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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3、釣來天河水

  李彘抬目環視四下。

  在‘白晝’之外,猩紅若隱若現,猶如濃墨行將浸透紙面。

  他轉回頭來,看向蘇午,乃開口道:“‘那個東西’被埋藏于桃花源中,輕易不能運用——當初我們通過‘桃源河’,為你送去那一尾附帶那個東西死劫規律的金鯉魚,已經花費了不菲代價。

  今時卻不能再動用它來,鎮封當下的末劫。

  一旦那個東西再被啟動,‘桃源河’都可能傾翻。

  ‘韓周趙馬’四姓人絕不會允許。”

  蘇午聞言,擰緊了眉頭。

  ‘白晝’之外的猩紅越發洇潤了進來,將籠罩天地的白晝撕扯開一道道細微的裂縫,山頂上那些身體上留下死劫烙印的人們,脖頸上的‘倒垂十字’印痕,由黑漸漸轉紅。

  不祥、危險的韻致,逐漸在群山間彌散開。

  李彘看了看從地上爬起來的李黑虎,又轉而看向蘇午,接著道:“我知你今時想法——無非是想自當下開始,一勞永逸地封鎖‘天啟末劫’的降臨,‘天啟末劫’無從降臨,真正的‘十字劫’也就無法再出現了。

  但你須要明白,今下時空的‘終末’,早已被某種力量牢牢錨定、封鎖了。

  ‘真實十字劫’便被封鎖于這段時空的‘終末’。

  你所擁有的那種力量,或可以叫你令這段時空中的某些事情稍稍發生‘偏移’,卻不會對這段時空中的歷史,造成翻天覆地的改變。

  不論你今下如何試圖在‘天啟末劫’開端之時,就將之扼殺,‘真實十字劫’總會在那個錨定的時間,在該降臨的時候降臨。

  區別只在于你今時扼制了‘天啟末劫’,會令‘真實十字劫’的降臨變得毫無預兆,增加更多變數。

  若不是完全封堵‘天啟末劫’的降臨,它反倒會成為‘真實十字劫’降臨的一個預兆,甚至于,通過推動‘天啟末劫’的變化,亦極可能為‘真實十字劫’的降臨,帶來某種轉機。”

  李彘注視著蘇午,頓了頓,又道:“堵不如疏。

  更何況,今下已經有了一絲對世間生人有利的變數。”

  蘇午劍眉微揚。

  他清楚李彘所說的變數是甚么——在大秦教‘布道教旨’之中,最末章節的‘啟示錄’里,對天啟四騎士的降臨次序有著清楚且嚴格的排序。

  首先降臨于人世的騎士,應當是傳播瘟疫的‘白騎士’。

  其次才是令人相殺,所有人陷入‘國與國’、‘民與民’之間爭斗的‘紅騎士’。

  而在蘇午對‘十字劫倒影’的顛倒做出了攔阻,乃至最終粉碎了十字劫倒影之后,首先降臨于大地之上的‘天啟騎士’,則變成了‘紅騎士’。

  這種在啟示錄中作出了明確預示,有明確排序的災厄降臨順序,一旦被打亂,亦將導致整篇‘啟示’都將失去‘現實’的支撐,繼而出現啟示錄之外的各種不可測的變數!

  依李彘所言,‘真實十字劫’的降臨,最終仍舊無法避免。

  但今時蘇午已稍微做到,令它的降臨不再那么從容。

  “如不能運用那個東西的死劫規律,來斬碎‘紅騎士’,那便只能運用我的辦法了。”蘇午的眼神變得冷靜,他看向李彘,道,“此間有許多被‘紅騎士’死劫規律影響的無辜之人,及至我的同門、好友、親朋。

  我不能保證他們在紅騎士的死劫規律之下存活,‘十字劫’的力量始終影響著此間,我用之以令眾人躲避災劫的手段,亦無法在此時用出。

  只有請李大哥幫忙,護住他們。”

  李彘聽得蘇午所言,轉臉看向了一旁的邵道師、麻仙姑,以及更遠處的那頂紅轎子:“他們也能替你護住眾多無辜之人。”

  邵道師、麻仙姑亦在此時向蘇午稽首行禮,同時道:“道兄(小真人),我們二人運用身上厲詭死劫規律,當能替你抗御那‘紅騎士’一時,避免它死劫規律傷害無辜!”

  “康熙今時與大秦教同流合污,你們兩人今時亦非是籍籍無名之輩,康熙想要探知你二人行蹤,卻并不困難。

  若他今時知道,你們在這太行山中丨出現,你們該如何應對?”蘇午向邵道師、麻仙姑問道,“尤其是,我如今亦從太行山中蘇醒——這消息必然遮瞞不住,待康熙知道你們與我聯手,共同抗御‘紅騎士’——他會作何反應?”

  “前來太行山以前,我們已然安頓了門下弟子。

  倒是無懼康熙秋后算賬——”邵道師還欲再言,卻被蘇午搖頭打斷。

  蘇午看向李彘,認真道:“我與那紅轎子里的朋友,并不相熟,他有幾分真心幫我,我亦不能確定——唯有請李大哥出手,可以一勞永逸,無有任何后患。”

  李彘張了張口,他本也不善拒絕別人,今下蘇午要求正當,他更拒絕不了,只得道:“好罷!

  不過,我須多請幾個人來。

  以我一個,也無法庇護住這里如此多的人。”

  蘇午立刻掏出一疊紙人來,看著李彘。

  李彘道:“我說名字,你來寫。”

  “好!”蘇午眼神有些驚訝,但仍是不假思索地點了點頭——他還記得,初次從桃源村請來李彘之時,對方尚且不能透漏桃源村人名姓,令他寫在紙上,召請過來,如今李彘卻直接向蘇午透漏姓名,令蘇午寫在紙人背后——這是李大哥修為見漲?

  還是倆人交情更深,李大哥越發信任自己了?

  個中因由,蘇午不得而知。

  “上次你請來孫家的那個叫‘孫九’的魯班工匠,他有一位族叔,名叫孫吉,最擅做‘門’,你把他和孫九的名字都寫上。”李彘說話不停,“孫吉老頭因為擅長做門,所以常能從桃源村偷跑出來——他幫了你的忙,以后必會尋你喝酒吃肉。

  你莫要怠慢了,一定要好酒好肉伺候著。”

  “好。”蘇午答應著,在兩張紙人背后,分別寫下‘孫九’、‘孫吉’的姓名。

  紙人無火自燃,青煙散入冥冥中。

  看著蘇午手中紙人作青煙飄散,李彘遲疑了一下,又向蘇午說道:“你在紙上寫‘釣叟’二字試試?”

  剛欲在紙人背后寫字的蘇午,一聽李彘所言,手中毛筆一頓:“釣叟?”

  “我還記得,你上次僅用一張紙銅錢,就從釣叟手中買得了一尾金鯉魚——他看你順眼也說不準,你寫他的名字,未必就要請動他來——只是得到他的回應,也是一件好事,你可以借機提出,用一用他那根釣竿——不是為從河中釣魚,而是用那魚竿釣來一股天河水,這就再好不過。”李彘向蘇午解釋道。

  蘇午沉默了一下,又問:“若請不動釣叟,我這般做了,有甚么代價?”

  “運氣變差。

  從前幾張紙銅錢就能釣來一尾金鯉魚,此后可能幾十個紙元寶也調不來一尾青鯉魚了。”李彘坦陳道。

  “釣來天河水,有甚么好處?”

  “以孫吉孫九叔侄二人的手段,加上那一股天河水,可將紅騎士之死劫盡數隔絕在外,可保此間所有人,盡皆毫發無損。”

  “干了。”

  蘇午不再猶豫,當即提筆在紙人背后寫下‘釣叟’二字。

  釣叟自不可能是‘桃源河畔’那位釣魚翁的真名,但在這來自于桃源村的紙人背后,寫下‘釣叟’二字,卻必指向桃源河畔的那位釣魚翁!

  寫下名字之后,紙人忽然被不知從何而來的水液洇潤,在水液浸潤下,漸漸劃開,變作一塊塊紙屑,漂浮在了半空中。

  李彘看著這一幕,也有些緊張,抿著嘴不言不語,直勾勾地盯著那片片紙屑,看著它們在虛空的漣漪里游曳了一陣,忽又聚合成一道紙人,在頃刻間被點燃!

  他神色一喜,轉而深深地看了蘇午一眼!

  不必蘇午此時再做些甚么,李彘首先走到蘇午前頭去,朝著那團還在燃燒的無色火躬身行禮,接著比劃了幾個手勢,指了指自己身后的蘇午——

  蘇午看李彘如此緊張,也是神色鄭重,見李彘手指指向自身,立刻跟著點頭躬身。

  他一點頭——那團無色火焰忽然燃燒殆盡!

  一道道漣漪自那火焰消失之處彌漫開來,一根沒有釣線的青竹魚竿順著虛空中的‘水流’,漂浮到了蘇午跟前。

  蘇午抓住那根釣竿——

  旁邊的李彘緊張地提醒著他:“你會不會?不然讓我來…”

  話未說完,蘇午已經循著某種感覺,將魚竿甩向了虛無的水面,他好似看到了一根細細的釣線從冥冥中延伸出,投進了虛無的水面下。

  他猛然提拉手中釣竿!

  釣來一汪無色河水!

  那無色河水漫過蘇午的身軀,未曾打濕他的衣裳,浸潤他的軀殼,卻令他在這一瞬間,好似看到了無數恐怖的形影,從無色河水中漂浮而過——

  他的膚色霎時變得蒼白!

  一張張元皇臉競相從他蒼白的皮膚上‘擠’出,叼住了那一道道恐怖的形影!

  “你的‘元皇皮(殘缺甲之咒印)’得到‘元河之水’的灌注,正在補全!”

  “正在補全中…”

  “補全完成!”

  “你獲得‘元皇皮(甲之咒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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