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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7、鎮惡儺府

  蘇午八識心王轉動之下,已然觀見鐘馗儺神腹中的兩座儺府,此下仍舊搖搖欲墜,由諸多厲詭詭影交織形成的‘儺規’已經完全崩滅。

  這兩座儺府本也會隨著儺規的崩滅而毀碎,但今下蘇午以鐘馗儺神將之吞入腹中,借助鐘馗的儺規,暫時穩住了這兩座儺府。

  面龐赤紅的黑儺從鐘馗儺神身前紅光里顯出身形。

  他仰頭看著滿眼滔天殺意的鐘馗儺神,頓首拜道:“儺規是儺府凝聚之根,儺府是儺神寄托之所,儺規崩滅,儺府不能長存,必然引致儺神脫府。

  主人今下是想留住這兩座儺府,立李雄彪兄弟為二府開府儺師?”

  “是。”

  ‘鐘馗儺神’點了點頭。

  “今下那兩座瘟府尚且存在,儺神被您召請而來的鐘馗儺神強行壓住,不得脫府。

  但二座儺府立身之根——儺規已然不存。

  主人欲重新開府的話,只須再度凝練出儺規,束縛住兩尊儺神即可。

  此中需要注意一點,即今下再度凝練出的儺規,必須遠遠超出從前——此府儺規出自您手,但開府儺師、駕馭這兩尊儺神的人卻是李雄彪兄弟,您必須要給他們留下足夠強力的手段、工具,才能鎮得住儺神。

  我傳您‘魈魁秘券’,內含四開山儺、十二大儺、一百單八儺神降示儀軌,您可自行擇選儺神搭配,再為這兩座儺府凝聚儺規!”

  黑儺說過話,頓首再拜。

  ‘鐘馗儺神’宛若兩口血湖的眼睛里,有鬼臉漸漸浮出,形成了它的眼仁。

  它‘眼仁’低垂,看著前頭的黑儺,緩緩搖頭。

  紅光里,翻騰著蘇午的心意:“太慢了…”

  黑儺微微一愣。

  蘇午的念頭還在不斷翻騰:“我腹中這兩座儺府,不待我設壇暖神,請儺降臨,將會崩解——今下現學‘魈魁秘券’,時間等不及了…

  我有其他辦法,暫不用你的魈魁秘券。”

  感知著蘇午完全壓服住鐘馗儺神滔天殺意,不斷往外散發出的澄澈心意,黑儺頓了頓,復又再拜:“今下縱是用不著魈魁秘券,來日亦必有用到之時。

  主人此后亦須將此部劵掌握才是。”

  “善。”鐘馗儺神點了點頭。

  黑儺站起身來,身影漸漸消隱于青蒙蒙霧氣里。

  霧氣中,白駒與他并肩站立。

  前者看了黑儺一眼,輕輕笑了笑。

  黑儺不去看白駒,昂首看著祠堂中間端坐的鐘馗儺神,但見那尊穿著一身如血染就的文官袍服,腰懸雕飾鬼臉腰帶的儺神,霍然站起身。

  四下里的紅光盡數盤旋向上,攜裹著天頂凝固的鐘馗儺面,卷蕩萬千鬼臉,在天頂形成盤旋不休的巨大旋渦!

  那鐘馗扶正官帽,猛然張口一吐——

  “哇啊啊啊啊啊——”

  四下里赤光旋渦中盤旋的一張張鬼臉都同時大張開口,扯著嗓子嘯叫了起來,那叫聲引致現實里的一切事物都扭曲重疊起來,俱隨著嘯叫聲或拉長或扭曲或崩解!

  在這嘔心瀝血、撕心裂肺般的叫嚎聲中,一張昏黃的人皮紙被鐘馗儺神吐了出來!

  那張人皮紙上不斷浮現莫名符號,在鬼叫聲里,諸多符號不斷重組疊合,倏忽間形成了一張純金色、頭頂五骷髏冠、眉毛赤紅、生有三目、長著牛鼻子、滿嘴板牙的牛首儺面!

  這儺面,像極了簡化到極致的‘大威德金剛牛首’!

  “啪!咤!”

  牛首儺面于昏黃人皮張上鋪陳,驀然間口吐大威德金剛種子字,雷音滾滾!

  儺面隨之從人皮紙上脫落,化作三首十二臂大威德金剛虛影。

  緊接著,那張人皮紙——伏藏紙上,又有未名符號不斷重組疊合,又形成了酷似大黑天的儺面,那儺面念出大黑天種子字以后,也隨之從伏藏紙上脫落!

  最后,酷似‘嘛喇罕’的儺面也從其上脫落!

  三道儺神虛影聳立在赤光旋渦之中!

  鐘馗儺神再度張開口,吐出那兩座搖搖欲墜、行將崩塌的儺府!

  聳立在赤光旋渦內的三道儺神虛影,瞬息間交織在那兩座儺府之后,它們各自散發出恐怖氣息,在儺府后交織成了一道道紫金帶子。

  三道紫金帶穿過儺府,重新纏繞在了已無儺規束縛,行將脫府的兩尊儺神身上!

  兩尊儺神身形一僵,被那紫金帶子直拖拽進了儺府之中!

  門樓下的門戶重新閉攏,兩座儺府隱于虛空之中。

  李雄彪兄弟二人的性靈隨著儺府消隱而飄轉直下,回歸他們各自軀殼。

  他們各自軀殼上,疫病留下來的病瘡尤在,但是,疫氣已被拔除干凈,各自又因駕馭了一座儺府,而被儺神的力量時刻浸潤著,恢復著臟腑上的傷勢。

  二者因禍得福。

  此下白得了兩座儺府,已經成為‘開府儺師’!

  祠堂外。

  鐘馗儺神身影緩緩淡化,飄轉于云霄中的高聳門樓內。

  一道道金紅儺規卻自那座門樓里飄轉而出,纏繞在了站在祠堂里的蘇午周身,蘇午同樣收獲匪淺,白得了‘鐘馗’儺神,執掌了‘鎮惡儺府’。

  蘇午收起從半空中飄轉而下的伏藏紙。

  這張伏藏紙與‘儺神’牽連極深,蘇午將‘大威德金剛’、‘大黑天’、‘嘛喇罕’三道護法尊在伏藏紙上拓印了一回,三者就在伏藏紙上留下了儺神虛影。

  他正是借助那三道儺神虛影,交織起了‘罪’、‘罰’、‘賞’結合的儺規,重新立住了兩座瘟府!

  “儺…”蘇午看著手中伏藏紙,念頭微轉。

  ‘儺’的由來源遠流長,與最古老的‘巫’幾乎不分先后。

  二者時而緊密結合,時而又分道揚鑣;

  ‘巫法’的土壤上,滋長出了‘故始人教’,繼而又演化出了道門,以及如端公脈、儺師一般的民間法教。

  這些民間法教又同樣承接著‘儺’的傳承,他們施展的法門中,處處皆有儺術的痕跡。

  但‘儺術’的發展終究不如巫法一般充分,聚攏起故始人教,繼而又演變出道門,乃至與外來的佛門相結合。

  按理來說,二者同樣古老。

  為何偏偏會一者越走越高,一者卻越來越式微?

  儺術傳承興盛于何時?

  又在何時轉盛為衰?

  更或者是,儺術其實從未有過興盛的時期?

  蘇午腦海中念頭飛轉,在此時,他手里捏著的那張伏藏紙上,有一列列字跡次第浮現:“羌者,人牲也,神喜食用之。

  商朝之時,士族貴胄以羌為牲,祭祀祖宗、先王、天帝。

  此中,所謂‘伐羌’,即以戈斬羌人之首;

  所謂‘肔羌’,即剖腸刮肚。

  所謂‘卯羌’,即豎劈兩半。

  伏藏紙上的字跡,至此戛然而止。

  這段文字描述,似是在描述商人祭祀神靈時所用祭品的種種規格、講究。伏藏紙上突兀地浮現出這一段話,又突兀地將這一段話抹去,看上去似是伏藏紙被蘇午運用過度,出現了某種問題——但蘇午一深想,便又覺得事情不會這般簡單。

  “商…與儺有某種關聯?”

  蘇午心神微動。

  他將伏藏紙收了起來。

  從供桌上跳下來的李雄彪兄弟二人、李黑虎、黑儺白駒盡皆聚集過來,圍攏在了蘇午四周。

  “多謝你啊!豬子!

  我倆的病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身上這點外傷,養養就好…”李雄彪滿臉爛瘡,渾身散發出一種膿瘡腐爛的氣味,他明明頂著一副病入膏肓的樣子,眼神卻極亮,精神極其旺盛,咧著大嘴笑著與蘇午說道。

  旁邊的李雄羆也哈哈笑著附和。

  蘇午看了看兩位叔叔的尊榮,便取出一些藥材來,遞給了旁邊的李黑虎:“每日兌冷水五斤,將一副藥材煎熬出濃漿,覆于干凈布匹之上,敷在兩個叔叔的瘡口之上。

  能加速瘡口彌合,加快病體恢復。”

  李黑虎接過藥包,正要與蘇午道謝。

  蘇午擺了擺手,道:“先去煎兩貼藥來,給他們用一用。

  這個模樣,未免駭人。”

  “好,好!”李黑虎連連應聲,抱著藥包走開了。

  蘇午對李雄彪兄弟二人說道:“兩位叔叔,還得勞煩你們在供桌上多躺一會兒,待會兒爺爺奶奶他們還會過來,咱們得把戲做全套才行。”

  “行!

  那我們這就過去,時辰也快到了吧?”

  二人答應著,又匆匆折回了祠堂里,爬到供桌上躺著。

  “主人能否為我解惑?”黑儺向蘇午拱手行禮,隨后問道。

  “可以。”蘇午點了點頭。

  他大概能猜到,對方想問甚么。

  “緣何那鎮惡儺府,能被主人執掌?”黑儺直截了當地問道。

  “那儺府之中留存的開府儺師意識,已經行將消散,又因我本也能擬化出鐘馗之相,與鎮惡儺府相通,所以他將這座儺府傳給了我。

  也算是運氣好碰上了。”蘇午回道。

  黑儺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儺府所涉頗多,與易數、天時、劫運皆有關聯。主人能在請儺神降附之時,直接就執掌了一座儺府,只運氣好一說,卻是解釋不了的。

  不過主人既如此說,我便如此信了。

  今日事罷以后,主人便開始隨我修習儺術罷?”

  “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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