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衛軍統領。
無了?
趙昊有些懵。
心想這個人撲街也太快了。
甚至沒來得及擁有一個名字。
他對這個禁衛軍統領唯一的印象就是,當日荒齊文化交流的時候,就是這貨去天香閣把自己叫到皇宮的。
這就無了?
趙昊撓了撓頭,感覺事情有些大條。
雖然這三千禁衛軍的平均實力也就是五六品的樣子,但眾所周知,平均值是最容易欺騙人的東西,就好像自己跟老爺子的平均戰斗力約等于五十個普通一品。
這禁衛軍統領,可是實打實的一品強者。
才跑出去多遠,就直接死于非命了?
這次的獸潮,可能比他想象的更加恐怖。
“老楊!帶我上去!”
趙昊直接跳到了老楊的背上。
老楊也是形成條件反射了,趙昊剛一坐穩,他就一個原地起跳,落在了房頂之上。
趙昊一路小跑跑到了姜崢身邊:“父皇,現在怎么辦?”
姜崢瞅他一臉慌亂的表情,拍了拍他的肩膀:“沒有什么大事兒,你下去睡覺吧,睡一覺就好了!”
都這節骨眼了,小老頭還想著怎么安慰我。
趙昊勉強笑了笑:“我倒是想睡覺,但您別抖啊!”
姜崢:“…”
翁婿倆對視了一眼,姜崢覺得自己這女婿雖然沒見過太大的陣仗,但人明顯不傻,騙是騙不過去的,便指著周圍說道:“我們恐怕中埋伏了!現在包圍我們的兇獸,至少有三萬,它們全程都是隱匿氣息,直到接近一里,才被桂公公感應到。”
趙昊嘴角抽了抽。
兇獸是個什么東西大家都懂,無非就是實力更強的野獸,任何行為都是靠著本能驅動。
除了一些喜歡伏擊的,其他懂個錘子的隱匿氣息。
至于與兇流,倒也不是完全沒有途徑,但大多數都是同源妖族能與它們溝通一些,所以妖族才能自在地生存在蠻荒之中,異族能夠出現在山海嶺,肯定也是依靠妖族的幫助。
但今天這么大的規模,而且各種兇獸都有,從國境線潛入,跨越了上百里,悄摸摸地將行宮團團包圍住。
這情況著實有些離譜!
趙昊張了張嘴:“這些兇獸怎么會…”
姜崢神色凝重:“傳言世間有人天生便為萬獸之靈,可輕松指使萬獸,這次…恐怕對面就有如此能人異士。”
趙昊心頭一沉,好像也只能這么解釋了。
這次異族發動的戰爭從頭到尾就充斥著不合理,就比如山海嶺那邊,異族忽隱忽現,一個多月奇襲齊國軍隊十幾次,打不過就逃回山海嶺,就跟回家一樣。
僅僅用妖族在其中斡旋這個理由,已經很難解釋了。
看來,事情的確大條了。
只是不知道這萬獸之靈究竟是何方神圣。
妖與宗門之人一樣,都會受到國運反噬。
雖然兇獸不會。
但駕馭兇獸的人肯定會。
除非,這個萬獸之靈是異族人。
但若是異族人,異族便根本不用寄居在妖族的屋檐之下。
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姜崢繼續說道:“不過你放心,桂公公已經布置了囚龍大陣,八個時辰內我們出不去,他們也攻不進來。曹公公腳力快,三個時辰就能趕到逐夷城…”
趙昊無奈道:“問題是逐夷城那邊,能調出兵力么?”
姜崢:“…”
眾人:“…”
他們之所以過來,就是為了幫逐夷城解燃眉之急的。
若是逐夷城能隨隨便便調兵過來,那自己這些人還來做什么?
而且這里五六萬的兇獸,想要調出來全殲的兵力是絕對不可能的。
就算救人突圍,也得是御陵軍級別的才行。
趙昊搓了搓手背:“父皇!要不,咱們再派個高手去御陵鎮求援吧!曹公公都能突圍出去…”
姜崢揮斷:“曹公公逃出去的時候,可是燃燒了本源!何況想要調動御陵軍,要么皇帝親至,要么手持御陵印,如今御陵印已經落在獸潮里面,你說哪位高手能夠從獸潮里尋到御陵印之后再脫身離開?”
這特娘的,好像就陷入死結。
他聽著外面各種各樣的獸吼,不由有些頭皮發麻。
抬起頭,囚龍大陣上泛起一陣陣漣漪,明顯正瘋狂承受著打擊。
就連地面也顯得很不平穩,房屋都有些微微搖晃。
趙昊瞅向桂公公:“桂公公,能撐到八個時辰么?”
桂公公嘴角扯了扯:“應該可以吧…”
姜崢一巴掌拍在他腦袋上:“這種事情不是你能夠操心的,就不要在這里動搖軍心了,我命令你下去在屋里別出來。”
隨后看向老楊:“楊千里是吧,你與桂公公一起協防。”
老楊看向趙昊,看到他點頭,便拱了拱手:“是!”
趙昊瞅著姜崢準備踹他,便直接跳下了房頂,洛水也隨他一起跳了下來。
這個自閉癥少女反倒是所有人中最為淡定的那一個,抱著長劍悶悶地跟在他后面。
趙昊有些無語:“你就不害怕?”
洛水撇了撇嘴:“害怕有什么用?”
洛水見他臉色有點白,覺得自己可能需要安慰一下人,醞釀了一會兒便說道:“其實你不用怕,因為我死之前,你是不會死的。”
趙昊反問:“所以,我得等到你死了之后,才能害怕對吧?”
洛水思考了一陣,點了點頭:“昂…”
趙昊搖了搖頭:“走!陪我上墻頭看看!”
說著,就徑直走向了行宮的宮墻。
這囚龍大陣跟那日姜淮布下的困山大陣很像,都是那種內外都困的陣法,除非是找到陣眼將陣法破除,或者將陣法的能源消耗殆盡,否則里面的人都是安全的。
他剛才見桂公公手里面拿了老大一塊靈石,比起凰禾給自己那顆打電話的都大了好幾倍。
等等!
凰禾?
趙昊看向洛水:“洛水,你先回避一下。”
“哦!”
洛水也不問為什么,直接就走到了三丈外,背過去身子。
反正從小到大,趙昊經常讓她回避。
她也習慣了,反正她也不想看趙昊和那些女子赤條條地抱在一起,容易眼睛里面長針眼。
趙昊則是找到了一個隱秘的角落,從懷里掏出了天涯咫尺玉和靈石。
不一會兒,他面前就出現了凰禾的影像。
凰禾正睡眼惺忪地抱著一床被子,揉了揉眼睛:“好弟弟,怎么了?”
“凰禾姐,你在哪呢?”
“我在齊國呢!啥事兒啊?是不是碰到啥問題了?”
齊國…
趙昊估摸了一下,就算是火麟馬的速度,從齊國趕到這里也得一天一夜。
而且看上次麟羽閣那情況,凰禾很有可能正在雁回峰搞騷操作套路南子陵。
雁回峰,那就更遠了。
算了!
指望不上。
于是他笑了笑:“沒啥事,就是半夜睡不著想你了!”
凰禾頓時面色一變,急切道:“你不是已經成親了,怎么大半夜穿得這么整齊?你是被趕出來了?是不是她對你不好?”
趙昊嘴角瞅了瞅,趕忙解釋道:“還好還好,就是單純的想你了。再說,心狐怎么可能對相公不好呢?”
“這樣…”
凰禾松了口氣,欣慰的同時,不知為什么又有些失落,只能笑道:“你這傻小子,靈石很值錢的,下次別再浪費了。姐姐要睡了,下回見!”
說著,就直接掛斷了天涯咫尺玉。
少了一個救兵。
他不由搖了搖頭,再次走向院墻,一個縱身就翻了上去。
洛水見狀,也跟著翻上了墻頭。
然后兩人同時打了一個趔趄,差點栽下去了。
外面,是一眼望不到邊的兇獸。
狼蟲虎豹…
天上飛的水里游的都有,都在瘋狂地撞擊囚龍陣法。
一只老黃牛一般大的鷹隼,鳥喙啄得滿是鮮血,卻好像一點痛感都沒有,仍在瘋狂地啄。
其他兇獸也是各顯本事,用爪用嘴用身體。
最過分的是一個蒲團大的老王八,龜殼都脫了拿龜殼砸。
一個個雙目赤紅,都跟瘋了一樣。
每一擊,都能讓陣法出現一絲絲裂紋,不過裂紋很快消失不見。
囚龍大陣最大的優點就是這個,自我修復能力極強,部分承受的力量也會反哺陣法核心,從而變得更加持久。
可即便這樣,桂公公給出八個時辰的時限,也是有些勉強。
趙昊瞅著洛水:“嚇人不?”
洛水把自己劇顫的手揣道了兜里:“一般!”
趙昊也按住自己發抖的腿:“我覺得也是。”
這特娘的,要等到囚龍大陣破了,里面這么多人估計頃刻間就無了。
縱然有老楊和桂公公兩個宗師,但再強的宗師,也不過是萬人之敵。
即便老爺子這個六國第一宗師,面對兩萬魏國精銳的第一反應也是絕望。
用老爺子的話說,宗師的極限,就是面對一萬四品高手,支撐一個時辰而不死,他已經接近了這個極限,但也僅此而已了。
所以,這…
趙昊嘴角咧了咧:“要不咱們就卡到這兒,點殺他們?”
洛水撇了撇嘴:“如果你希望囚龍大陣快點破,可以這么試試。”
囚龍大陣強調的將內外兩界隔絕開來,里面的正經攻勢,根本到不了外面。
趙昊無語了:“那怎么辦?”
洛水瞅著他:“等我死了,你再害怕。”
坐在墻頭,趙昊掃了它們一眼,靈智太低,在明心文星周圍,連對應的星子都沒有。
不過枯榮文星的作用范圍是三丈,好像有機會操作一波。
他低聲說了一句:“洛水,你幫我看著,出問題隨時來救我。”
說著,就直接跳下墻去,緩緩靠近陣法的邊界。
洛水睜大的雙眼,沒想到趙昊竟然這么勇。
雖然不知道趙昊要干什么,但這孤身走向暗巷的背影,竟然有些靚仔。
陣法外,兇獸們看到趙昊,更加興奮了。
就像一群饑渴的大漢,忽然看到一個跳鋼管舞的小姐姐,那股躁動…
趙昊強忍著打擺子的雙腿,瘋狂催動枯榮文星。
十幾萬根鎮魂釘狂舞,輕而易舉地透過屏障,刺入了兇獸的腦殼里。
有門!
只不過這些兇獸本來就沒什么腦子,而且兇性是刻入血脈中的,一兩根帶來的疼痛,只能讓他們更加兇躁。
趙昊只能加大力度。
終于。
一千根針后,那個拿著王八殼砸陣法的老王八跪了。
與此同時,用枯榮文星狂抽生機。
雙管齊下。
一刻鐘后。
趙昊搞死了近三十只兇獸,平均一分鐘不到兩只。
洛水跳下墻:“梅蘭竹菊殺得都比你快!”
趙昊:“???”
他朝陣法外望了一眼,撲街了的兇獸很快被后面的踩成肉醬,死了這區區三十只,對他們根本沒有任何影響。
果然,枯榮文星只能奇襲,作不得常規殺傷手段。
唇槍舌劍…
倒可以試試,但面對這么龐大的兇獸潮,估計也是杯水車薪,而且很容易暴露。
畢竟那玩意兒雖然沒有真氣波動,但劍氣是實打實的。
“唉…”
趙昊嘆了口氣,將目光投到洛水身上,將剛才掠奪的生氣全都灌到她的丹田里。
洛水眼睛頓時大亮:“???”
趙昊攤了攤手:“還要么?”
洛水想了想,鄭重地點了點頭:“要!”
這小丫頭嚴格意義上說,還沒有成年。
這么龐大的生氣源,對她的修煉大有好處。
成婚后一個多月來,他利用枯榮文星修復了姜芷羽體內所有暗傷,對以后的修煉好處極大。
現在陣法外這么多,不用白不用。
趁著能占便宜就趕緊占,萬一能夠逃出去呢?
一個時辰后。
洛水終于搖了搖頭:“不用了,滿了。”
趙昊撇了撇嘴:“行吧!咱們回屋!”
臨走前,他看了一眼外面的兇獸,無奈地搖了搖頭。
一刻鐘三十只,一個時辰二百四十只,八個時辰也就是不到兩千只。
這丫的,等級決定一切。
回到屋里。
趙昊愁得直薅頭發,突圍的方法他有,但感覺都不太靠譜。
等黑臉漢來救,逐夷城那邊恐怕騰不出來兵力,因為這獸潮背后的萬獸之靈,肯定跟異族是一伙的,荒國軍隊只要一動,勢必會遭到異族猛攻。真要強行調兵,破城都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要么就是等囚龍大陣破,抱緊老楊和桂公公兩個宗師的大腿,拋下所有禁衛軍強行突圍。這種方式,的確有突圍的希望,但死多少人就不知道了。而且這情況,姜崢這小老頭…
要么當著姜崢的面,把所有詩詞文章都給作出來,縱然只有一個人聽,但姜崢是皇帝,保不準就直接把后面幾顆文星全都點亮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覺醒一兩個大殺器,但若是這樣突圍,等回到京都也差不多該跟小老頭正面對壘了。
一個比一個難搞。
他忽然想起了出發之前立的flag,感覺自己真是作死。
難道就沒有一個方法了?
等等!
趙昊猛得一拍腦袋。
方才他在兇獸身上撿便宜的時候,似乎感受到了一個極其隱晦的感知在自己身上掃了一下。
所以,這個人或許就藏在兇獸潮當中。
他發現我,我也察覺到了他。
所以,他的星子應該也出現在了明心文星周圍。
那…我的唇槍舌劍就能對他口嗨了?
趙昊閉上眼睛,瘋狂地催動明心文星,其亮度憑空提高好幾倍。
找了一圈,果然在一堆星塵中找到了一顆對味兒的星子。
這可星子黑氣繚繞,卻忽明忽暗,看起來極其不穩定,看起來正承受著國運反噬。
所以…該怎么朝他口嗨呢?
午夜。
逐夷城外三十里一個隘口上。
趙無敵正裹著被子在營帳里酣睡,呼嚕聲震天響,不過這個聲音落在守夜將士的耳朵里,卻讓他們萬分安心。
這一個多月來,這個打呼嚕的男人如同戰神一樣。
只要打起來,他就會帶兵跟異族最精銳的部隊硬撼,并且幾乎不落下風。
不管受多么重的傷,只要用了藥睡一覺,第二天照樣龍精虎猛地上戰場。
只要這呼嚕聲依舊嘹亮,明天的戰事就不用擔心會打輸,即便異族中有宗師級別的存在。
但不知為何,呼嚕聲戛然而止。
守夜的士兵齊齊精神一肅,為首的那個急忙跑進了趙無敵的營帳,果然發現這魁梧壯碩的黑臉漢已經從床榻上坐了起來。
他神情緊張道:“將軍,發生什么事情了?”
眾所周知,神武大將軍只修體魄與真氣,感悟殺伐之道,從來不修感知。
但本能直覺十分強悍,戰時凡有異動,皆逃不過他的本能。
之前就有好幾次,荒國軍隊憑借他這番奇特的能力,破解了異族大軍的奇襲。
莫非這次…
趙無敵做出了一個噤聲的手勢,擦了擦腦袋上的汗水。
此刻他心臟跳動得十分厲害。
這種感覺他之前出現過兩次,一是西隴關被魏軍奇襲搶占,一次是趙昊在京都被人毀了丹田。
一開始,他不知道怎么把這兩件事情歸納到一起。
但后來趙昊分析了一下,把這兩件事情用三個字聯系了起來:被偷家!
完了!
這次也被偷家了?
趙無敵有點慌,遠遠地望著逐夷城的方向,這一段時間雖然他們一直在逐夷城外阻擊異族,但其實逐夷城駐守的軍隊一點也不少,而且異族軍隊被攔下多少,他也心中有數,斷沒有被偷家的可能。
逐夷城沒事。
所以,被偷的是哪個家?
汗水不斷地流了出來。
忽然,一股極其紊亂的氣息由遠及近,即便趙無敵感知再拉胯,也清晰地感應了出來。
他連忙出帳,不一會兒就有一個黑影從天而降。
撲通一聲墜地,跪在土地上大口大口嘔著血。
“老曹!”
看清來人是誰,趙無敵的心頓時沉到了谷底。
誰人不知道,曹公公是皇帝的貼身太監,除非皇帝密令,否則片刻不離身。
前些天,他就接到了皇帝要御駕督戰的消息,自己兒子也隨行,算起時間明天下午才能到。
但現在,曹公公卻重傷出現到了這里。
完了!
親兒子和親家公被一起偷家了!
果然,曹公公慌亂開口:“大將軍!皇上居于行宮,被獸潮包圍,桂公公啟動了囚龍大陣,恐怕不足五個時辰就會破陣!”
“獸潮?”
趙無敵面色劇變:“荒國境內,怎么會有獸潮?皇上被困,我昊兒呢?”
曹公公面色沉重:“少公子與皇上一起,大將軍稍安勿躁,如今皇上與少公子有桂公公和楊千里護衛,應當,應當…”
他有些說不下去了。
趙無敵沉聲問道:“有獸潮多少?實力怎么樣?”
曹公公猶豫了一會兒:“平均實力六品左右,數量至少三萬以上!”
趙無敵猛地握住了拳頭。
三萬以上的精銳兵力,我上哪調這么多兵力?
一時間,豆大的汗珠從他腦袋上冒出。
雖然不知道這獸潮是從哪來的,但趙定邊教過他,戰陣之前凡出乎預料之事,都應視作敵將之戰術。
這么大的獸潮,不可能憑空冒出來。
若是現在調兵走了,必然會危機整個逐夷城。
可如果不調兵,怎么才能把兒子和親家公救出來?
趙無敵心亂如麻!
正在這時,遠處傳來一陣號角聲,是荒軍警戒的信號。
他的副將飛快跑來:“將軍!異族軍隊有異動!”
“焯!”
趙無敵啐了一口唾沫,咬了咬牙:“傳令下去,荒軍全陣收縮,退軍三十里繞逐夷城列防御陣型,十二時辰內只守不攻!”
“這…為何?”
副將面色一變,這一個多月,他們狗腦子都快打出來了,才把陣線朝前推了三十里。
這一退,全都送出去了?
趙無敵也是臉色難看:“聽我說的便是!”
副將只能咬牙點頭:“是!”
軍令如山,如今逐夷城地界,趙無敵的話就是鐵令,誰都不能質疑。
很快,收縮陣型的號角聲響起,在冰冷的塞外順著荒國軍隊的不斷蔓延。
僅僅片刻,軍令就傳達到了整個征夷大軍之中,三四十萬大軍的陣線,飛快向逐夷城方向收縮。
“老曹!委屈一下!”
趙無敵抓住曹公公后背的衣服,就直接胯到了火麟馬之上,朝逐夷城趕去。
曹公公一邊吐血一邊問道:“大將軍,你快點派兵救人吧!”
“派兵?”
趙無敵也是氣急:“我當然想派兵,但想要破陣,至少需要五個時辰就能奔赴過去的精銳鐵騎,全力奔襲消耗定然極大,還想從獸群當中把人救出來,至少也要三萬同等兵力。
現在這號角你也聽到了,異族全線進攻,若我調走這么多精銳,逐夷城未必會丟,但陣線必將被撕開一個缺口,置百姓與良田何在?”
縱使在別的方面,他并不是那么有天賦。
但他從小就在馬背上長大,畢生所有的心血都放到了戰場。
戰爭,早已成為了他的本能。
不管有任何變故,戰場的全貌都會在他腦海中具現出來。
這兵,不能調!
曹公公深吸了一口氣:“將軍,有一處的兵可以調!”
趙無敵眼睛一亮:“何處?”
曹公公擦了擦嘴角的血:“御陵鎮,御陵軍!”
趙無敵一拍腦門:“對啊!我怎么把他們給忘了,老曹你丫也不早說,快把御陵印給我!”
曹公公臉色有些尷尬:“奴婢沒有啊!本來是禁衛軍統領拿著它去調兵的,結果還沒有沖出獸潮就死了,御陵印也消失無蹤了!”
趙無敵倒吸了一口涼氣:“嘶…這你娘的!他那么拉胯,為什么還讓他拿著御陵印啊?”
曹公公也是面露苦相:“皇上覺得只靠御陵軍可能無法突圍,奴婢腳力強所以把奴婢派到逐夷城。本來他也是能突圍的,但獸潮之中有暗手操控,即便奴婢也是拼死才逃出來的。”
趙無敵有些牙疼:“可沒有御陵印,我該如何調動御陵軍?”
曹公公咬牙道:“事急從權!”
“從你娘個頭的權!”
趙無敵有些崩潰:“這是僭越!在軍隊中是犯大忌諱的,從親家公里面搶軍權,我皇二爹不打爆我的狗頭!再說,就算我想僭越,我沒有御陵印,他們會聽我的么?”
氣急之下,他對姜崢的稱呼都有些紊亂了。
他對軍法門清,哪個是關禁閉的,哪個是打軍棍的,哪個是掉腦袋的,他一聽便知。
這個,明顯是掉腦袋的。
“大將軍!”
曹公公的聲音甚至帶著哭腔:“若這次皇上和少公子沒了,您連僭越的機會都沒了!”
聽到這話,趙無敵身體抖了抖。
是啊!
老子的兒子和皇二爹都沒了,我還在想著軍法?
犯忌諱?
犯特娘的忌諱!
老子犯過的軍法少么?
他咬了咬牙:“行!我這就去御陵鎮!張百刃也算跟我當過戰友,老子給他跪下,就不信他不去行宮救駕!”
說著,抓住曹公公的衣領一甩,就把這個太監丟到了地上。
隨后,朝火麟馬的屁股上狠狠一踢,一人一騎便化作一道火紅色的流光,飛了出去。
地上。
曹公公滿身血污和泥土,望著天上火紅色的馬屁股,露出了一絲笑容。
一人一騎。
凌空飛馳。
趙無敵此刻心急如焚。
逐夷城的精銳絕對不能調,此刻唯一的方法就是他只身去御陵鎮求援,雖然只靠御陵軍救駕有些勉強,但已經是唯一的方法了。
只是,這計劃有一個前提。
就是他能調得動御陵軍。
荒軍之中,尋常將士根本不知道御陵軍的存在,因為這支神秘的軍隊只有皇帝能夠調派。
若不是二十年前那一戰實在太過慘烈,缺少任何一支力量都會少很多勝算,估計他也不會知道有御陵軍的存在。
當時的御陵軍雖然剛猛,但大規模沖陣的實戰經驗不足,所以臨時調到了趙定邊的麾下,跟常規軍隊混編在了一起,并肩作戰了足足一年。
趙無敵這才跟御陵軍混熟了。
當時跟他最鐵的張百刃,據說已經成為了御陵軍的統領。
若不是有這關系,他可能連嘗試一下的信心都沒有。
不管了!
如果自己跟他的交情說不動張百刃這混蛋,那就把兩個小老頭的名頭全都搬出來。
火麟馬的速度很快,不足兩個時辰就趕到了御陵鎮的所在之地。
雖然不知結果如何,但趙無敵的心還是稍稍放下了一些。
御陵鎮距離行宮,只有短短百里遠。
御陵軍又是精銳中的精銳,即便地形再為崎嶇,剩余三個多時辰的時間,怎么都能趕得過去。
“嘭!”
火麟馬落地,御陵鎮的崗哨當即就吹起了警戒的號角聲。
數百年的時間,他們世世代代長于深山之中,常年與毒蟲猛獸為伴,警戒性那是一等一的。
趙無敵一人一騎橫立當場,不出半刻鐘,就有一隊精銳騎兵沖了過來。
為首的那個大漢,胯下騎著高頭大馬,一看就有兇獸血統。
而那大漢身材并不是那么魁梧挺拔,氣質無比兇悍,周身都是澎湃的真氣。
“百刃!”
趙無敵直接跳下了馬。
張百刃看到趙無敵的面容,愣神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無敵哥?二十年不見,你臉咋這么黑了?”
認出來者是誰,他當即吩咐手下放下境界,自己則是從馬背上縱身一躍,上前給趙無敵了一個熊抱。
短短一抱,趙無敵就知道,二十年不見,自己這兄弟實力也入臻一品有一段時間了,單打獨斗未必會輸自己太多。
他一拍大腿:“特娘的!天天風里來雨里去,還經常軍法處置吊起來曬太陽,能不黑么?”
張百刃哈哈大笑:“咱們兄弟好久不見,可得好好喝…”
“喝酒的事情改日再說!”
趙無敵直接打斷道:“現在皇上在行宮處被獸潮圍攻,我特意過來求援,你快帶著你的御陵軍跟我走!”
張百刃面色一變:“啊?還有這種事?”
趙無敵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那還有假,快跟我走吧!”
但張百刃卻退后了半步:“當然要跟你走,但…御陵印呢?”
“我沒有!”
趙無敵直截了當地說道:“皇上本身派禁衛軍統領攜御陵印求援,但他不幸已經死到獸潮中去了,不然我也不可能從逐夷城奔襲過來求援啊!”
張百刃面色難看:“無敵哥!國有國法,軍有軍規…”
“軍規你娘了個腿兒!”
趙無敵氣急:“現在皇上都被圍起來了,再過三個時辰囚龍大陣就破了,你特娘的在跟我講軍規?”
張百刃:“…”
趙無敵罵道:“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活人還能被尿憋死?”
張百刃神色逐漸轉冷:“對不起!無敵哥,我們御陵軍只聽皇上調遣,除非御陵印和皇上親至,不然任何人的命令都不許聽。”
“焯你娘的!”
趙無敵看他這副德行,愈發生氣:“你知不知道什么叫事急從權?知不知道什么叫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我本來以為我已經夠蠢了,結果你特娘的才叫榆木腦袋!現在皇上危在旦夕,你難道還等他來親自調遣?”
張百刃咬了咬牙:“皇上被圍困,也不過是你一面之詞,我們御陵鎮可沒有發現有兇獸潮出沒的痕跡。”
趙無敵怔了一下,隨即怒意更甚:“什么意思?你懷疑我?”
張百刃神色有些不忍,卻依舊語氣凜冽道:“無敵哥!你我相識一場,我把你當兄弟!但二十年不見,故人變成了什么樣子,我可一點都不知道。御陵軍從誕生起,就只聽從兩個人的調遣,一是永安大帝,二是現今皇帝。
奉永安大帝之命,世代鎮守皇陵。聽現今皇帝調遣,永護荒國安寧。
皇上受困,我等自當憂心如焚。
但此事不在御陵軍職責范圍內,若無皇帝親令,任何人不得擅動!
無敵哥!即便你把我當小人,恨我一輩子,我也不會調兵的!”
“甘霖娘的!”
趙無敵氣急,一腳踹到了張百刃的小腹上。
張百刃悶哼了一聲,連著向后退了好幾步。
他部將大怒,當即就準備把刀相迎,卻被張百刃揮手攔下。
趙無敵瞪著牛眼看著他,豎起大拇指罵道:“好你個張百刃!你了不起!你清高!現在你也可以教訓我了?當時為了把你這坨臭狗屎救出來,老子違抗軍令被吊了三天三夜。現在,你跟我講軍令?”
張百刃悶著頭不說話。
他當然愿意相信趙無敵,但御陵鎮祖祖輩輩規矩就是這樣,皇帝親至和御陵印大于一切,所有人都不能破壞規矩。
何況!
永安大帝皇陵中藏著大秘密。
若是泄漏,全鎮百姓引頸就戮都承擔不起。
任趙無敵罵得狗血淋頭不還口,這是情分!
但守住軍令不擅自調兵,這是本分!
忽然,他一拍腦門:“無敵哥!雖然我們御陵軍不能聽你指揮,但我們鎮上百姓各個勇武…”
“呸你的百姓!”
趙無敵一口唾沫吐在了地上:“老子當了幾十年的兵,我不知道新兵和精銳老兵的區別,沒有戰馬沒有盔甲沒有戰術,沖進獸潮里面就是送菜,你是擔心兇獸沒吃飽,送百姓去死?聽老子的,跟老子走!”
張百刃咬牙,仍然不從!
趙無敵要瘋了:“真你娘的是頭蠢驢啊!你們規矩就那么好使?你口口聲聲說把我當兄弟,老子說御陵印丟了你怎么就不信呢?你看老子身上的傷,一個多月重傷垂危十七回,拼著后半輩子殘廢都過來跟你求援了,你跟我說這個?
違令又怎么了?最多也就是你這個當統領的掉腦袋,我這個當兄弟的,會只忍心你一個人掉腦袋?你丫就是怕死!”
張百刃這就忍不了:“我什么時候怕過死?但命令就是命令,不見到皇上…”
“皇上要是能見你,還輪得到我過來求援?”
趙無敵心急如焚,忽然想到了趙昊曾經跟他提過的詭辯之術,不知怎地腦筋就通了,激動地唾沫橫飛:“我當然不能代表皇上,但我代表我爹總行了吧!你也是跟我爹混過的,應該知道皇上說過,領兵打仗這塊,我爹的命令就是他的命令,你記得這話不?”
“記…得!”
“你是兵不?”
“是!”
“那我爹說的話,就相當于皇上說的話!現在我代表我爹,是不是相當于皇上親至了?”
“啊這…”
“百刃!跟哥走吧!出了什么問題,你把所有責任推給我都行!”
趙無敵本身膚色就黑,這一激動直接漲成了豬肝色,在火把的照耀下顯得極為窘迫:“現在被困的是我皇二爹,還是我親家公,就連我兒子也陪著一起!我沒有御陵印,但它真的是丟了,你一定得信我!我不要臉,自稱一聲哥,你就信哥吧,哥給你跪下了!”
眼見五大三粗的漢子都要哭出聲,張百刃連忙上前扶住他,終于咬了咬牙道:“行!我信你!”
他神色一肅:“御陵軍聽令!”
副統領頓時急了:“統領,這…”
張百刃咬牙道:“所有責任我來承擔,就算掉腦袋我也認了!咱們御陵軍為荒國而生,不能因為一塊御陵印連骨氣都不要了!我相信鎮國公,我相信趙無敵,若真是信錯了,也是我張百刃自己蠢,與人無尤!御陵軍聽令,跟隨大將軍,救駕!”
“是!”
眾人只能聽令,紛紛提槍上馬。
其實作為副統領,見到正統領有違軍令,是有權力綁起他臨時取代的。
但御陵軍中,二十年前的老兵大部分還在役,都知道趙無敵和趙定邊是什么樣的人。
而且,皇帝也的確說過那句話。
既然如此…
下一刻,趙無敵騎著火麟馬,帶著一萬御陵軍精銳,飛快朝行宮方向趕去。
行宮之中。
趙昊呆在屋里,嘴唇不停上下翕動。
房屋內沒有他的聲音。
但他的聲音已經順著劍膽文星——明心文星的路線,傳到了那駕馭獸潮人的耳朵里了。
他不知道效果怎么樣。
但仔細觀察著那人的星子,狀態的確差了很多,說明應該有一點效果。
只是外面獸潮沖擊囚龍大陣的聲音仍然沒有斷過。
馬上六個時辰了。
還有兩個時辰…
正在這時,敲門聲響起。
趙昊神色一凜:“誰?”
“昊兒,是我!”
門外,姜崢的聲音格外疲憊。
趙昊感覺有些不妙:“父皇,什么事情?”
姜崢嘆道:“桂公公說,囚龍大陣最多還能撐半個時辰。這次…恐怕你我要葬身此地了,趁著還有口氣兒,咱們爺倆說會兒話!”
他看著姜崢黑氣忽隱忽現的星子。
不由嘴角抽了抽。
你這,是想趁著有口氣兒跟我說會話。
還是想趁著有口氣兒,確保我能死到你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