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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0、收魂米的制作

  蘇午隨手擰斷銅鎖,掀開箱子,露出了箱子里一排明晃晃的銀錠。

  每一個銀錠都有一兩,

  而箱子里放了足足五十個銀錠。

  當下時局混亂,物價亦跟著飛漲。

  此時大明朝鑄造的銅錢購買力連連下跌,

  但白銀、黃金的價值反而越發堅挺。

  如今兵兇戰危,

  可以馱負貨物的騾、馬、驢、牛等牲畜的價格水漲船高,

  以往只要十吊錢左右就能買到的壯騾,

  時下就需要二十吊錢,乃至更多,才能買到一匹合心意的好騾,

  至于馬兒的價格就更不必說,

  打仗最需要戰馬,

  當下各地都缺馬,有些軍卒甚至都是把騾子、驢當馬來驅馳,

  一匹真正的馬兒,便是駑馬,價格也要四五十吊錢,上好的戰馬價值百貫、乃至數百貫都有可能,

  而且還很容易買不到。

  不過,

  若把銅錢換成白銀的話,

  遠的如馬匹這種大牲口的價格且不談——這都是有價無市的東西,

  像是一匹好騾,

  只要最多不過十二兩白銀的價格,就能買到一匹!

  蘇午看了眼箱子內的五十兩白銀,

  又抬頭看向崔玉蘭。

  崔玉蘭癟了癟嘴,

  返身從載了兩床被褥的排子車上取下一個瓦罐,

  她揭開瓦罐的泥封,把里面的銅錢都倒進了裝著五十兩白銀的箱子內,

  嘩啦啦,

  在瓦罐里保存完好,猶如新鑄的銅錢散入箱內,

  黃白之物的光芒耀人眼目。

  “我家積蓄,只有這么一點了!”崔玉蘭很是心疼地說道。

  旁側的招娣見狀,

  頓時有些窘迫。

  她身上并沒有什么銀錢。

  可是她看到招娣都給了蘇午少說有一吊錢,自己卻一文都拿不出來,內心十分不好意思。

  猶豫了片刻,

  招娣小嫂子取下頭上的一支銅簪子,

  也放進了木箱里,她聲若蚊吶道:“待到妾身以后賺得銀錢,再來報答小郎救命之恩。”

  “誒呀,小嫂子誤會啦!”崔玉蘭連忙出聲,向招娣說道,“原是我和他約定好的,給他一些錢財,和姐姐沒什么關系的。”

  說著,她轉身看向蘇午,

  蘇午拿起那根銅簪,將之遞還給招娣。

  這女子身上只此一物傍身,

  他卻不好再像對崔玉蘭那般,從其身上收利是:“這根簪子你留著就是,崔玉蘭給我錢財,本就理所應當。你倆情況不太一樣,莫要將此放在心上。”

  崔玉蘭跟著點頭,

  暗下里又頗覺委屈。

  自己與招娣嫂子都是蒙他搭救,才能活得性命,

  如此又哪里情況不一樣了?

  不過,她旋即又想,

  小郎只收了她的錢,

  未收下招娣小嫂子的簪子,

  豈不也說明自己與小嫂子不一樣?

  想到這里,她又暗暗竊喜了起來。

  蘇午不知這短短幾個呼吸的時間里,兩個女人起了多少幽微心思,

  他把裝滿財帛的木箱,以及一堆破銅爛鐵、排子車都拖入陰影里,

  向二人說道:“我們需要議一個說法出來,

  回去以后,

  才好向師父解釋,

  這些銀錢、刀槍兵器是從何而來?”

  天色近黃昏的時候,

  蘇午推著排子車,帶著兒女從東邊的土路上趕回了灶班子。

  排子車上用布包好的鐵器,

  隨著車輛顛簸而不斷碰撞,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響。

  坐在條凳上抽煙的胖老者,見蘇午領了倆人回來,便瞇起了眼睛,

  待蘇午放下排子車后,他未有先檢查車上的東西,

  先看了看蘇午身后跟著行禮的兩女,

  左邊是崔玉蘭,

  瓜子臉,柳眉杏眼桃腮,一看便是男人都喜歡的長相,漂亮。

  右邊是招娣,

  鵝蛋臉,大眼睛,膚色還白,也長得俊!

  李岳山張了張嘴,熄了煙袋鍋,趁二女不注意的時候,他狠狠地瞪了蘇午一眼,才指著招娣問道:“大徒弟,這位姑娘是怎么回事啊?”

  “自十里河村救回來的。”蘇午平靜作答,將招娣的來歷說得清楚。

  胖老者觀察著徒弟的神色變化——什么也沒看出來,

  倒是聽徒弟言及招娣夫家被賊匪全殺死的時候,

  招娣眼里泛起了淚光,

  老者頓知徒弟所言是真。

  “莊子上便沒有男丁、小童兒了么?”老者隨口問了一句,

  見招娣的神色忽然變得窘迫,

  他連忙轉移了話題:“可憐十里河村,原本也是個大村落,叫一窩賊匪給禍害了,可恨這些賊匪,可恨——”

  說到后面,李岳山嘆了口氣。

  賊匪固然可恨,

  但最可恨的又怎會是這些賊匪呢?

  若能吃得飽飯,有事可做,能掙到錢,

  不是那些天生惡性的人,

  哪個又愿意做人人喊打的匪類?

  “姑娘既然正好被我這個徒弟撞見,投我這個灶班子來,那便是一場緣分。

  你和玉蘭,

  以后便都是我這個灶班子的人了。”李岳山這話一說出口,招娣才放下心來,

  她連忙跪下給李岳山磕頭道謝。

  李岳山擺了擺手,讓崔玉蘭把招娣拉起來,

  他轉而去看排子車上的東西。

  兩床被臥——從崔玉蘭家里搬出來的,都很素凈,

  正可以把廟里那床滿是窟窿,跳蚤到處爬的被臥換下來。

  一包用破布抱起來的物什,

  看起來似乎挺堅硬。

  胖老者解開破布,

  內里的鐵糞叉頭、柴刀、鐵杠子、匕首、狼牙棒之類的兵器就散落了出來。

  看到這些都東西,李岳山嘴角抽搐,扭頭又瞪了蘇午一眼,

  總覺得這個大徒弟瞞著自己做了甚么了不得的事情,

  他未有當場發作,

  繼續找尋,

  便看到了一個人頭大的小箱子。

  一開箱,

  黃白之物的光芒就迷了他的眼。

  “嘶——”

  胖老者倒吸一口涼氣。

  “這,這怎么回事?哪里來的這么多錢財?”李岳山不是沒見過這么多銀錢,而是沒親自經手過如此多的銀錢,

  見到這些錢財,

  他終于震驚起來,

  扭頭向蘇午連聲追問。

  “師父,您相信報應么?”

  蘇午煞有介事地出聲回答:“幾個山賊擄了招娣大嫂子欲要上山,正好被我撞見,

  我心里一怒,

  就帶著崔玉蘭去追他們。

  跟著他們一路上了山,

  然后發現,那伙山賊安營扎寨的地方,似乎遭了厲詭襲擊,

  整山的強賊都死絕了,

  只剩后來上山的那幾個,

  然后…”

  蘇午與崔玉蘭、招娣一番商議過后,

  覺得用什么理由哄騙老人家,估計都不好用,

  于是就將事情稍作改編,

  半真半假地將之告訴李岳山。

  這說法看似突兀,

  但在當下又有極高的可信度。

  哪怕李岳山去現場查探,見到那些賊匪的死狀,都必然將之歸結于是厲詭襲擊所致!

  蘇午講述得一板一眼,很是正經,

  就是他自稱‘見到招娣為強賊擄走,內心十分氣憤’,讓人聽得出戲,

  這個人從早到晚很少露出笑容,

  多數時候都是面癱臉,

  竟也會‘心里一怒’?

  也會‘十分生氣’?

  這一點最讓人懷疑!

  李岳山狐疑地看了看蘇午,

  又去看他身后二女。

  崔玉蘭抿著嘴,見李岳山目光看來,連忙點頭:“就是哩,小郎說的分毫不差,

  當時情況甚為驚險,

  幸好他撿了一柄匕首,

  不然能不能殺那幾個賊匪還不一定!”

  招娣也在旁邊跟著點頭。

  這下子,李岳山終于信了蘇午的話,看著那一箱子銀錢,咂了咂嘴:“看你以后做事還敢不敢這么魯莽?這次算你運氣好,竟真叫你把事情做成了,

  你若做不成這件事…”

  他未把話說下去,合上了木箱子,將之抱在懷里:“這些銀錢就放在師父這里,

  留給你娶媳婦用!”

  “我用不著娶媳婦,

  師父,還是把錢花在刀刃上吧。

  買個騾馬、驢子甚么的,

  咱們走南闖北,總不能整天推個排子車到處走,

  那能走多遠?”蘇午連忙出聲。

  李岳山想了想,覺得很有道理,

  于是道:“也可以。

  那剩下的錢便留著給你娶媳婦用,

  好男兒怎能不成個家呢?不要再和師父貧嘴了!”

  “這些鐵器,

  送到朱家莊的朱鐵匠那里去,

  換一些好柴鍋、好炊具來。

  剩下的就打幾柄防身的兵器。”李岳山如此安排道,

  他大抵是第一次得了這么多可以用的東西,

  神色有些興奮,

  連安排諸事都有一種‘指點江山’的豪氣。

  咂了咂嘴,胖老者接著道:“我已經知會過這里的里長了,明日就正式開廟裝臟!

  他們年景也不好,

  不知道這次能收多少種米?”

  提及‘種米’,

  師父又有些憂心忡忡,

  抱著箱子坐在條凳上。

  “你們去廟子里把床褥換一下吧,換下來的床褥也洗一洗。”蘇午安排過二女的工作,把二女支走,

  轉而向李岳山問道:“師父,什么是種米?

  收魂米的米種嗎?

  還是普通米糧的米種?”

  “你帶回來這么多銀錢,

  普通米種,咱們又不是買不起。”李岳山笑道,“老漢說的自然是收魂米的米種。”

  他神色嚴肅起來:“收魂米以必須是每次開廟裝臟的時候,

  當地百姓投于米箱中的米糧來炮制,

  此種米糧,或是栽植入田間,成長收獲更多以后炮制為收魂米,

  或是直接炮制。

  總而言之,不管怎樣,都需是百姓親手投入米箱中的米糧,才能成為制作收魂米的主要材料,

  若非如此,

  哪怕是用再好的米糧,

  也休想制作出一粒收魂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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