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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7、趕尸匠

  蘇午挑揀著箱子內的兵器。

  這位朱鐵匠鍛造兵器明顯還是生手,

  雖然箱內的兵刃看起來都像模像樣,銀光閃閃,但拿在手中,蘇午可以明顯感覺到兵刃要么重心不對,要么刀筋不正。

  ——他此前很少接觸兵器,

  然而,在‘格斗家的過去人生’里,習得的‘兵擊拳’,正融匯了古今諸多兵擊、器擊要術,

  學會這一門拳法,再操練兵器,于蘇午而言卻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蘇午撿起一把雁翎刀,握刀空揮了一下,

  長刀揮出的瞬間,他便聽到刀刃切割空氣的銳聲。

  這把刀不錯!

  刀筋、重心都在正確的地方。

  他揚了揚眉,

  把手里的雁翎刀交給李珠兒,

  對她說道:“你來試試。”

  “我、我嗎?”

  已經殺了兩個山賊的李珠兒,此時因著外人當面,顯得忸怩而拘謹。

  朱鐵匠看了看她,并不說話,挑揀出破銅爛鐵里的一把鐵蒺梨骨朵,到房屋一側的空曠區域揮舞試手去了——最近找他打造兵器的人愈來愈多,

  亂世將啟,以往查禁的諸多兵刃,也愈來愈多地出現在市面上。

  他作為一個鐵匠,在這亂世里,怎能沒有點鍛煉兵器的手藝在身?

  是以當下也在抓住一切機會學習,提升自己的技術。

  李珠兒接過蘇午遞來的雁翎刀,

  學著蘇午揮刀的姿勢,一只腳踏前,雙手斜揮刀,

  一刀揮過,

  刀刃切割空氣,

  剎那發出銳聲。

  “如何?”蘇午向她詢問道。

  “感覺這刀用著很舒服,

  很省力。”李珠兒仔細回憶著方才那一瞬的感受,同蘇午匯報道。

  “那就可以。”

  蘇午點了點頭,對她道:“那把刀,拿著吧。”

  說回話,

  他便繼續在木箱里挑揀。

  女人天生力氣要小一些,

  木箱里的兵刃,多不適合李珠兒、李青苗這種未有系統地受過鍛煉的女子,

  甚至不適合狗剩子他們。

  畢竟多數都是樸刀、砍刀,

  他們揮舞起來都比較費力,

  更不提真正用之來御敵殺人。

  蘇午為灶班子的師弟師妹們挑選兵刃,自然要考慮他們各自身體的客觀條件,務必讓兵器成為他們的助力,而不是使之變作他們的累贅。

  一番挑挑揀揀,

  箱里的兵器實在不堪用。

  最終蘇午也只選中了李珠兒手里那把雁翎刀而已。

  見他搖著頭合上箱子,朱鐵匠放下手里的鐵蒺梨骨朵,神色如常道:“怎么?里面的那些兵器都不合你心意么?”

  “是。”蘇午點點頭,“這里面的兵器,于我們灶班子弟子而言,過于粗笨了。

  他們大多是無法將這些兵器真正運使好的。”

  他說出的理由頗為婉轉,

  并未直說朱鐵匠手藝不行。

  方圓百里內,也就朱鐵匠能打造兵器了。

  其手藝都不能叫蘇午滿意,

  更不提其他人。

  “我擬為班子里的兄弟皆鍛造槍頭、匕首、類似的雁翎刀若干,

  另鍛造一柄月牙方便鏟。

  不知朱老伯可能行個方便?”

  蘇午提出了自己的具體要求,

  同時將一角散碎銀兩遞給對方:“朱老伯鍛打兵刃時,小子希望能在旁觀禮。

  小子有家學淵源,

  或能為朱老伯出力一二。”

  他才沒有甚么關于鍛造兵器的‘家學淵源’,

  但自身能把握兵刃重心、拿捏刀筋,再兼對勁力的控制非常人可比,

  鍛打幾件趁手的兵器,

  卻非難事,

  甚至有些大材小用。

  蘇午澹澹出聲,

  旁邊的李珠兒都驚訝地微微張口。

  她倒不是驚訝于蘇午有打鐵的家學淵源——對方都能施展出鬼神般的手段了,會鍛打兵器又有什么不可以?

  驚訝的是這種提議,大師兄竟堂而皇之地說出來了?

  對方能夠同意么?

  這可是別人看家的飯碗,

  會容許其他人來指手畫腳?

  然而,

  更出乎李珠兒預料地是,

  朱鐵匠聽得蘇午言語,竟是明顯意動,

  沉吟片刻后,其就點了點頭:“可以,我當下反正也是在做幾件不甚重要的鐵器,改做刀槍也沒甚么,

  你既有家學淵源,在旁邊替我把把關也好。

  閑著也是閑著。”

  他沒有接蘇午遞過去的一角銀子,

  而是道:“若能從你這里學到一點東西,我便搭進去一些材料,又有什么問題?

  收錢就更不必了!

  你跟我來吧!”

  說著話,

  他引蘇午到了鐵爐邊,

  戴上厚實手套,從燒紅的炭爐里取出那一根鐵條,道:“這根鐵條用來作刀條也是可以,我這便開始鍛打,若哪里出了問題,請為我指正!”

  當!當!當!

  話音落地,朱鐵匠已經拎起大錘,用力砸在那燒紅的鐵條上!

  李珠兒眼看朱鐵匠三兩句話就把蘇午引去‘觀摩’他打鐵去了,

  腦袋頓時更不夠用,

  有些轉不過彎來?

  師兄幾句話就讓人對他如此親近,好似都沒有防備了?

  她自然不知道,

  蘇午方才言語時,已經悄然用上‘唇槍舌劍’這項天賦的能力,在潛移默化間讓朱鐵匠更信重自己。

  這項天賦用在如此微末小事上,未免是大材小用。

  但是,蘇午需要趕在中午前回去,協助師父進行‘開廟裝臟’的儀軌,

  若他不這樣做,

  卻是不知何時才能帶著兵器和糧食趕回大廟了。

  未等李珠兒反應過來,

  爐煙繚繞的打鐵爐邊,

  她的大師兄不知與朱鐵匠又說了什么,

  對方便放下鐵條,將厚實手套與鐵錘一并交給蘇午,

  蘇午戴上手套,

  竟頂替了朱鐵匠的工作,

  揮舞著鐵錘不斷砸擊鐵條!

  冬冬冬!

  當當當!

  火星四濺!

  每一次鐵錘砸落,蘇午心中已經默誦過一遍‘遮䟦陀轉輪加持咒’,或是能為兵刃作加持,賦予持刀槍者勇力的‘呼嘛喇罕密咒’!

  “喇!喇!

  呼嘛喇罕!呼嘛喇罕!

  嗡珂埵,歮殙咄,

  恰訶嗡訶歮殙訶!”

  密藏域本源力量透過他握持鐵錘的手掌,如涓涓細流般,被持續鍛造入鐵條之中,

  在鐵條的鍛打紋理里,逐漸彌生,形成密咒真文!

  鐵條被鍛打成片,

  而后折疊反復鍛打,

  不多時,已經漸漸被鍛出了雁翎刀的形狀。

  之后淬火,開刃等工藝都交給朱鐵匠和他的兒子去做,

  蘇午拿來下一根鐵條,繼續工作。

  天還蒙蒙亮,

  約莫四五點的時候,蘇午帶著李珠兒出發,幾分鐘地時間就到了集市上。

  在米莊買米花費了不到三十分鐘,

  而后來到這鐵匠鋪,

  蘇午在這鐵匠鋪里,卻是呆了三個多時辰,

  三個多時辰內,

  他鍛打出了兩柄雁翎刀;

  一柄雁翅刀——即金背大環刀;

  三根鋼槍槍頭;

  一柄月牙方便鏟;

  將李珠兒手里那把雁翎刀重做了鍛打;

  及師父所需的全套鍋鏟、鍋勺、柴鍋等工具若干。

  此諸般器具,皆被蘇午以密藏域的大霹靂心咒、虎衣明王殺生密咒、呼嘛喇罕密咒等做了加持,使之堅固耐用、鋒銳等特性得以提升,

  甚至有些兵刃在使用時,

  會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如此兵刃,

  雖然不如蘇午親身在密藏域時,借助密藏域力量制出的法器威能強悍,

  但交由灶班弟子使用,已然是足夠。

  后期他還可以為這些武器再做其他加持。

  三個多時辰,

  能制作出如此多兵器,

  也出乎朱鐵匠的意料,

  他看向蘇午的眼神里,已經滿是佩服:“小兄弟家學淵源果然是深厚啊!

  今天我在旁邊觀察小兄弟制煉兵器,也是收獲很多,

  收獲很多啊!”

  蘇午鍛打兵器的時候,

  朱鐵匠和他兒子,以及李珠兒都沒有閑著,

  幫忙給刀條安裝了刀鐔、把柄,配了刀鞘等配件。

  是以,

  雖然朱鐵匠自覺今日收獲頗多,不好意思再向蘇午收錢,但蘇午還是留下了五錢銀子,

  二人把一捆兵器放在箱子里,帶上朱鐵匠贈送的幾根可用作槍桿的木材,離開了鐵匠鋪。

  從鐵匠鋪回米莊的路上,

  正遇到一個賣婦人收拾的小販,

  猶豫了一下,

  蘇午還是出錢為李珠兒買了一支銅手鐲,

  請她幫著給李青苗挑了一個銅頂針,給秀秀、狗剩各挑了一個平安鎖。

  “師兄,這銅鐲子表面看著太素凈,

  沒有花紋不是很好看哩。”李珠兒拿著銅手鐲在蘇午眼前晃,明明很歡喜的模樣,卻故意表現得不甚滿意,“要是上面能刻些字,或者刻幾朵花就好了。”

  “方才人家那里也不是沒有帶花紋樣式的手鐲,

  你怎么不挑那些手鐲來戴?”蘇午斜也了她一眼道。

  “帶花紋的鐲子,

  一兩要多付給他十個銅錢呢!”李珠兒皺著鼻子,繼續拿鐲子在蘇午眼前晃,“師兄,你方才給兵器上都刻了名字,不如給珠兒這件鐲子上也刻上名字吧,

  刻你的名字,我的名字都行!”

  “不刻!

  要刻自己拿個小刀去旁邊刻去!”蘇午搖頭拒絕。

  李珠兒癟了癟嘴,

  不敢說話。

  蘇午帶著她繼續順著人流前行,

  快到米莊門口的時候,

  他想了想,朝李珠兒伸出手:“把鐲子給我。”

  “啊?”

  “還刻不刻?”

  “啊!刻刻刻!”

  “頂針,長命鎖也都給我。”

  “他們的也都要刻嗎?”

  “那我和他們說,你不讓我給他們刻下名字?”

  不多時,

  幾件刻了名字的物件被李珠兒重新放在小包裹里。

  她拿著自己的銅手鐲,

  指著內圈在蘇午隨手一抹下,就出現的七個字,向蘇午反問:“師兄,我的名字只有三個字,這上面為什么有七個字啊?”

  蘇午看了一眼銅鐲內圈的文字,

  上面寫著:李豬兒一生平安。

  他給每個師弟師妹的禮物里都刻上了類似的文字。

  文字里蘊含著一絲密藏域的加持力。

  “想知道?”

  “嗯嗯!”

  “以后我教你們認字的時候,你便好好地學,仔細地聽,

  如此就能知道這七個字是什么意思了。”

  米莊內。

  后門的倉庫里,幾個伙計將一袋袋糧米搬到兩輛排子車上,摞成小山一般高。

  掌柜與打手首領看著伙計們搬運糧食,

  后者出聲道:“那兩個人是甚么來頭?

  竟然能出得起錢,買十二石米?”

  “怎么,

  你想打他們的主意?”掌柜回頭斜也了打手首領一眼,嗤笑道,“老朽奉勸你,還是打消那點不該有的想法。

  ——那倆人,是最近青石碾子村那位掌灶老爺的弟子!

  得罪誰,也不要得罪灶班子!”

  一聽掌柜所言,

  打手首領神色凝重了起來,向掌柜拱了拱手:“不瞞老哥哥,我先前看那年輕人帶著的姑娘長得挺俏,確實也動了點心思,

  幸好有老哥哥提醒,

  說不定我真要派人去動一動他們了。

  灶班子的弟子啊…

  惹不得,惹不得。”

  詭異橫生的世界里,

  這種掌握著拿捏詭類手段的團體或個人,

  任誰都知道要敬而遠之。

  畢竟,誰也無法保證自己這輩子就不會遇到些詭異事件,還要仰仗灶班子一類的奇人幫著出手解決這種事。

  若開罪了他們,到時候才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尤其是這種奇人掌握的手段,

  未必就只是用來對付詭,

  ——或許用之對付人,比對付詭還管用!

  打手首領一臉心有余季的樣子,徹底斷絕了觸蘇午二人霉頭的心思。

  “郭先生去鷓鴣嶺收稅,得有三天時間了吧?

  現在還沒回來,

  不會出什么事了吧?”掌柜看著伙計碼放好排子車上的糧食,轉身往外堂走去,邊走邊向打手首領問道。

  他們這座米莊,

  不僅往外賣米,而且還‘自告奮勇’,承擔了官府在各荒僻鄉村收稅的‘重任’。

  打手首領聞言笑了笑:“他哪次收稅,不都得去四五天才回來。

  許是叫哪家農戶的女兒絆住了腳,

  現在還在床上躺著爬不起來呢!”

  “鷓鴣嶺附近不太平,我心里總擔憂這事…”

  “老哥哥,我看你是不必擔憂的。

  我派了十二個人給郭先生,都配了刀槍的。

  那些農戶敢抵抗?

  腦袋給他削掉!

  而且,他這次是跟著一個打西邊來的趕尸人的隊伍去的,

  這種奇人,能耐手段咱們見不著!

  人家都選了這條道,

  你想想,這條道還能有什么危險?”

  “跟了趕尸匠的隊伍?

  那挺好,挺好,如此我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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