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午要做的,
便是動用一切辦法,
務必粉碎外相,
使之無法撼動自己心神凝聚的光明大日分毫!
一旦光明大日之中被留下痕跡,則佛諦大手印法之修持,必定前功盡棄!
他此前已經經歷過兩次外相侵襲,
一是在石頭娘娘廟中,
‘石頭娘娘’一縷氣機借外相顯化侵襲,
但被他自身命格震碎。
二是被‘復生瞳’這只厲詭借外相侵襲。
如今,
這第三次外相侵襲,
已然引來了密藏域中的‘度母’!
這尊度母的氣息已經近似于詭,
其所前來,
便為徹底度化蘇午這個‘外道之人’!
十根尖銳指爪,攜裹森森氣息,猛然間扎向那輪運轉不休的光明大日!
蘇午面無表情,
無所動作。
卻有熊烈火氣從光明大日之外演化而起,
一尊生有四首六臂,頭頂盤坐漆黑獅子的虛影在烈火中張開六臂,各掐不同印決——光明大日在他胸膛前轉動著,它以六條手臂簇擁著這輪大日,
印法一成,
即顯化無邊威能!
熊烈火氣演化作燃著熾烈魔火的大金剛輪,直接將那遍身青綠的度母碾滅!
自清風中渡送而來,融合蘇午眉心意根藏力量,
于他周身諸輪之中流轉不休的那股力量,
驟然間與密藏域本源力量相互融合!
這個剎那,
蘇午遍身焰網交徹!
他覺得,
密藏域的本源力量終于在自身臍脈輪中長成了一棵小樹苗!
第三道次:善根定果道次煉成!
蘇午周身焰網倏忽收盡!
但掛在排子車上的那盞護命火燈籠,此下沒有加多燃料,卻也涌出三尺蓬勃火光,直將燈籠罩也燃燒起來,燃成一團臉盆大的護命火!
火中暖融融氣息沁人心脾,
讓人遍身舒暢!
因這火光燃燒,讓人太過于舒暢,以至于不管是就近的老道士,還是驢車上的師父,都忘了提醒蘇午把火熄滅,莫把板車點著了!
火燒了一陣,
蘇午回過神來,立刻將之撲滅,
他以衣袖撲打烈火,
那火苗卻纏繞著他的手指尖,
像是被馴服的小狗!
“啊,
火滅了,火滅了!”
老道士這時叫嚷起來,同時伸頭去看蘇午的手掌。
衣袖遮掩住了蘇午的指尖,
他的指頭輕輕點在那被燒黑的鐵碗中,
就有一縷火苗蓬勃升起了。
“還沒有滅,還燃著。”蘇午笑著端起了鐵碗,向停車走過來的師父示意。
師父也不怕燙,
端起鐵碗看了一眼,
又抬頭看了看蘇午,
哼了一聲:“你這崽子,便是得這天地氣數的加持,也比我們多了太多——我們頂多消除病痛而已,你卻僅憑外放的氣息,
就讓這護命火的威能提升了數籌!”
他臉色一變,
卻是咧嘴笑了起來:“這種好事,可往往是得好幾個灶班子火并到一塊去,各家的護命火融合起來以后才會出現的!”
“是好事就行。”蘇午也笑了起來。
——第三‘善根定果’道次,
為他定下的善果,
即是這‘火中定果’。
沐火如沐水,
調伏烈火,如臂使指!
此時,
熊熊燃燒起的護命火已被蘇午所‘撲滅’,那些火苗盡在他指尖觸及的剎那,被收容進他的臍輪脈絡之中!
金紅的火焰填滿了臍脈之輪的輪廓,
那株得了天地氣數加持的密藏域本源力量之樹深扎于臍脈輪中央,外放莫名性光,映照著擠滿臍脈輪脈絡的金紅烈火,
二者交相輝映,
此火在此般映照下,
已非先前的護命火,
威能已經遠超從前!
自他指尖流溢的一縷火苗,點燃了鐵碗以后,
師父端來查看,都發覺了這道護命火的非比尋常!
“噫!
剛才還覺得你身上有些冷,
火一燒,
連我身上都熱起來哩!”老道很是驚奇地看著蘇午。
他就呆在蘇午身邊,
自然能察覺到剛才度母侵襲蘇午時,攜裹的近似于詭韻的陰冷氣息。
“廢話!
火燒不熱,那甚么會熱?!”師父罵了老道一句,轉身上了驢車,看了看厚厚被臥里的幾個弟子,又笑道,“有這道天地氣數加持,阿午你的這些師弟師妹們,用不了多久便能醒了!
倒是省下了許多藥湯錢!
行了,咱們加緊趕車,先找個村子問問路,
附近要有集鎮的話,便趕緊去鎮子上,讓人給咱們打兩輛馬車!”
蘇午先前提過的事情,
師父已然將之放在了心上。
既決定要做,那自然是片刻都耽誤不得。
兩輛車又上了路,
蘇午轉而與旁邊的老道問道:“道長,可還記得自家在何處?我們可以送你一程。”
師父雖然愛與這老道吵嘴叫罵,
但其實并非真地嫌惡這老道,
是以蘇午說送老道一程,
師父雖然嘴上會罵幾句,但卻不會阻止什么。
老道士靠著車扶手,聽得蘇午所言,眼珠子骨碌碌亂轉著,忽然道:“我記不得了,我頭痛,我要睡覺!”
說著話,
他便抱著胸口在板車上蜷緊身形,裝睡去也。
看他這樣,蘇午也沒有多說,
驅趕著馬騾走上正道,
他從懷里拿出了那張褪剝下來的枯黃人皮紙。
人皮紙上,
開始浮現一列列字跡。
上次蘇午戲仿過‘霸王’以后,
這張紙上同樣有字跡浮現。
上面語焉不詳地記錄了一個‘百無一用的書生’的一些日記。
這位或許曾是給戲班子寫曲子的讀書人,
在日記里悼念亡妻,
內心苦痛不已。
而當下這次戲仿過后,
人皮紙上浮現出的同樣是一篇日記。
‘太陽歷一七二五年。’
‘鄉野有高士奇人!
余在秀禾村遇一老者,其竟將一只厲詭容納在身,能借用詭力,順己心意!
借詭力之法其實頗多,
如這老者一般,能自青壯年時容納詭,一直使用至今,
鮮少為體內厲詭摧殘者,卻是鳳毛麟角!
今夜,我欲與這老伯同席暢聊!’
這一篇日記閃過之后,
人皮紙上的字跡漸自消退。
蘇午還以為這已經是結束的時候,人皮紙上忽然又浮現一篇日記,
看行文,
看口吻,
應該還是先前那人。
‘老賊懷有奸心,欲借我命格,為他自身續命!
真真可恨,可恨!
此賊本是前朝人物,此前便憑著借命縫命之法,復生過一次,
今次垂垂老矣,
還妄圖長生久視,
竟把主意打在我的身上!
乃剝落其身命樁詭,撰入書中——那賊身上還有一詭,比這命樁詭更為特異,不囚禁此詭,恐難徹底禁絕此賊繼續害人…
可惜此番準備不足,
終究讓他逃了去…
假若我能得其身另一只詭,可否能以此二詭借命復活愛妻?
如此念頭,卻也只是想想罷了。
怎能為一己之私,害了他人性命?
又靈,你不會怪我罷?’
蘇午捏緊了手里的枯黃人皮紙。
他斷然沒有想到,這幾篇日記的主人,‘未來’竟然與‘命樁詭’照面過!
當下浮現出來的日記,
顯示的日期是1725年。
這個時期,已經是清康熙時期。
然而蘇午當下所處的時代,
大概率是明崇禎時期,
王朝末年!
所以,
在未來,那個死了妻子、會寫戲文的讀書人,遇到了鄉野間某個容納了命樁詭,并且極可能將縫命詭也容納在身的老者,并且在察覺到老者對自己心懷不軌以后,
剝落去其身上的命樁詭,
將此詭‘撰入書中’?!
撰即‘著書,書寫’的意思,
撰入書中的意思,
就是將一只厲詭寫進了書中——如此就將厲詭給囚禁了?!
蘇午莫名聯想起,
他第一次將心詭從人皮紙上剝離時,
人皮紙上稱‘自己’死了,
有個小說家在‘它’身上寫了許多狗屁不通的東西。
而那一次,
人皮紙上顯示出兩個日期,
一為二零三四年,
一為一七一五年。
那么,
那個或許是在人皮紙上寫下許多狗屁不通的東西的小說家,是否就是當下這個掌握了‘撰文囚禁厲詭’之能力的讀書人?!
二零三四這個日期,
又有甚么涵義?!
那個極可能將縫命詭與命樁詭都容納在身,碰見過讀書人的老者,
讀書人稱之為前朝人物,
曾經用借命之法復活過一回,
這次碰到了讀書人。
那么,
這個老者,是不是就是鬼匠欲要縫合處的那個‘莊稼漢’?!
莊稼漢已經死透了,
若老者就是莊稼漢的話,
莊稼漢此時已經死透,
不會再出現在未來,讀書人亦不可能再遇到他。
但人皮紙上卻還是浮現出這些內容,
莫非說明,
縫命詭在脫離詭關之后不久,
很快又被其他人容納了?
蘇午思維涌動,
難以平靜。
這時,
人皮紙上那一篇日記飛快淡去,
之后又出現了一篇文字。
‘借命轉生法。’
‘天下之大,無奇不有,
詭怪惡類,更如恒河沙數。
鄙人精研十余載,終于掌握借助詭力,永生不死之法。
此法操作嚴苛,須要自身首先容納‘縫命詭’,然而縫命詭乘于天地氣數當中,凡俗難得一見,為其選中,更是天命所歸!
是以,
僅僅容納縫命詭這一步驟,
可以租住萬萬人矣…’
時下迅速浮現于人皮紙上的文字,乃以一個人自述的方式,講解了‘借命轉生法’。
此人口吻洋洋得意,
即便只是觀其文字,
蘇午仿佛都能看見其摸著自己的八字胡,得意非常的嘴臉。
其所謂的‘借命轉生法’,
就是莊稼漢那般運用縫命詭與命樁詭融合,
二者本來殺人規律相沖,
一融合就有很大概率雙雙陷入沉寂狀態。
此時,
便需要使用者精微操作,
使自身成為厲詭的一個‘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