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物多放在夫妻床頭抽屜中,以便夫婦二人夜間興起之時,直接拆開來使用…”蘇午十分委婉地與洪仁坤解釋了幾句。
洪仁坤的臉色頓時變得怪異起來。
他連連吐了幾口口水,把手里‘干癟的氣球’直接丟在了地上。
這時候,陶祖拆下頭上的‘漁網襪’,舉著那根閃爍著炫彩光芒,不斷彈動的柱形物什,朝洪仁坤與蘇午走了過來。
“此物是作甚么用的?”陶祖揮舞著手中之物,眼神若有所思,“這般物什,形狀看起來不正經,倒叫我想起來…”
陶祖話未說完,便被洪仁坤打斷。
洪仁坤朝蘇午隱晦地使了個眼色,繼而轉過臉去,與陶祖說道:“蘇老弟已經和我說了,你手里拿著的物什,其實就是今時人用以按摩的。
你看看頂上這圓鼓鼓的物什,是不是似人的大拇指?
用之按摩肩肘、周身各處酸疼的部位,能紓解肌肉,活絡血管,讓人通體舒泰!你老胳膊老腿,此物更適合你來使用!
此物如此方便,你隨身攜帶著,隨時隨地任何場合都可用之按摩——”
方臉中年男人都未把話說完,他自己先憋不住笑,吭哧吭哧地忍不住笑出了聲。他看著陶祖一臉困惑端著那根閃爍炫彩光芒的柱形物,翻來覆去驗看之時,終于張大嘴笑了起來:“哈哈哈,老頭活了幾千年——哈哈哈哈——照此情形來看,哈哈哈,竟還是個雛兒,哈哈哈哈…處——”
洪仁坤大笑出聲之時,旁邊的陶祖也跟著笑。
老者一邊笑一邊將端起手中的透明炫彩橡膠棒,將之直接塞進了洪仁坤嘴里。
“嘔!”
洪仁坤被這一柱子捅到嗓子眼兒,頓時翻了個白眼,面上笑意一下凝滯住。
“哈哈哈哈…”這下子輪到陶祖大笑了起來。
蘇午看了看洪仁坤一張臉紅得發紫,一下拔出了被陶祖懟進其嘴里的橡膠棒,又看看一旁陶祖笑得前仰后合,他想了想,轉身先退出了這間狹小的二十四小時自助店鋪。
身后布簾遮擋的鋪子里,洪仁坤的怒吼聲與陶祖的辯解聲交替響起。
“老匹夫,我與你不死不休!”
“你不是說此物是用以按摩渾身,紓解肌肉,活絡血管的嗎?我用它幫你按摩按摩你那張臭嘴,你不感謝我也就罷了,竟然還敢罵我?!
我們倆,誰是主尊,誰是化身?
你這蠢貨是不是分不清了!”
“今時我這化身也要翻身做主人!”
蘇午又默默走開數步,走到了店鋪對面那排樓宇前。
他轉回身去,看著那店鋪里轟隆有聲,緊跟著一座座樓宇房屋便一片片地倒下去。蘇午嘆了一口氣:“拆干凈了倒也好…”
片刻之后,灰頭土臉的洪仁坤從那片建筑廢墟之中走了出來。
他頭頂赤日,沉著臉走到了蘇午跟前,悶聲問道:“現在往哪里去?”
蘇午看了看他的模樣,又將目光落在他頭頂那輪赤日之上,不久后開口回道:“現下還需暫時在此間停留一小段時間。
我須再回到清時,與那些故舊友人們交待些事情。
陶祖、洪兄是留在此間,還是與我同去清時?
——你們對此間并不熟悉,千百年過去,人間早就是改天換地一般的模樣,不如還是與我同清時,不久之后,再與我一同回來。”
‘三清之腸’詭韻隱隱勾連往龍山集的方向,彼地似乎還留有‘眼詭’與‘發詭’的因果。
蘇午須要回去以后,與邵守善、素玨道人探問一番。
另外,灶班眾師弟師妹,乃至該如何救渡珠兒,他都需拿出一個章程來,看看如何安排自己這幾個等同親人一般的師弟師妹。
關于‘柳飛煙’與‘天怨’糾葛日深,隱約為天怨所染之事,他承諾要幫助柳姑娘擺脫天怨,亦不能就這樣算了。
還有北帝派諸弟子等等,他都需安排妥當了。
當下洪仁坤與陶祖亦不是生活不能自理之輩,先前在那二十四小時自助店鋪里,二人看似那般懵懂,對此下事好似處處不解,其實不如說是二人態度隨性,本就沒有去深究過這些——他們真正想自己了解那些東西是有甚么作用,那些東西的包裝紙、包裝盒上,又不是沒有文字說明…
今時之簡體字,亦是由以往繁體字經書法演變造化而來,洪仁坤學問如何尚且不知,但陶祖肯定不是一個學識淺薄之輩,讀懂今時之繁體字,于他而言沒有甚么難度。
說不得洪仁坤更能看懂那些包裝盒上的洋文。
即便如此,蘇午亦想要令二人跟著自己,也是不希望他們遍處游蕩,萬一走出了明州,嚇到旁人怎么辦?
他們偶爾任性之舉,都能在此間引起一場驚濤駭浪。
今下現實里究竟是甚么時間,甚么日子,有無發生甚么新情況,蘇午更都一概不知。
聽到蘇午的話,洪仁坤 眼睛骨碌碌亂轉著,他頭頂赤日之中,陶祖亦默不作聲,必定亦在暗中盤算著甚么。
片刻后,洪仁坤走向街邊停著的一輛汽車,自顧自地道:“這鐵盒子有四個輪子,應當是用來載人的車駕罷?怎么乘騎這車駕?”
說著話,洪仁坤已經握住門把手,用力一拽——把前面整扇車門掰了下來。
其坐進車子里,左按按,右按按,卻因車內無有鑰匙,便始終無法將車子打燃火。
“洪兄,你可是要與我前往清朝時期一趟?
過不了多久,我們便能再回來。”蘇午拆開另一扇車門,坐進了駕駛位,向洪仁坤問道,他掀開扶手箱,很湊巧地從里面找到了一副車鑰匙,將鑰匙插入孔中,輕輕一擰,這輛沒了兩扇車門的汽車引擎蓋下,發動機就轟隆隆地響了起來。
洪仁坤被這般動靜吸引,瞇眼看著蘇午雙手握住的那個方向盤,根本就不回應蘇午的話:“你讓我玩玩,是這么開車的嗎?
轉動這個輪盤,車子就能隨意變換方向——”
他不僅張口說,甚至還伸手來奪蘇午手里的方向盤——蘇午伸手一提,把那方向盤直接拽了下來——他將方向盤拎在手里,面無表情地向洪仁坤問道:“洪兄先回答了我,我便把這方向盤交給你。”
“那邊還有那么多車駕,我隨便找一輛也就行了!”洪仁坤卻根本不吃蘇午這套威脅,不過他才說出兩句話,耳邊忽然響起一陣陣均勻的呼吸聲——冥冥之息牽引著四下的冥冥時空,顯出一道道時空罅隙來,洪仁坤感覺到‘冥冥世界’正在靠近自身,他頓時再不敢不拿蘇午的話當回事了,搓了搓手道,“清朝時期也無甚好玩,遠沒有現在這般好玩。
我想留在這里,先到處轉轉看看,玩一玩。
老頭也是與我一般想法。”
蘇午聞言嘆了口氣,皺著眉頭道:“你們一旦出手,沒輕沒重,隨隨便便就能令樓宇傾塌,掀翻一座城市也不過是半個時辰的功夫。
我將你們留在這里,委實是不放心。”
“你放心,你放心!
這廝不靠譜,但老夫靠譜得很!
你不相信他是正常,但你不能不相信你的祖師我罷?”陶祖急忙從洪仁坤頭頂赤日中顯出面容,連連與蘇午說道。
蘇午瞥了他一眼,搖了搖頭:“算了。”
陶祖、洪仁坤聞聽此言,還以為蘇午這是答應了,兩人俱是大喜——
二者正咧嘴大笑之時,一個沒有甚么情緒的男 聲就在他們耳畔響起了:“歡迎來到‘完美人生’,你可消耗‘彼岸真金’,橫渡時空,在無盡的時空羈旅中,去尋找那些有解之難關的答案,去創造那些無解之難關的答案!”
“你當前可走入的‘時空世界’如下。”
漆黑淹沒了蘇午、洪仁坤、陶祖。
在無盡的黑暗之中,一面巨大的表盤懸浮在天地中央。
一塊塊屏幕羅列于表盤四下。
‘元空的未來人生’;
‘李午的未來人生’;
‘李飛熊的未來人生’;
‘大唐山文甲主人的過去人生’;
‘蘇銓與鄭春芳的遺物時空’;
‘木刀對應的時空世界’;
‘太平道魁的未來人生’;
看著那一塊塊屏幕中浮現出的情景,洪仁坤、陶祖都張大了嘴,二者都憤懣地看著蘇午——然而蘇午掌握著冥冥之息,此時以他們與此的因果勾連,直接將他們拖拽進了這方漆黑空間里,在此間,蘇午才是主人,他們作為客人,也只能客隨主便了!
“你這是欺師滅祖!”
陶祖憤懣不已地道:“忤逆祖師的心意,我茅山巫門下,怎么有你這樣的弟子?!”
蘇午轉臉看向陶祖,頭頂黃天法詔,乃道:“我今下還是欺師滅祖嗎?”
見得他頭頂散發昏黃道韻的黃天法詔,陶祖縮了縮脖子,才冒出嗓子眼兒的話頓時都壓了回去,只能憤憤不平地瞪了蘇午一眼,終于未再多說。
洪仁坤見老頭都在蘇午跟前吃癟,他原本有的那點不爽情緒,頓時消散得無影無蹤,一下子眉開眼笑了起來。
蘇午收去頭頂黃天法詔,轉頭看向那表盤四下羅列的重重時空。
這時候,陶祖賊心不死,伸手往他腦袋上拍了一下。
拍得不輕不重,蘇午也沒奈何,嘆了口氣,將目光投向‘李飛熊的未來人生’,向模擬器發出了橫渡此時空的指令。
“你已選定‘李飛熊的未來人生’!”
“該時空自厲詭攀附之下脫離,已經回到正常時序。
你所停留之時間節點因此崩毀,消耗三兩此岸真金,為你修補時間節點,將自動傳送至你所希望的時間節點之時!是否消耗三兩此岸真金?”
“是。”
“使用成功!”
“已修補完成!”
“進入該時空,將消耗‘五兩’彼岸真金,是 否使用?”
“是。”
“正在進入——李飛熊的未來人生…”
那懸停于黑暗里的巨大表盤,剎那間變作了一面飛轉的輪盤!
清光盈滿輪盤,將那轟隆隆轉動的輪盤,化作一面鏡子,鏡中映照出蘇午、洪仁坤、陶祖的形影,三人的形影烙印于鏡中之時,諸般虛幻真實,亦徹底消散一空。
蘇午收攏心神,已然落入一片荒草萋萋的河灘地上。
河岸邊,幾塊木板鋪就得渡口,早已毀棄。
遠處有幾道身影亦在同時倏地被天上清光卷落,落在對岸的荒草堆里,他們拍打著身上的塵灰草莖,從荒草叢中站起身,看到對面被一簇簇狗尾巴草簇擁著的高大青年,以及青年身邊頭頂赤日的洪仁坤,那幾人頓時激動起來,朝蘇午連連搖晃手臂:“蘇真人!”
“師父,師父!”
“豬子,我們在這里!”
蘇午看到了對面的邵道師夫婦、北帝派四女與丁隱兒,以及李黑虎,他面上露出笑意,才向枯河對面的幾人擺手以作回應,忽然間,遠方傳來一陣水聲——
他轉頭朝那水聲翻騰之地看去,卻見有河水漲起,從遠方霎那間鋪陳過來,在河道里傾淹而開!
他與彼岸那些故舊,眼看著就要被這突然而來的河水給隔斷了,這個瞬間,蘇午不知為甚么,忽然生出一種沖動來,他拔步涉過瞬息間漲了小半河水的河灘,迎向彼岸的眾人。
彼岸的故舊們見此狀,一時都微微發愣。
但很快就有人反應過來,也撩起褲腿、衣袍下擺,笑著走入河中。
兩撥人便就此在河中心相聚了起來,相顧大笑出聲。
洪仁坤看著在河中心被水傾淹的那幾個人,臉色有些困惑,他轉臉看向不遠處:“數十步外不是有道橋么?不走橋,走漲水的河道?
這是為了甚么?”
他內心隱約感覺到了甚么,但仔細去想,卻始終難以追究到那若有似無的一縷‘感覺’。
陶祖看著攜手走向彼岸的那幾人,眼神莫名:“你就是個夯貨,又懂得甚么?!”
“老龜兒子罵誰?!”
“甚么?你這化身,真是該死——老夫怎么造了你這么個化身出來,造你出來,竟是專門來氣老夫,折損老夫為數不多的壽元的!”
“你以為老子就想被你造出來,呵呵——”
陶祖化作一渾身肌肉的老者,直接將洪仁坤從草叢里‘拔’出來,當 場就要與之扭打成一團,走到河對岸的蘇午轉頭見此一幕,頓時頭大如斗:“洪兄,祖師!莫要再打了!”
倆人怒氣上頭,又哪里肯聽他的?
眼看著二者已經在草叢里到處打滾起來,蘇午猶豫著便要再過河把倆人拆開來,這時候,一道清光卷動著幾團火苗,在蘇午身前落定。
清光里,走出鐘遂,青苗、秀秀等幾人來。
鐘遂看了眼對岸的情形,向蘇午出聲道:“不用管他倆。他們打夠了自然就消停了。”
蘇午聞言搖了搖頭,終于未再勸阻那兩人甚么。
一行人走上河堤,就尋了一座草廬,暫且于其中落腳。
“我們才從輪回之中脫離,便正巧遇到了你,蘇師已經解決好了彼方時空中的事情?”鐘遂看著蘇午,首先向蘇午問道。
“還有許多事情未有處置。
我暫且回來,還有許多事情要與諸位商討。”蘇午搖頭回答道。
鐘遂聞言了然:“好,當下可需要我先回避甚么?”
“倒是不必。”蘇午笑了笑,“我也有事要與閣下相商。”
“在下亦然。”鐘遂回了一句,接著看向青苗、秀秀、李黑虎等人,與蘇午說道,“蘇師有甚么事情,還是先與他們商量,我要與蘇師商量的事情,一時半會兒卻說不完,可以留在最后說。”
“好。”
蘇午轉眼看向眾人,面容笑容:“今時之天地,雖然仍然充滿邪祟恐怖,但相對于過去而言,終究還是已經有許多不同了。
三清之腸已被封押,十字劫亦沉寂于三清之腸當中。
諸位就此得脫輪回,日后人生際遇如何,便要全憑諸位的造化了。”
眾人聞言,有人神色釋然,有人眼神惆悵,隱隱預感到了即將到來的離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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