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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7、“世界的終極”

  以蘇午一念化生的‘道士’,在數息時間內與‘多措巴杰’的殘魂完全交融。

  他就此沉陷入能本教篤師們的‘集體回憶’中!

  在‘集體回憶’中,被某個魯的氣息迅速侵染。

  與此同時,由‘道士’目見的種種畫面,也不斷流轉入蘇午的念頭里。

  含混不清的囈語聲從四面八方傳來,層層疊疊環繞著蘇午的思維。

  諸般囈語聲一遍遍地重復著。

  于不知多少次的重復回響中,蘇午終于逐漸聽清‘他們’說了什么——他的眼前開始出現一些畫面,由模糊到清晰。

  “我們發現了世界的終極——

  密藏域的至高伏藏。

  萬物之靈的根因。”

  某個聲音在蘇午耳畔將一切因由娓娓道來。

  蘇午思維里浮現出的模糊畫面,漸漸變作被植被與灌木覆蓋,形成大片大片青綠草甸的墩旺山。

  一群披著黑袍子的能本教篤師,舉著各種各樣的旗幡,長途跋涉至此。

  他們在墩旺山山腳下安營扎寨。

  篤師們在山下屠宰了一整頭的黑牦牛,將牦牛首級、牛皮、牛骨、內臟分離出來,在石頭圍成的火塘里將之盡燒成灰燼。

  隨后,他們又將牦牛肉也盡以火焚燒個干凈。

  燒掉了大量的、昂貴的絲綢、布絹、食糧。

  不論是神靈本教,還是能本教、卍勝本教,皆有焚燒食糧資財,供給諸神的傳統,此般傳統代代延續,愈演愈烈,令密藏域本就匱乏的資源,海量地浪費在了巫鬼祭祀之事上,引致密藏域民生更加凋敝,國力疲敝不堪。

  火塘里烈火轟轟烈烈,一陣陣黑煙隨風漫向遠處。

  幾個著彩衣,戴著各種猙獰獸形面具的篤師在火塘前跳著詭異妖邪的舞蹈。

  伴隨著他們的舞蹈,還有篤師在旁以鼓角相合,誦‘八魯神音’作歌。

  “嗡!嘛!吱!咪!耶!嗄!嘞!嘟!”

  陣陣蒼涼歌聲中,站在最中央處的篤師赤腳踏進了仍在熊熊燃火的火塘中。

  他渾身沐浴著烈火,跪在火塘里,不斷撥開腳下的一堆堆灰燼,最終于灰燼中找到了一顆手指長、柱筒形的物什。

  蘇午瞇眼看著那顆柱筒形的瑪瑙質物品,心下恍然。

  那是一件‘天珠’。

  天珠,天降之石,‘伏藏’轉世。

  篤師從火塘里走了出來,抖落一身仍在燃燒的烈火,他衣衫如舊、膚色如常,竟好似未被烈焰損傷自身一絲一毫。

  他舉起手中那顆天珠,天頂有陽光照耀下來,一束光那顆天珠映照得內外通透,天珠上的花紋則被投映在那篤師四周的大地之上,在大地上留下繁復玄秘的陰影。

  圍繞在那篤師周圍的陰影,正勾連形成了一個‘卍’字。

  眾多能本教篤師,看到地上還在徐徐轉動的‘卍’字,頓都變得狂喜,當場手舞足蹈起來。

  有三四個篤師從后方拖過來粗黑鎖鏈,鎖鏈彼端禁錮著一個一身金紅袍子的人。

  那人的袍子上繡畫著諸多‘卍’字符。

  金紅袍子的人沖著眾多能本教篤師厲聲呵斥,卻被能本教篤師拳打腳踢,扒光了他身上錦衣華服,將他也推入火塘內。

  手持天珠的篤師轉身看著蹲在火塘里、身上未著寸縷的男人,他雙手磋磨著掌心里的那顆天珠。

  一蓬蓬金紅的火焰就從已經熄火冷卻的火塘里再度升騰而起,攀附上那未著寸縷的男人周身,在男人的瘋狂掙扎、哀嚎中,金紅火焰將之燒成了撲向墩旺山的黑煙,以及黑黃的骨塊。

  那篤師將天珠以一根粗繩串起來,掛在脖頸上。

  蘇午在他把天珠串起來的時候,得以數清天珠上的圓孔,乃有六孔,即是‘六目天珠’。

  這六眼天珠在蘇午看來分外眼熟。

  正是那只干枯手爪手背上鑲嵌的那顆——如今,這顆天珠已經被蘇午掌握。

  此后,頸間掛著六目天珠的篤師,帶上眾多同伴,沿著那一陣陣黑煙的指向,攀登墩旺山。

  他們翻山越嶺,最終停在了墩旺山蔥蘢林木掩映下的一處絕壁前。

  在蘇午耳畔沉寂了許久的囈語聲,此剎層層疊疊在蘇午耳畔響起。與此同時,他的意‘看到’那些能本教的篤師簇擁在那面遍布青苔的山壁前。

  在那山壁上,有一道從上蜿蜒曲折而下的裂縫,直抵山壁最底部。

  篤師們聚集在那道裂縫前,從那道裂縫中,隱約看到了一線紫紅光芒在裂縫后流轉著,紫紅光芒之下,遍是沉黯。

  “天地之中,劫難災禍從無斷絕。

  那災禍中的神靈,在我們獻上山一樣高的祭品后,仍未施予我們慈悲。

  我們唯有自己尋找生命的解脫。

  在萬類生靈于神火燃燒下的存滅輪轉里,我們找到了通往終極伏藏的那扇門。

  萬神之神、群魯聚集之伏藏!

  破除一切死劫,消解一切災禍,以群詭為食之‘魯’!

  世界之終極,無上之伏藏!

  嗡!嘛!吱!咪!耶!嗄!嘞!嘟!”

  在蘇午耳畔如潮水般響起的囈語聲,逐漸變得狂熱起來——

  山壁前聚集的篤師搬來石塊,在山壁下砌出了一個火塘,他們再次點燃了烈火,這一次,他們無有牦牛、珠帛,及至先前那個疑似是‘卍勝本教篤師’的、穿金紅袍子的人祭。

  他們以自身作為祭品,排著隊跳入了火塘中!

  烈火更烈,腥臭黑煙漫入山壁上蜿蜒的裂縫里!

  最終,那脖頸上串著六目天珠的老篤師,領著三個黑衣篤師,也步入了熊熊燃燒的火中——

  烈焰后,山壁中央蜿蜒而下的裂縫,在這個瞬間漫溢出白光,將渾身沐浴火焰的四個篤師包裹入其中!

  蘇午以‘多措巴杰’的視角看到——在‘自己’頭前,一具具焦尸在虛空接連著,連成了直抵天盡頭的‘路’!

  ‘他’勉力抬頭,看到了漫溢似紫紅海潮般的天穹!

  那紫紅海潮,其實是腐爛的尸水與血水的混合!

  一具具巨大的尸塊物相在紫紅海潮中無目的地游蕩著,時聚時散!

  在這條以‘多措巴杰’等眾多篤師燃燒成的焦尸接連起來的長路上,頸間掛著六眼天珠的老篤師帶著三個年輕篤師徐徐而行。

  天路兩邊,山壁聳立,交夾著這道天路。

  老篤師領著三個年輕篤師走到了天路的盡頭,消失在盡頭那兩山交夾的紫紅天際中。

  如此不知過了多久。

  紫紅天際線下,一道模糊身影從中走出。

  那道身影由遠及近,漸漸變得清晰。

  老篤師佝僂著背脊,背著鼓囊囊的黑布兜子,顫顫巍巍地行過焦尸連成的長路,踩過‘多措巴杰’的頭頂,走出了這‘一線天世界’。

  山壁前以石塊壘砌起的火塘上,已然遍生青苔。

  一叢叢灌木野草從火塘中生長了出來。

  于一線天世界中,老篤師只是沿著焦尸鋪就的長路由此至彼地走了一遭,在一線天世界的盡頭停留了片刻,但在現實世界里,卻已經過去了一二個月的時間。

  老篤師撥開那野草灌木,抬腿走到灌木叢外。

  他背后空空如也,根本不見那個鼓囊囊的黑布兜子。

  他脖頸上空空如也,那件六目天珠已然無影無蹤。

  他身上的黑袍子破破爛爛,遍是破洞窟窿的黑袍子下,露出了他一身猶如凝脂的皮膚——在他光滑細嫩的后背皮膚上,一張女子面孔漸漸浮現,五官精致,花容月貌。

  ‘老篤師’踉踉蹌蹌地走下了墩旺山。

  ——郁郁蔥蔥的墩旺山中,一個穿著破爛黑袍子的女子踉踉蹌蹌走下了山,她雖然衣不蔽體,卻是姿色天然,眉眼間自有種勾魂攝魄的嫵媚。

  墩旺山下,長長的車陣暫時停留在此處。

  奴隸們馱負著錦衣華服的貴族游覽山間,觀賞山景。

  衣衫破爛的女子,正遇見了那錦衣華服的貴家子。

  ‘多措巴杰’于眾多篤本師的‘集體記憶’至到‘老篤師’走出一線天世界時,便已凝滯不動——此后蘇午看到的種種景象,皆是他強行以多措巴杰的殘魂勾連集體世界中那未知之‘魯’的氣息,推演出來的!

  那在一線天世界中背著鼓囊囊黑布兜子的老篤師,走出一線天世界后,背后已經空空如也,‘他’走下了墩旺山,自身卻化作了一姿容姣好、閉月羞花的女子!

  蘇午見過那個女子。

  那就是乃康則之母‘仁欽贊巴尸’少女化的樣子!

  能本教篤師究竟從‘一線天世界’中背出來了個什么東西?!

  看來這個‘仁欽贊巴少女尸’,就是一線天世界中寄藏的那個‘魯’無疑——那一線天世界,莫非就連接著‘空中的昆侖海源’?

  那埋藏著終極伏藏的門戶,就是墩旺山的‘一線天世界’?!

  但是,蘇午從‘空’中見到的由此至彼的‘路’上,‘墩旺山’只是其中較為明顯的一個標的,在‘墩旺山’之后,應當還須走一段路,才能到達‘空中的昆侖海源’——

  蘇午指尖盤繞赤白二色薪火,他一指壓入壇上八卦盤中,燒滅了其中盤旋漸起的一縷魯之氣息。

  這時,一陣陣馬鈴鐺聲從遠處傳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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