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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7、長川秘辛

  因為怨神儀仗再度被蘇午拆去一個厲詭,變得不再完整,所以未有繼續追迫蘇午。

  蘇午遁入陰影之中,沿著山路匆匆奔逃。

  ‘增損二將’已被他油炸成神靈五臟,籠罩在鳳山上的災晦厄運就此消解。

  一路奔逃,

  他竟是順利逃到了鳳山腳下。

  此間的詭韻已極稀薄,再往外走不出二三里,想來就能徹底脫離怨神的鬼蜮!

  聳立在鳳山腳下的山門牌坊,被暗澹天光映照著,在地面上投下巨大的陰影,地面交錯的陰影里,幾道身影被粘稠黑液包裹著,從陰影世界中脫離。

  九頭娃娃‘李碧’的頭顱被那燭霄子一手抓著發髻,從它的視角只能看到北閭山群道聚集在了一處。

  聽得那燭霄子開口向門下諸弟子說道:“怨神儀仗又丟失了一個厲詭,它若無法湊集儀仗的規制,一時半會兒也追迫不到這里來。

  此間詭韻已經極其稀薄,再往外面去,極可能就可以脫離鬼蜮了。

  我們先往外面走走看看。”

  燭霄子話音落地,其門下諸弟子皆是應聲附和。

  若非燭霄子出聲提醒,李碧都未注意到,周圍的怨神詭韻確實變得稀薄了許多——能脫離怨神鬼蜮是件好事,面對厲詭,諸事都不會有任何轉圜余地。

  但若是面對一個活人,許多事情就都有了可以商榷、討價還價的可能。

  那燭霄子領著門下群道,加上一頭巨大的長毛四角妖牛,沿著泥濘土路往鳳山外行去。

  蘇午此下沒有與李碧交談的興趣,

  他手里提著李碧的頭顱隨意搖晃著,對方此下眼珠亂轉,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一時間也未主動找蘇午攀談。

  沒有‘增損二將’增長災晦、損傷氣數以后,群道行在泥濘道路間,也絲毫不覺得吃力。

  未用多久,

  就真正走出了怨神詭韻籠罩之地。

  毫無阻礙地脫離了怨神鬼蜮。

  將李碧的頭顱隨意丟在一邊,由陰影蟒蛇禁錮著,蘇午將弟子們召集到自己身邊,做了一番吩咐:“此下已經是走出怨神鬼蜮了。

  怨神的目標不在你們身上,如今脫離它的詭韻,你們也不必擔心它會再次追殺你們。

  接下來,我會令閻魔護法跟著你們,

  你們自去鳳山周圍找個僻靜些的、遠離人煙的所在安頓下來。

  把師祖照看好了。

  等鳳山怨神事解決以后,我自會去尋你們。”

  聽得燭霄子這一番話,不僅僅是他門下弟子們難以理解,九頭娃娃更覺得匪夷所思——今時千辛萬苦終于離了那怨神鬼蜮,現下就該離鳳山遠遠的才對!

  怎么聽這燭霄子的意思,他竟還預備重回山上去,再與那怨神照面?!

  他莫非瘋了不成!

  當下李碧沒有開口發言的資格,北閭山群道則紛紛出聲,勸告起師父蘇午來。

  “我們今時好不容易脫離了怨神鬼蜮,我們的人也未折損在山上,師父為何還要回到鳳山上去?”

  “是啊,脫離厲詭侵殺本是大幸事,這時再回去干什么?”

  “師父,鳳山之上已然沒有活人。

  屆時只要將這片區域封鎖起來——”

  幾個弟子話都未有說完,便被蘇午抬斷。

  蘇午掃視門下諸弟子,笑道:“怨神當是有思維能力,有神智的一個厲詭——雖然不知它作為厲詭,如何保有了神智,但從其種種行為來看,

  這個厲詭行事,完全有它自己的目標!

  我已經被這個厲詭盯上了。

  它在鳳山上尋不到我,便一定會脫離鳳山,各處尋覓我。

  ——在尋覓我的過程中,它莫非會安安靜靜、不殺一人?

  若因此多死一人,

  那都是我的罪業!”

  弟子們聞言默然。

  “既然師父要重返鳳山,直面怨神。

  我也不愿獨活,愿與師父同往!”顯直心頭那股子蠻勁上來了,忽然抬頭向蘇午說道。

  蘇午瞥了她一眼,搖頭道:“你這般修為,與我同上鳳山,還是我照顧你多一些,你我直面怨神,我有許多方法可保自身不死,而你面對怨神,則會有各種不同的死法。”

  他頓了頓,

  目光掃向門下群道:“你等皆然。

  這便是我要送你們離開鳳山的最主要原因——你們在山上,非但幫不了我,反而會脫我的后腿,現下便去周圍尋個僻靜地方安頓下來,替我好好照看師祖!

  莫要在這里多話,徒廢唇舌!”

  他神色漸漸變得嚴肅起來,門下弟子們再不敢與他爭辯甚么,紛紛點頭應聲。

  “是。”

  “知道了,師父。”

  顯真這時看向蘇午,開口問道:“鼎靈師叔也和我們一同去鳳山外面避難嗎?”

  “鼎靈…”蘇午目光轉向被幾道猖兵看顧起來的女師公,眼神微動,搖頭說道,“她留下來,與我同去鳳山。

  你們快些走吧。”

  眾弟子皆與蘇午道別,跟著閻魔護法漸漸遠離此間。

  閻魔護法與蘇午之間互有感應,他可以依憑此種感應,將閻魔護法召集回來,亦或是循著感應找到閻魔護法所在位置。

  目送著門下弟子簇擁在閻魔護法周圍,漸行漸遠,背影漸漸消無。

  蘇午轉回身來,看了看被猖兵們看顧著的鼎靈。

  鼎靈氣息平順,應該用不了多久就能蘇醒。

  他隨即走向了九頭娃娃那顆皓首中年人的頭顱,伸手要抓住其頭發,將之提在手中的時候,一直念頭飛轉,思索對側的李碧忽然出聲:“閣下,閣下!

  你莫非真要重回鳳山嗎?

  若你重回鳳山,不如把我留在這里,我愿將一生積累的身家,都贈予閣下,只求閣下能放我一條生路!”

  鳳山怨神復蘇,李碧好不容易借著蘇午的力量,從怨神鬼蜮之中脫離,當下絕不愿意再歸回鳳山去,只要不回到鳳山上面去,他愿意為此付出任何代價!

  “我若是死在了鳳山上,你一生積累的身家,于我又有甚么作用?”蘇午停下動作,低頭看著九頭娃娃的腦袋。

  九頭娃娃張了張口,

  暗下里道:“你既知道重回鳳山可能會死,為什么還要回到那鬼地方去?

  只要你不回到那鬼地方,我一生積累的身家,豈不正好被你受用?”

  這般話,它只敢在心里腹誹,絕不敢面上表露分毫。

  是以依舊作出一副恭順的樣子,向蘇午接著道:“只要閣下能夠放我一條生路,準允我離開鳳山,閣下有任何要求,盡管提出,我愿付出任何代價,滿足閣下的任何要求!”

  聽得他所言,

  蘇午狀似認真地想了想。

  一見蘇午神色,九頭娃娃自覺此事還有商量的余地,內心不禁更多了幾分期待。

  “先前我聽你與那黑角山毛巫聚在一起,偶然提及甚么‘黑地藏塑像’、‘拼圖’一類的事情,那是怎么回事?”蘇午‘思索’了一陣,忽然開聲向九頭娃娃問道。

  九頭娃娃只想滿足蘇午要求,盡快脫離這個鬼地方。

  他對蘇午的問題自然是有問必答,

  當即道:“是聽那死去的地藏廟和尚智通說過的。

  那智通說,他們地藏廟的瘟王儀仗,與黑庵壇的傳承法門,皆出自一尊渾身盤繞鎖鏈的黑地藏塑像!

  黑庵壇開壇祖師的親女,自幼長在民間,少受教養,是以不懂男女之防,行為不檢點,她與地藏廟某代壇主大和尚勾勾搭搭,將黑地藏塑像展示給了那和尚看,

  那和尚因而從中了悟‘瘟王儀仗’。

  傳聞之中,

  那尊黑地藏塑像背后,就畫著一副拼圖。

  今時,那鳳山上的怨神,極可能就掌握了黑地藏塑像背后的拼圖,它在依著拼圖來將自身拼湊完整!

  ——黑庵壇祖師的親女,后來嫁給了鳳山上天威觀的開壇祖師。

  還將那尊塑像一并帶到了鳳山上…”

  李碧一五一十地將智通說與他和鐵旨大師公的宗派秘辛,全都交代給了蘇午,沒有絲毫隱瞞,包括怨神、玉藻前、五通神之間存在的淵源。

  及至地藏廟原名大愿廟,大愿廟開壇祖師曾去東流島‘長川神宮’游歷,醉臥長川神宮附近的森林中,所夢神龍盤繞日月之相等等怪誕傳聞。

  “長川神宮…”蘇午低聲自語。

  他便是從‘長川’這個地方,脫離了東流島模擬世界。

  未能將‘十滅度刀’帶入現實。

  那這柄匯集九大礦脈核心鑄造而成的刀劍,應該就深藏在‘長川’此地。

  而‘井上晴子’在后來,

  于長川筑造了‘長川神宮’。

  在神宮中祭祀‘燭九陰大御神’。

  莫非那座‘黑地藏塑像’,其實就是‘十滅度刀’?

  不會,不會——

  若是十滅度刀復蘇成了厲詭,哪怕它只是初步開始蘇醒,它的恐怖程度也絕不止波及鳳山一地了,連鳳山腳下的運州城,都會在十滅度厲詭籠罩范圍之內!

  莫非,十滅度刀深藏在長川,

  引致那些死寂下去的殺生石礦脈,再度朝長川攢聚。

  ‘黑地藏塑像’是其中的一塊?

  蘇午尤記得,

  與天威道壇開壇祖師一齊安葬在墳冢里的,乃是一副殺生石塑造成的人皮石殼,那副石殼現在被他用來束縛住了鼎靈。

  他因此更傾向于第二種可能。

  真正與十滅度刀有關的因果線索,還在那只許愿讓全世界的人都死去的‘繪馬’上,而那只繪馬,帶不進此間的模擬世界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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