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到昨晚參加盛家樂金盆洗手的女孩名叫馮傲兒,就讀九龍三育書院。”丁文信頂著兩個黑眼圈,此時用手指向掛在白板上的十幾張照片,對其中馮傲兒的身影介紹道。
在他面前,歐陽楓抱著雙臂,冷淡的望著照片上的身影。
“今天上午,我查到,馮傲兒,成績優秀,再從社會福利署查到她曾申請社會福利,不過暫時還處于排期狀態,通過申請資料查到她父親馮霄目前住在九龍播道醫院綜合病房三樓護理服務部,查明馮霄突發腦部疾病致使喪失口語與行動能力,其妻黃怡貞變賣家產離開香江,疑點在于,家中遭遇變故,父親每日護理費用數百塊港幣,母親下落不明,馮傲兒仍然能在兩年時間內支付醫療費用與私立書院學費,所以,我們可以肯定,她的收入應該就是通過Madam你說的在盛家樂手下從事非法色情交易賺取。”丁文信看向歐陽楓說道。
角落里情緒有些低落的鄧詩彤此時開口:“昨晚大摩金盆洗手,她與辣椒三人一起收山,所以即便查到這條線索,如今也無法繼續展開調查,畢竟她已經不再做這種生意。”
“你怎么看?”歐陽楓沒有理會鄧詩彤的話,而是看向了一旁的警長羅子杰。
羅子杰咬著牙簽,想了想:“她缺錢,扮豪客,接近她,同時打感情牌,這種女孩缺少父母關愛,對成熟男性會有依賴感,只要抓到她與我們放出的蛇完成交易,帶回來一定能讓她開口,但是需要時間,怎么都要一兩個月讓她放下戒備。”
歐陽楓盯著照片上的馮傲兒:“如果被人知道疑似參加黑社會成員的生日宴,會出于聲譽考慮把她開除,她會喪失參加的機會,所以很簡單,帶著照片去見她,要么選替盛家樂隱瞞,那就準備告別改變命運的機會,要么與警方合作,我們替她隱瞞這段不堪的過去。”
“這…雖然不違反警例,但是…”丁文信聽到歐陽楓的話,有些遲疑:“這個女孩有很大幾率改變命運,如果…”
歐陽楓看向丁文信:“要么留在缽蘭街做雞,要么丟掉過去升學,換做你是她,你會怎么選?”
“升學。”丁文信低下頭,猶豫兩秒鐘說道。
“但是如果她不與警方合作呢?”鄧詩彤問出了另一個可能。
歐陽楓面無表情的看向她:“那就說明,她自己放棄了改變命運的機會,更不值得警方從道德層次產生愧疚。”
“照片與資料交給我,阿杰去開車,五分鐘后我們去三育書院。”歐陽楓說完,轉身走出了會議室。
羅子杰吐掉嘴里的牙簽:“Yes,Madam。”
看到鄧詩彤還怔怔望著白板上的照片,羅子杰拍拍這名調入自己組內的警花:
“你好像有心事?”
“我只是…覺得…這種方式…”鄧詩彤沒有說出口,她感覺歐陽楓威脅馮傲兒的方式,與那個盛家樂威脅自己的方式似乎沒有區別,而至少盛家樂曾隱晦給過她離開的機會,是她自己沒有抓住,而歐陽楓甚至不如盛家樂一個馬夫。
羅子杰以為鄧詩彤剛調來殺雞組,有些不適應:“習慣就好,那個女孩那么聰明,當然知道怎么選,走啦。”
九龍大角咀詩歌舞街。
這條街也被人稱為書院街或者賞雨街。
稱它為書院街,是因為這條街上有七所學校,每到上下課或者放學時,七所學校的鐘聲就會此起彼伏的響起。
至于賞雨街,則是因為整條街沿街建筑都是六十年代興建的新式六層唐樓,一層處擁有唐樓特有的風雨廊,即使下雨忘記帶傘,走在這條街也不用擔心被雨淋,大可放慢腳步,在長長的風雨廊內閑庭信步,賞雨聽風。
三育書院中學部就位于這條詩歌舞街。
書院游泳館內,馮傲兒穿著一身連體泳衣,與幾名女同學正在做著熱身活動,旁邊的同學正問著馮傲兒:
“Lydia,你真的要去港大的社會科學學院心理學系嗎?要不要再考慮下,同我一起新聞學系啦?”
馮傲兒笑著說道:“心理學系與新聞學系是一個學院,只是不同系而已,我們還是會經常見到的。”
說完,她動作完美的一個魚躍,身段如同海豚一樣投入泳池內。
只是剛游到一半,學校的女性校監此時帶著兩名女性從外面走進來,對泳池內的馮傲兒和顏悅色的開口:
”Lydia,這兩位女士說是伱媽媽的朋友,從南灣旅行返來,幫你媽媽帶回了送給你的禮物。”
馮傲兒游泳的動作猛地一頓,扭頭看向校監和兩名陌生的女性,笑容燦爛的說道:
“好的,夫人,我馬上上來。”
“我請她們在休息室等你。”校監對馮傲兒親切的說道:“如果你覺得太辛苦,記得話我知,這種花式游泳活動你可以提出不參加的。”
“謝謝夫人。”馮傲兒禮貌的道謝。
校監帶著兩個女人朝體育館休息室的方向走去,馮傲兒慢慢游到岸邊,看向兩人的身影,那個年輕的女人回頭看了馮傲兒一眼,馮傲兒捕捉到她眼中的擔憂。
馮傲兒在更衣室沖涼,更衣,把頭發吹干之后,望向鏡子中自信陽光的自己,露出個微笑,隨后轉身朝著休息室走去。
這是一處小型休息室,空間不大,此時校監正陪著兩人說話,看到馮傲兒進來,校監起身對兩人告辭,隨后又對馮傲兒叮囑道:
“Lydia,注意休息,書院已經幫你寫好推薦信,就不要讓自己再這樣辛苦,當心身體,不打擾你們交談。”
“謝謝夫人。”馮傲兒禮貌的欠身行禮,目送校監離開之后,馮傲兒才看向歐陽楓與鄧詩彤,慢慢坐到兩人對面的桌位前:
“我想,我媽媽不太可能記得幫我準備禮物。”
歐陽楓本來想等鄧詩彤介紹身份,但余光發現旁邊的鄧詩彤卻有些心不在焉,只能自己淡淡開口:
“我是西九龍反色情組高級督察歐陽楓,我想你應該猜到我們出現在這里的原因。”
“我不太能猜到,麻煩Madam您講的更清楚些。”
歐陽楓把昨晚拍到的照片取出來,攤開在桌面上:“私立名校生,出現在黑幫成員,知名馬夫的生日宴會,兩年來父親住院治療,母親下落不明,馮傲兒小姐,你的開支費用…”
“Madam,我的錢來自哪里,沒有必要告訴任何人,那是我父親給我的,可以嗎?”
“是哪一個父親?醫院內的馮先生,還是缽蘭街的盛先生?”歐陽楓目光銳利的盯著馮傲兒問道。
馮傲兒始終臉色平靜:“我不知道Madam你在講什么,我也不知道這些照片能代表什么,是那家酒家我不能進去用餐嗎?如果只是不小心與您說的馬夫,幫派成員出現在同一個時間,同一個地點用餐,就需要被調查,懷疑,那么您在西九龍遭遇這種情況的幾率要比我高更多,我如果拿出照片來是否同樣能質疑您呢?”
“我希望你能與警方合作…”
“我現在非常合作,不過顯然我無能為力。”
“你涉嫌從事…”
“Madam,警方反色情組用涉嫌這兩個字時,一定是要拘捕某人時才使用的措辭,在沒有確實現場抓獲,且沒有相關證據時,如果你堅持用這個詞,作為市民,我可以提訴您違反警例。”馮傲兒自信得體的對歐陽楓微笑開口,打斷了她的話。
“我懷疑你可能在缽蘭街花名大摩的盛家樂手下,被迫或主動從事非法交易。”歐陽楓慢慢吸了一口氣,眼神愈發陰沉。
“所謂懷疑的證據就是這些照片嗎?作為專業人士,Madam您覺得這些足夠佐證您提出的懷疑嗎?”馮傲兒對歐陽楓微笑著反問道。
“你至少剛剛承認你昨晚去過那間酒家。”
“我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我只是提出一個疑問,我是否不能去那間酒家。”馮傲兒語氣始終平和,與歐陽楓無畏的對視。
鄧詩彤在旁邊聽得有些想要起身替這個叫馮傲兒的女聲鼓掌,她總算明白為什么自己會考會失敗,最終只能去報考警察,原來是輸給了這種天之驕子,這種面對警方時頭腦清晰,有理有據的對答…如果有自己有這個女生一半的頭腦,就不至于被盛家樂個撲街輕松騙上床,還被拍了小電影。
雖然她是警察身份,但此時聽到歐陽楓被馮傲兒反問到語塞,心中竟然有一些暗爽。
舒緩的圣歌在體育館內慢慢響了起來,那是在提醒書院眾人,下午禱告時間即將來臨,如同低喃的女聲吟唱飄蕩在幾個人的耳邊,那是以賽亞書的名句:
“學習行善,尋求公平,解救被欺壓的羔羊,給孤兒伸冤,為寡者辯屈…”
歐陽楓被馮傲兒眼中的自信刺痛,她拿起兩張照片,一張正面朝上,一張扣過去只剩白色的背面,把兩張照片慢慢推到馮傲兒面前:“你與警方合作,警方保證你的隱私,就像被扣過去的照片,沒有人會知道發生過什么,只是一張白紙,你可以繼續你的名校生涯,或者,這張向上的照片出現在你父親,你的校監,你的校長乃至更多人目光中,這種教會學校很重視聲譽,會考將近…”
“Madam,你…”鄧詩彤聽到歐陽楓居然語出威脅,有些急切想要解釋,卻被歐陽楓目光逼視停口。
歐陽楓看向馮傲兒,聲音冰冷:“這個選擇,會決定你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