的糧鋪之中,指了指那些粟米,問道:“商家,這米多少錢一斤?”
“八十一斤!”那商家張口便道。
一邊的大娘有些驚訝,問道:“八十?昨天不還是七十五嗎?”
“沒辦法,現在糧食緊缺,大家都在抬價,我如果還不抬價,只怕會被那些行長給罵死。”那商家搖搖頭,訴道。
那大娘急了,連忙道:“說什么糧食緊缺?我昨天還看你往鋪中運了十大車糧呢。一句話,七十五,賣不賣?”
“七十五?你去看看別家商鋪,誰不是八十一斤?我若是不漲,還怎么活我?”商家擺擺手,示意那大娘離開。
大娘也是惱了,喝道:“八十一斤?你當我這錢是當鋪里面的嗎?我看你就是存心喝血,還有沒有良心了”
但商家卻是始終堅持,反駁道:“誰不知道張家糧鋪最大,他家也是八十一斤。你讓我七十五賣?那我豈不是找死嗎?一個字,八十一斤,要么買、要么滾蛋。”
“這該殺的濁河龍王,不是在埋汰人嗎?八十一斤,也不知曉究竟是怎么搞的。”那大娘雖是碎碎念著,但人畢竟還得吃飯,她也只好硬著頭皮自兜中掏出錢幣,付了錢之后便將自己的米袋遞上去,讓那商家稱好之后便從此地離開。
蕭鳳在旁邊瞧著稀奇,正見那大娘欲要離開,連忙喝住問道:“你說那濁河龍王究竟是誰?聽你們的話兒,似乎很厲害?”
“你不是本地人?”那大娘上下打量了一下蕭鳳,問道。
蕭鳳頜首回道:“初來乍到,所以不是很明白。”
“哼哼。張家米、岳家茶,趙家的鹽巴無人沾,朱家的布匹不敢穿。”那商鋪忽的冷笑一聲,充滿譏諷的說道:“你竟然就連這四家都不知曉?”
蕭鳳頓生好奇,問道:“哦?這其中,莫非有什么玄機嗎?”
“哼哼!這張家便是那清河郡王張濡。至于那岳家,則是岳珂那老混蛋。他們祖輩倒是兇猛,只可恨這幫家伙久居臨安,早就忘記了昔日祖先鏖戰沙場的雄風,剩下的也就只是欺壓老百姓罷了。”
那商家似是想到痛處,立時就咬牙切齒的罵道:“但若論盤剝之能,這兩家卻還是屈居其下。而誰不知曉,當今官家之弟,也便是榮王府趙與芮,更是直接占據了整個鹽引!一張鹽引十萬貫,輕輕松松便奪了別人百年基業。至于那朱家?其祖朱熹倒也有些威名,只可惜傳承至今也是墮落了,以官府手段強奪布鋪,這廝也是有一手的。”
“原來是這樣?”蕭鳳了然。
正所謂壟斷締造腐敗,她在前世時候便屢見不鮮,對這種事情只需要稍稍一想,就知曉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沒錯。”那大娘一聲長嘆,哀嘆道:“誰不知曉,這臨安城之中,一半以上的糧鋪都是屬于清河郡王張濡府中的?”
“清河郡王?原來如此!怪不得你們會稱他為濁河龍王。”
蕭鳳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這濁河龍王乃是蔑稱,完全就是類似于那些諢號一樣,而且還并非是好名聲。
那大娘哀嚎一聲,訴苦道:“若是那張家能夠布善好施也就罷了。但是他們卻仗著自己乃是郡王之后,不僅僅廣置田產,如今已有百萬余畝。單單是每年租米,便多達近百萬石。如此之多的糧食,若是能夠用來救濟災民也就罷了。但是他們卻以此欺行霸市,不僅僅聯絡其他米行,若是米價有所降低,便會收縮糧食,以求能夠抬高米價。若有不從者,便勾結官府,將我等治罪。我等無奈,也只好隨著他們一起進價了。如此一來,這臨安城之中,米價居高不下,咱們還咋活啊。”
“如此一來,這張家倒也不愧是濁河龍王。”蕭鳳不禁皺眉,對那張濡卻是起了幾分戒心。
當初見到此人之后,還以為這人乃是什么彬彬有禮之輩,但現在且看他對待這城中百姓,便知曉此人只怕也是善于偽裝之人。
那商家亦是訴起苦來,道:“你們也罷。但是你可知曉我這米多少錢進得?”
“多少?”蕭鳳看去。
那人一張手,比劃了一下:“八十三一斤!”
“進貨的比賣貨的更多?”蕭鳳眉梢微挑,訴道:“這么說來,那廝是存心打壓你們?”
“沒錯。誰讓他張家壟斷了整個臨安城糧食通道?咱們米鋪又沒有別的進貨渠道,若要生存下去,也只有從他手中進貨了。只不過這么下去,我這米鋪啊,遲早要玩。”搖著頭,那商家似是感覺心煩,將那米稱好之后遞給大娘之后,便直接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兀自生著悶氣。
那大娘亦是一臉憂愁,訴道:“唉。若是你家也倒閉了,那我難不成到那張家米鋪嗎?”
“怎么了?莫非這張家米鋪,也有問題?”蕭鳳繼續問道。
“沒錯。那些個混蛋,就知道望米中摻沙子,一斤買回去最多也就九分。唉,這日子是越來越艱難了。”搖著頭,大娘接過米袋,也朝著自家回去。
蕭鳳搖搖頭,卻自懷中取出一錠銀子,遞給大娘之后訴道:“這些算是你陪我說話的謝禮。”然后也不管兩人驚訝,便從這里離開,又是朝著遠處行去,一邊走一邊看著兩側的情況。
“之前沒怎么注意到。不過這么一看,這里的確是落寞了。”
蕭鳳這才有所了解,側目看向了那些商鋪,卻覺得這些商鋪稀疏了許多。
偶有商鋪緊閉,其中毫無燈火亮著,很明顯其主人只怕也是難以經營,只好將這商鋪給放棄了。
也不知曉究竟是怎么回事,大抵是因為心中念著那大娘所說的話,陰差陽錯之下蕭鳳卻又來到了一個糧鋪之前,只見那高懸的“張”字標記,很明顯便是張家名下的糧鋪。
這糧鋪倒也大氣,其中的客人也遠超之前的米鋪。
只不過那些人皆是面有慍怒,只是始終隱忍不發而已。
而蕭鳳一經踏入,那正在忙活的商家雙目一亮,已然迎了上面,口中稱道:“這位客官,你今日到這里來莫非是買米的?”見到蕭鳳目光落在那堂中大米,他趕緊訴道:“不過這些米乃是尋常之米,想必絕不適合客觀口味。而在內中還有上等的大米,不如且隨我一來?如何?”
“那你就在前面帶路吧。”
蕭鳳神色不動,稍稍點頭示意對方帶路,隨后側目掃過那些放在米倉之中的米粒,果然在其中攙著一些塵土和碎石。
待到走入內堂之后,蕭鳳又是凝目望去,便見在這內堂之中也是有一些人,不過這些人比之外面少了許多,而身上穿著的也不是粗布衣衫,皆是和她一樣的玲瓏綢緞。
“原來如此。是通過衣服看出我的身份嗎?難怪對我如此殷情?”
側目看了一下那商家,蕭鳳心中了然。
若以這察言觀色的本領,這一位自然要超過之前那一位,不僅僅沒有抱怨自己心中的無奈,反而始終都維持著笑意,即使這笑意只是針對她一人而來的,甚至還明白差異化銷售!
“你這米多少錢一斤?”
蕭鳳走到那些米倉之前,伸出手抓了一把。
粒粒飽滿、顆顆晶瑩,這些米果然如這商家所言,乃是上等的大米,比之之前那位也要超出許多來。
“這米乃是產自寧化的貢米,只有大內才有,和外面那些占城稻可不是一個等級的。所以價錢也不便宜,一斤三百!”商家連忙點頭訴道。
蕭鳳頜首回道:“確實也不貴。”眉梢微皺,又是側目望去,問道:“不過你說的占城稻,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占城稻?”
那商家一時詫異,旋即訴道:“這占城稻乃是真宗所推廣的,因為其高產、耐旱、早熟,所以被廣泛種植。但是這占城稻也有一個問題,那就是其所產米粒甚是干癟,不是很飽滿,吃起來特別糝牙,所以也就平明百姓才吃這個,對于你這種非富即貴之人來說,也只有這等貢米,才是您最佳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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