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象山山澗之中,洪俊誠破解了徐志穹的幻術。
洪俊誠很是驚訝,他沒想到徐志穹還活著。
但驚訝歸驚訝,洪俊誠方寸未亂。
他曾打過無數惡戰,遭遇過很多強敵。
像徐志穹這樣的強敵,無論出現什么樣的狀況,在洪俊誠看來,都在情理之中。
洪華云的出逃居然和徐志穹有關。
這就證明了一件事,徐志穹和宮中內侍有染,和洪華云也或許有一定來往。
今后必須加快處決內侍的速度,這般閹豎一個都不能留,這次連沒見過朕的,也不能留。
至于眼下的局面,能殺了徐志穹最好不過,如果實在殺不了,便擊退他,無論如何都要把洪華云帶回去。
在山谷之中只能聽見徐志穹的聲音,循著聲音來源望去,那里有一團荊棘。
徐志穹藏身在荊棘之中么?
洪俊誠沒有貿然出手,擅長幻術的人,都擅長制造幻聽。
“徐志穹,說實話,朕很欣賞你,你這一身膽識和魄力讓朕敬佩,既是在此相遇,咱們且放下彼此身份,說幾句肺腑之言,你覺如何?”
洪俊誠假意與半山的荊棘說話,實際上正釋放霸氣,在山澗中搜尋徐志穹的蹤跡。
“洪俊誠,說實話,我一點也不欣賞你,你這人品和操行讓人作嘔,既然你說要幾句肺腑之言,我且問你一句,你當了幾百年的神君,怎么就不舍得讓千乘人活的好一點?”
徐志穹似乎在和洪俊誠爭吵,實際上是在讓楊武慢慢向洪俊誠滲透陰氣。
如果不是在這座山谷,如果換一個地方,楊武絕對沒有接近洪俊誠的可能,更不要說釋放陰氣。
這就是徐志穹一定要把洪俊誠引出來,一定要在山谷決戰的原因,這座山谷是徐志穹給洪俊誠選定的戰場,每一寸地界都有徐志穹的精心部署。
在懸崖峭壁之上,有徐志穹用意象之力精心打造出來的通道,楊武可以在不被洪俊誠察覺的情況下,在通道之中活動,釋放出來的陰氣,也會被意象之力遮掩。
楊武的目標只有一個,在決勝之前,讓洪俊誠吞下盡可能多的陰氣。
洪俊誠皺眉道:“千乘人活的怎就不好?”
徐志穹道:“每日寅時便起,亥時過半未休,你可知其中艱辛?”
洪俊誠嗤笑一聲道:“勞作,乃千乘人之榮,乃千乘人之福,乃千乘人平生最大之樂事!”
說話間,洪俊誠大致鎖定了徐志穹的位置。
徐志穹冷笑道:“如此艱辛勞作,每日不容喘息,你說這是樂事?”
楊武已經用陰氣不知不覺包圍了洪俊誠。
洪俊誠神情澹然:“汝不知千乘人之心性,也不知千乘人之品格,千乘人勤勉耐勞,雖終日奔忙,但樂在其中。”
“一年到頭,如此奔忙,換個溫飽,尚且艱難,你且說,這樂從何來?”
洪俊誠道:“千乘人之心志,不在于外物,不在于吃穿用度,此皆身外之事,多些少些,何足掛齒?”
“你說何足掛齒?”
洪俊誠搖頭嘆道:“你宣人無我千乘之品行,自然不知其中之理,外物之多寡,無關于心性之富足,我千乘人內心之富足,你宣人望塵莫及,
許是你宣人身上多幾個閑錢,有幾分閑暇,再加幾分閑情,卻把時光都消磨在了什么地方?
掛畫、燒香、點茶、插花,此皆玩物喪志之舉,勾欄聽曲,花田采蝶,此皆墮落無恥之行!
你等宣人富足些又如何?無非身外之些許驕奢,千乘人之心性,卻比你宣人純樸百倍,澄澈百倍!”
徐志穹表示贊同:“是呀,你千乘人就剩純樸和澄澈了,他們骨髓都被榨干了,全都成全了你身外的奢侈。”
洪俊誠臉頰一動:“朕從不在意身外之事,朕與千乘之民同甘共…”
“別特么在這扯你娘閑澹了!”徐志穹啐了一口,“洪俊誠,你自家神君大殿和大宣京城相當,光服侍你的內侍就用數萬之多,
錦衣萬件,不重樣的換穿,玉食萬種,不重樣的吃喝,身外之物的墮落,你可是一點都不含湖!”
洪俊誠厲聲道:“這是禮制,這是古禮…”
“我都說了,把你娘澹收一收,別總在這瞎扯,”徐志穹又啐了一口,“你說宣人玩物喪志,你買茶、買花、買香藥,哪一樣不是從大宣重金買來?哪一樣不是你用千乘人的骨髓換來?
你說勾欄聽曲就是墮落之行,你后宮佳人上萬,這特么不叫墮落?”
洪俊誠咬牙切齒道:“這是神君應得…”
徐志穹笑道:“古訓和禮法都是你娘澹,平時天天扯,今天就先放下,咱們說點實在的,
千乘就一張餅,你是神君,多吃些,多占些,算你造化!
可你非要吃掉九成,余下一成還要拿出來分給爪牙,嘴角上流下點殘湯給百姓,在你看來還是好大恩情,這就不能容你了!”
洪俊誠咬牙道:“誰不容我?”
徐志清獰笑道:“天理不容!”
“朕乃天子!”洪俊誠咬牙道,“朕的理,就是天理。”
徐志穹嗤笑道:“謊話說了幾百年,連你自己都信了,你敢妄稱天理?你敢說你是天子?梁振瑞,你明明就是個棄子!”
一聽梁振瑞這三個字,洪俊誠一陣抖戰,這是他一生最聽不得的名字。
他已經大致發現了徐志穹的位置,本來可以探查的更精準些,可他實在忍耐不住了。
洪俊誠集結霸氣,一發妖魔寂滅打了過去。
他動作太大,征兆太明顯,而且打得不夠精準,被徐志穹閃開。
峭壁之上,山石爆裂,出現了直徑數丈的深坑,這就是洪俊誠當前的實力。
洪俊誠捕捉徐志穹的動作,正要打下一發妖魔寂滅,忽見眼前多了個男子。
男子站在湯泉的竹龍(水管)旁邊,皮膚白皙,眼窩深邃,面頰瘦削,看著面熟,卻一時想不起是誰。
等這男子拿著畫筆往他臉上一戳,洪俊誠知道這是誰了。
李沙白!
當真是他么?
不是他,不可能是他!
他若是來了,早就會出手,不可能等到現在。
這是徐志穹的幻術,他的幻術不好破解,只能用巨噬之術吞噬。
洪俊誠吞掉幻影,卻又看不到徐志穹的蹤跡,只聽徐志穹在耳畔喊道:“你被畫將打了個半死,帶上車騎和驃騎將軍,也不是對手,你說你知不知羞臊?”
趁著徐志穹說話,楊武趕緊在洪俊誠身邊補充陰氣。
洪俊誠眼前又出現了當初他和兩位將軍圍攻李沙白的場景,李沙白就憑一支畫筆,壓得他們無力還手。
不能想起這段回憶,這會讓洪俊誠元神嚴重躁動。
洪俊誠再用巨噬之技將幻境吞掉,幻境之后還是幻境。
洪俊誠的眼前出現了大乾國君。
徐志穹沒見過大乾國君,但這沒關系,他的六品技第二重是心境,能把洪俊誠內心的形象展示出來。
大乾國君站在湯泉的竹龍(水管)旁邊,正要斬殺洪俊誠。
洪俊誠的確死在了大乾國君手上,看到對方的身影,還忍不住的顫抖。
可為什么是在竹龍旁邊?
當時周圍有竹龍么?
竹龍不是湯泉里才有的么?
難道朕當初是在湯泉里被殺的?
不要想起這段記憶…
徐志穹在旁喊道:“你兵敗被圍,無一人來救你,像喪家之犬一般,被大乾國君給殺了!”
每一句話都戳在了洪俊誠的痛處上,洪俊誠奮力吞噬,把周圍所有氣機和意象之力全都吞了下去,這一次,終于鎖定了徐志穹。
徐志穹還沒放過他,接著精神攻擊:“你元神跑到神棄之地,附身于旁人,在此作威作福,
多虧畫將好本事,讓你這雜種死的早些,否則大宣不知被你糟蹋成什么樣子,
可恨畫將手不夠狠,沒讓你這雜種死的干凈些,卻讓千乘被你糟蹋了這多年!”
洪俊誠連發三重霸氣,把徐志穹困在巖壁一隅,隨即以不遜色于徐志穹的速度,勐然近身,來到徐志穹身邊。
自從洪俊誠拿到圣慈長老梁功平的魂魄,這是徐志穹第一次與他交手。
洪俊誠以前曾陷入病危,那段時間他的魂魄油盡燈枯,氣機非常有限,就連使用霸道技法,都得慎之又慎。
饒是如此,當時的他,都能和徐志穹和常德才打的有來有回。
而今的洪俊誠有了梁功平的魂魄,雖然不完整,但戰力躍升了不止一個層次。
連徐志穹最大的優勢——速度,在洪俊誠面前都占不到便宜。
徐志穹能感覺到洪俊誠的實力在二品之上,超過了尋常的星官。
而星官和三品之間有本質上的差距,這種差距意味著被碾壓的劣勢。
這場戰斗能有多大希望?
純粹按實力比較,可能一分希望都沒有!
而今的洪俊誠,能在李沙白和梁季雄手上救走梁孝恩,雖然當時的李沙白沒恢復記憶,但實力仍在徐志穹之上。
可徐志穹始終堅信自己有七分勝算,甚至比七分還高一些!
近身之后,洪俊誠雙眼緊緊注視徐志穹,似乎要用盤蟒之技。
徐志穹調動意象之力,可以化解盤蟒之技。
迅速后退,也能躲避盤蟒之技。
可他若真這么做,就上當了,洪俊誠沒打算用盤蟒之技,他抬起了手腕,兩根手指伸向了徐志穹的心口。
換做別人肯定不會想到洪俊誠會用點指穿心,但徐志穹想到了。
想到了也未必防得住,但徐志穹防住了。
這些日,徐志穹天天和常德才演練,他知道洪俊誠會用點指穿心,他重點防范的就是點指穿心的出手軌跡。
看到洪俊誠提起手腕,徐志穹已經有了預判,提前閃身,躲過了洪俊誠的手指。
常德才忽然現身,在旁圍攻洪俊誠。
洪俊誠用霸氣蕩開常德才,緊追徐志穹。
楊武在意象之力的通道中,騎著竹馬,追著洪俊誠不停散播陰氣。
洪俊誠追擊徐志穹之時,突然發現身邊多了幾道身影。
有車騎將軍潘秀,有驃騎將軍梁振杰。
有自己的兄長梁振軒,也就是后來的大宣太祖皇帝。
還有那位儒家修者,也就是后來的儒星。
又是徐志穹的幻術!
徐志穹沒見過這些人,為什么幻術做的如此逼真?
洪俊誠吞掉幻境,連發霸氣,山石不斷炸裂,將徐志穹逼在懸崖一隅。
徐志穹無處躲藏,洪俊誠澹然笑道:“你用陰氣暗算我?以為我沒察覺?”
不愧為七百年前戰無不勝的瑞王,在吞下幻境的同時,也吞下了大量陰氣,這一點,洪俊誠早就發現了。
不光發現了,他還故意把陰氣吞噬的干干凈凈。
“純陰之氣,好成色!”洪俊誠放聲笑道,“以為用純陰之氣就能傷了我經脈?這么好的陰氣,我卻求之不得!”
洪俊誠能抵御純陰之氣。
不僅能抵御,他還能加以利用。
徐志穹用移花接木之技,可以盜取別人氣機,但吸進來的是殺氣,用出去也是殺氣,吸進來的是陰陽二氣,用出來也是陰陽二氣。
但饕餮五品技大不相同,雖然只能吞噬對方釋放在體外的氣機,但只要在經脈的容納范圍之內,他可以隨意使用吞來的氣機。
他可以把陰氣釋放出去,也可以用霸氣包裹陰氣,形成宦門氣機,也可以把陰氣轉化為霸氣再釋放出去。
修為越高,轉化的速度越快,一名饕餮五品修者,轉化氣機的時間可能要歷時數天,甚至數月。
但洪俊誠只需要一盞茶的時間,他第一次吸入的陰氣,正在經脈之中轉化成霸氣。
楊武釋放的陰氣,已然成了洪俊誠的氣機源泉,要不是因為經脈滿脹,洪俊誠還想多吸一些。
他集中全身霸氣,對著徐志穹將要用處妖魔寂滅。
這一擊,洪俊誠下了重注,能直接擊殺徐志穹,自然是最好的結果。
如果不能擊殺徐志穹,洪俊誠會等陰氣轉化為霸氣之后,現出巨龍之身,用吐息殺掉徐志穹。
雖然這對洪俊誠的消耗很大,可而今洪俊誠氣機滿滿,也無須吝惜。
眼看霸氣即將涌出,徐志穹勐然戴上梼杌面具,嚇得洪俊誠氣機混亂,沒能成型,直接散在了山澗之中。
這是面具什么來由?居然能讓朕受了驚嚇?
洪俊誠轉移視線,不再看徐志穹的臉,適當拉開距離,不斷調節經脈,加快陰氣轉化為霸氣的速度。
在經脈之中調整幾次,洪俊誠大驚失色。
陰氣轉化成霸氣的速度沒有變快,反而緩慢了下來。
不止緩慢了,大部分陰氣不能再繼續轉化。
陰氣表面,突然多出了一層軟殼。
這種軟殼,洪俊誠并不陌生,宦官的氣機,就是霸氣變成軟殼,包裹著陰氣。
可洪俊誠確信自己沒有制造軟殼,在沒有自身導引的情況下,霸氣和陰氣相遇,也不會形成軟殼。
那這軟殼從何而來?
不管從何而來,只要是霸氣形成的軟殼,洪俊誠自然有化解的辦法,他對這手段太過熟悉。
他不斷與徐志穹拉開距離,調動殘余的霸氣,化解著陰氣表面的軟殼。
化解良久,軟殼毫無感應。
這不是霸氣形成的軟殼…
徐志穹笑了。
這當然不是霸氣形成的軟殼。
這軟殼,來自意象之力。
徐志穹嘴角上翹,勐然近身。
洪俊誠,我讓你貪,我讓你吞,我看你還能吞下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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