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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6、拜為家老的儀禮

  井上家的莊園內外,皆有武士巡守四下,

  莊園內,中堂的空地前,更有諸多武士排好隊列,聚集于此地。

  當下僅是中堂前這片空地上聚集的武士人數,都已遠遠超過前幾日井上家所有的武士數量。

  借助‘拜祭家主’之名,

  井上晴子與其家老‘井上燭照’將散落伯耆國各地,占據伯耆國大量田地,宣誓效忠于井上家的各莊園主聚集起來,

  對這些莊園主進行了一番大清洗。

  大清洗過后,

  許多莊園主被除名,

  亦有武士借勢而起,被井上家派駐為新的莊園主。

  展露出‘叛逆之心’的舊勢力們被清洗一空,井上家用了最短的時間,控制住了伯耆國的局勢,將舊勢力門下效忠的武士,收編在井上家的門下。

  而在這次大清洗事件當中,

  家老‘井上燭照’的影子總是若隱若現。

  在無形之中,

  他已經憑借殘酷手段,以及壓倒性的力量,奪回一個個叛離的莊園,在一次次的行動中,

  逐漸獲得所有武士的忠誠與敬畏。

  此時,

  眾家臣、武士矚目的中堂內,

  前家主井上俊雄的靈壇尚未撤去。

  在靈壇以前,

  一場儀禮正在進行著。

  井上家僅剩的唯一一位有名望的老者,戰戰兢兢地推進著各項儀禮的進行。

  晴子小姐在其父親的靈壇前上香禱告,

  焚燒祭品,

  將一柄裝飾華麗的太刀示于靈壇前。

  那位老者顫顫巍巍地走上近前,捧著一張絲絹,將絲絹上長長的祭文,以一種蒼涼悠揚的語調念誦出來。

  那祭文暗合音律,念誦起來卻也是朗朗上口,有一分禪機蘊在其中。

  祭文的意思即是告知九泉下的‘井上俊雄’,如今井上家已經有了新的家主,新家主將秉持他的志向,將井上家發揚光大。

  為了更好地完成父輩的期望,

  如今,新家主‘井上晴子’將為家族正式立下家老,

  今日即是‘拜家老’的吉日,萬望‘井上俊雄’在泉下能夠同意此事。

  老者把祭文念誦了一遍過后,

  就將絲絹放入火盆中,

  任由熊熊燃燒的大火將絲絹燒成灰盡。

  灰盡完全冷卻后,

  他找來一個錦袋,將灰盡收入其中,供奉在了靈壇前。

  直至此時,這老者終于松了一口氣,緩聲道:“先祖同意晴子小姐立燭照君為本家家老!

  晴子小姐,請為‘燭照君’奉上‘傳家之刀’!”

  老者話音落下,

  在旁默默無聲、一身素服的晴子躬身向父親的靈壇施禮,

  隨后取下供奉在靈壇前的那柄裝飾華麗的太刀,

  她站起身,輕輕挪動腳步,

  裙裾下的小腳每一步都只邁出很短的距離,

  小碎步走近盤腿坐在蒲團上,面向中堂外武士的蘇午面前。

  晴子小姐眼睫毛輕動,甜美秀氣的面孔上浮現溫潤的笑意,她一手托著那柄可以被看做是‘禮器’的太刀,一手小心翼翼提起裙擺,在蘇午面前跪倒。

  行‘土下座’之禮!

  堂外的武士嘯叫起來,

  振奮的聲音響徹莊園內外!

  “家老!家老!”

  “燭照家老!”

  “晴子小姐!”

  在堂外武士的歡呼聲中,晴子將那柄太刀捧過頭頂,請蘇午接下。

  她快要貼在地板上的臉孔上,眼角悄悄滲出淚水。

  蘇午完全未想到晴子會安排這樣的儀禮,

  他從未想過要在一個失去雙親家人的少女面前逞什么威風,所行所為只是為了盡早將伯耆國納入掌控中,而后開始對‘玉色山殺生石礦脈’的挖掘!

  但眼下在無形之前,

  自身的行為似乎已然對晴子這個失去家人的少女產生了凌壓。

  他深深皺緊了眉頭,

  伸手抓住那柄太刀,另一只手同時扶住了晴子小姐的手臂,而后從蒲團上立起身,

  被他手上迸發的力量承托著,

  晴子亦不由自主地跟著站起了身。

  門外的歡呼聲更加響亮。

  垂著頭、眼角微微滲出淚水的晴子,此時順勢把腦袋靠在了蘇午胸口,她淺淺的、細細的聲音越過人群的歡呼聲,傳入蘇午耳中:“謝謝你,阿布。”

  靜室之內。

  日光從窗靈投射進來,點點光塵灑在蘇午的肩膀。

  蘇午盤腿坐在蒲團上,身前橫著一張矮腳條桉,

  條桉后,是端正跪坐著的晴子。

  晴子低垂眉眼,從身后的大箱子內,取出了三件東西,將它們擺在了條桉上。

  即‘百想之龍入墨儀軌封押’、‘嬰石玉色山殺生石礦脈秘鑰’、‘疑似鑒真大師贈送的鎖鏈’這三件物品。

  條桉的左右兩旁,

  還放著兩把太刀。

  都是裝飾華麗的‘禮刀’。

  一把刀為家老蘇午所持,一把刀為家主晴子所有。

  晴子將一張絹布放在那條綴著諸多符牌的鎖鏈上,對蘇午說道:“這張絹布上寫了這條鎖鏈的用法,是從大唐東渡來的鑒真大法師送給阿熊叔叔的東西。

  阿熊叔叔已經遠走,

  現在我將它物歸原主啦。”

  說完后,她又低聲提醒了蘇午一句:“絹布上說,這條鎖鏈會對掌握有鬼神之力的人產生殺傷,阿布,你要小心接觸這件東西。”

  “好。”

  蘇午點了點頭。

  他伸手拿起鎖鏈上折疊好的那塊絹布,

  將之打開,

  也就看到了其上內容。

  “殺生為護生,斬業非斬人。”

  “佛說: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我今知地藏真意,

  愿以此身永鎮地獄。”

  “今煅得‘縛詭索’一副,贈于飛熊小友。

  小友行走東流島,

  可以此鎖鏈釘縛厲詭,聊以防身。

  鎖鏈以‘殺生石’鍛造,

  以貧僧所冥想‘地藏王菩薩相’七七四十九道手印為令咒,鍛刻于符牌之上,尋常駕馭厲詭之人切記不可與此物接觸,否則必為其所縛。

  小友有‘生人甲’護身,

  只要能夠壓制厲詭力量,運用此鎖鏈并不在話下。”

  絹布上寫的多是‘鑒真大師’對修行的一些體悟心得。

  在不知多久時間以前,

  這位東渡日本,被封為‘大和尚’的僧侶,于戒律修行的過程中,懷抱‘殺生石’,以自身抵御著那塊殺生石散發的無盡惡念,

  終于一朝頓悟,

  識見了‘地藏王菩薩相’,

  照破了塵牢,

  由此開始進一步去推行、實踐自己的大宏愿——‘永鎮地獄’!

  這道‘縛詭索’就是他實踐得來的產物。

  據其描述,

  鎖鏈兩段的尖錐,可以釘穿厲詭,固定住厲詭真形,

  而后以鎖鏈纏繞厲詭,

  可以起到暫時鎮壓厲詭的作用。

  蘇午看過了鑒真大師寫在絹布上的一些字跡,也不禁咋舌,這位鑒真大師在‘阿熊’看來,只是一‘凡人之身’,并不曾在自身紋刻入墨圖,或是運用‘生人甲’的力量。

  但這樣一個凡人,

  卻懷抱著一塊品佚絕對不低,甚至可能是‘殺生石母石’的石頭,用自身抵御這塊石頭散發的惡念殺意,恐怖氣息,最終還在這般惡劣的環境里頓悟了。

  ——由此可見,鑒真縱然身是常人,但秉性精神絕非常人所能有。

  就是不知道,

  這位大師如今是否還在世上?

  他沒有‘生人甲’,活到如今的概率很小。

  以東流島目下情況來看,

  其‘永鎮地獄’的宏愿,

  應該也未有實現。

  蘇午將絹布折好,收進懷里。

  轉而伸手去拿條桉上的那道‘縛詭索’——他的手指尚未觸及到鎖鏈,那條鎖鏈就似蛇一般聳立起半身,頂端的尖錐照著蘇午的掌心扎了過來!

  這個瞬間,

  縛詭索感應到了蘇午自身所容納的厲詭氣息!

  “阿布!”

  晴子見狀連忙出聲提醒。

  好在,也不用她提醒什么,蘇午自己就反應了過來。

  他循著‘天蓬威臨印’帶給自身的某種觸動,在那道鎖鏈扎過來以前,手掌五指連動,結成了一個手印——手印一成,天蓬肅殺的威勢就自蘇午周身涌現,

  那刺向蘇午的鎖鏈頂端尖錐,

  在此刻忽然‘垂下頭’去,

  鎖鏈猶如游蛇一般盤繞上了蘇午的手掌,

  環繞五指,

  化為淺淺的紋路,聚集在蘇午左手五指之上。

  隨著蘇午收回手掌,

  手掌上盤繞的紋路也漸漸變澹,消失無蹤!

  ‘天蓬掌刑印’已經吸收了這道刑具!

  鎖鏈釘縛厲詭的能力并未因此消失,

  只要蘇午需要,它隨時能出現在蘇午手中!

  “鎖鏈消失了…”晴子不知內情,當下一臉緊張地看著蘇午。

  直到蘇午笑著搖了搖頭,對她說道:“鎖鏈被我收起來了,并沒有真正消失,晴子小姐不必擔心。”

  聽到他這般言語,晴子才松了一口氣。

  她指著條桉上的第二件東西——‘百想之龍入墨秘儀封押’,向蘇午說道:“這是比鑄劍所的入墨圖更加強力的入墨圖,

  阿布如果需要就拿去吧,

  里面還有一瓶鬼神之血,

  配合著‘大上嬰石’身上的脈絡,紋刻百想之龍,能最大限度地讓自身與入墨圖契合,

  發揮入墨圖的力量!”

  說完話,

  她就默默地坐在那里,看著這道封押秘儀,等候蘇午將它拿走。

  “百想之龍么?”

  蘇午將那長條形的殺生石鐵盒拿起來,

  打開蓋子,便顯出了其中一道獸皮卷軸。

  在這道卷軸的尾部,

  有一個嬰兒拳頭大的小鐵瓶。

  瓶上貼著布條,

  上面寫著:鬼神之血——取自玉色山殺生石礦脈‘九心石第七孔’。

  九心石?

  九顆心石聚集成的殺生石?

  蘇午腦海里轉念,

  擰開鐵壺,

  一縷澹澹的詭韻就從中漂浮了出來。

  這縷詭韻確實出自厲詭之身,

  但詭韻卻都處在了‘沉睡’的狀態,

  它能引動厲詭的力量,

  卻又對人無害!

  諸多厲詭的詭韻,常人接觸愈多,愈會出現‘瀕死感’,身體虛弱,甚至因此陷入昏厥,此種詭韻簡直是一種毒藥!

  但是,

  此刻從小鐵壺里飄出來的詭韻,

  因其好似陷入‘沉睡’的特質,而導致它喪失了對活物的殺傷力。

  人身接觸此物,

  會因之氣息獨特而恐懼,

  但卻不會真正因其而受到損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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