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君在司禮監大堂走了一圈,滿身威壓讓眾人兩股顫顫。莣 他停在大堂中央,微微低下了頭。
李全根上前,似乎和神君耳語了幾句。
“神君有旨,諸位且去神思殿,玄安閣。”
眾人不知道神君到底說了什么,姚景泰也沒聽清楚。
但神君讓去,去就是了。
眾人到了玄安閣,李全根扶著神君走進閣樓之中,眾人皆在門外等候。
姚景泰心想,神君這一路為什么都得扶著走?莣 受傷了?
神君心情想必不是太好,今夜千萬小心應對。
不多時,李全根從閣樓里走了出來:“秦掌印,神君吩咐你進去擬詔。”
秦燕看了看姚景泰。
姚景泰暗自咬了咬牙。
閹豎,你看我作甚?
我都是按神君吩咐做事,這么多雙眼睛,適才都是見證,由不得你冤枉我!莣 秦燕進了閣樓,李全根關上大門,把秦燕帶到了里屋。
神君在里屋坐著,一語不發。
秦燕看了看神君,低聲道:“這個是…”
李全根沒作聲,點了點頭。
這個是徐志穹、楊武、沈書良費盡心血,做出來的縫合封竅傀儡。
李全根道:“我聽說禁軍動了,這是怎么回事?”
秦燕把事情原委講述一遍,李全根嘆道:“掌門料事如神,他早就猜到神君就算出了神臨城,也會留下后手。”莣 常德才告訴過秦燕和李全根,要提防洪俊誠的后手,當然,這不是常德才想到的,這是徐志穹想到的。
既然事先有準備,兩人自然有應對,李全根研墨備紙,秦燕當即擬旨。
不多時,三道圣旨擬好,李全根帶上圣旨,到閣樓門前宣旨。
第一道圣旨:“收回禁軍兵符!”
這沒什么可說的,禁軍歸神君調遣,兵符說收就收。
姚景泰趕緊把兵符交了上去。
第二道圣旨:“禁軍撤回,于皇宮之外待命!”莣 姚景泰心下苦笑:“這回白忙活了。”
趙志朋已經走了挺長時間,估計現在禁軍已經包圍了玉瑤宮和束王府。
第三道圣旨:召集群臣朝會,玉瑤宮使臣梁玉瑤,一并覲見。
眾人心下嗟嘆,又是那熟悉的場面。
神君又開始折騰了。
一連幾天,大半夜不消停,又要上朝。
各殿內侍準備朝會,司禮監派人召見群臣。莣 “姚統領,咱們一并去吧,”秦燕走到了姚景泰身邊,“事情是你惹下的,束王和玉瑤公主那邊,總的有個交代。”
姚景泰皺眉道:“秦掌印,你這是什么話?這都是神君的吩咐,怎么能說是我惹下的事情?”
“別多說了,走吧!”
兩人出了皇宮,先去束王府。
束王府狀況尚可,禁軍只是包圍了王府,親兵沒有相抗,雙方也沒有動武。
洪振基正在臥房里瑟瑟發抖,和叢銘商量逃命的辦法,聞聽洪俊誠召集朝會,洪振基當場落淚了。
“此一去,必死無疑,看在你我一場情誼,快想辦法帶我脫離虎口。”莣 能逃得出這虎口么?
倒也不是一點辦法沒有。
憑著叢銘的本事,召集所有親兵,沒準還真能殺出一條血路。
但這有個幾率問題。
若是換成別的軍隊,殺透重圍也不難,可這是禁軍,稍有不慎,別說是洪振基,叢銘自己都有可能命殞于此。
況且叢銘也不想和禁軍開戰,一旦開戰,自己就徹底成了叛賊。
神君針對的是洪振基,又不是針對他,大不了,再去神機司當少卿就是了,叢銘原本也是這個打算,沒必要陪著洪振基送死。莣 “王爺,你聽我勸一句,你終究沒有大錯,神君要殺你,也找不到合適的由頭。”
洪振基哭道:“神君殺人還用由頭么?”
叢銘道:“就算不用由頭,今夜也是朝會,當著文武百官的面,就這么把親王殺了,我覺得這事終究不太合適,咱們現在就這么沖出去,沒有叛逆之心,也成了叛逆之舉…”
好勸歹勸,終于是把洪振基說動了。
洪振基抱著必死的決心,來到門外,但見秦燕和姚景泰都在門口等著。
看到秦燕不打緊,看到姚景泰,洪振基心涼了。
這是黑衣營統領,這是神臨城的惡鬼!莣 這回在劫難逃了。
洪振基的眼淚下來了,姚景泰見狀,趕忙施禮道:“王爺,卑職都是奉命行事,冒犯之處,您多擔待。”
冒犯?還能怎么冒犯?
這是要上枷鎖么?
罷了,你們鎖吧!
洪振基伸出雙手等著枷鎖,秦燕卻愣住了。
“束王殿下,您此舉卻為何故?趕緊準備轎夫,該上朝去了。”莣 轎夫?
還能坐轎子?
那證明事態不是那么嚴重。
洪振基心下稍安,命人備轎,坐上轎子,去往神君大殿。
他這廂還算順利,玉瑤宮的情況卻不一樣了。
禁軍收到的命令是包圍玉瑤宮,但凡相抗,除梁玉瑤外,格殺勿論。
余杉可能不相抗么?莣 他和手下的武威軍都是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你說包圍就包圍?他怎能吃這等虧!
沒等包圍形成,余杉直接在正門和禁軍廝殺了起來。
雙方鏖戰了小半個時辰,余杉滿身是血,眼睛都殺紅了。
禁軍是精銳,可看見如同猛虎一般的余杉,也有些退縮。
趁著雙方僵持,余杉回身對童青秋道:“童大哥,法陣備好了么?”
童青秋點頭道:“備好了,可公主不肯走。”
“不肯走,便逼她走!”莣 “逼不了,我打不過她!”
余杉怒道:“童大哥,卻莫說笑!”
童青秋也惱火:“沒說笑,當真打不過!”
說話間,梁玉瑤走到了前院:“不必打了,不就是沖我來的么?我跟他們去皇宮就是了。”
余杉回身施禮道:“公主,今當以大局為重,不可意氣用事!”
梁玉瑤道:“我為的便是大局,我若逃了,宣國的臉丟盡了,此行也算白來了,
我現在就去皇宮,且看洪俊誠能奈我何?我這條性命若是沒了,你們把這事情記下,日后別忘了給我報仇!”莣 說完,梁玉瑤就要往外走,余杉擋著不讓。
耳畔突然傳來了梁振杰的聲音:“放她走吧,皇宮比這里安全。”
這是什么話?
去了皇宮,哪還有什么安全可言?
其實這是徐志穹的叮囑,如果看到了秦燕,就讓梁玉瑤立刻去皇宮,皇宮確實比玉瑤宮要安全。
梁振杰已經看到了秦燕的身影,可余杉不明白梁振杰的意思。
余杉還在這廂攔著梁玉瑤,卻見門外的禁軍漸漸退去了。莣 秦燕來到玉瑤宮門前,俯身施禮道:“公主殿下,您受驚了,神君于恩威大殿朝見群臣,請您一并同去。”
余杉還不清楚秦燕的來歷,依然攔著玉瑤公主。
梁振杰咂咂嘴唇道:“你這人,怎么就這么執拗?”
說完,梁振杰附在了余杉身上。
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手段,余杉顫抖兩下,身子一軟,倒在了地上。
梁玉瑤坐著轎子到了皇宮,進了恩威大殿。莣 神君端坐皇位之上,群臣叩拜于地。
梁玉瑤神色平靜,仍和往常一樣,作揖行禮。
神君毫無反應,梁玉瑤索性站直腰身,立在群臣之中。
宣人的膝蓋是直的,倒要看你能把我怎樣!
神君沒有看她。
神君目光略有下垂,也不知道是在看誰。
內侍李全根一直在身后伺候,洪振基心下暗忖:神君該不是受傷了吧?莣 神君抬起一只手,似乎做了個手勢,也沒人知道這手勢是何意。
秦燕來到神君身旁,接過了一道圣旨。
原來是要宣旨。
“千乘乃神臨之地,千乘之君繼天立極、撫御寰區,必建立元儲、懋隆國本,以綿宗社無疆之休。”
一聽到這段圣旨,所有人都緊張了起來。
這不是尋常的圣旨,這是非常特殊的開頭,這是要立儲!
神君要立儲君了!莣 這事其實沒多大懸念,神君始終對三圣子偏愛有加,肯定是要立洪華恒為儲君。
現在變民之亂勢頭正猛,神君立儲,這是做了最壞的打算。
眾人接著往下聽:
“朕夙夜兢兢,仰惟江山之托,然雖有九子,無一能堪社稷之重。”
這是什么意思?
九個兒子,沒有一個能擔當社稷重任?
這是不愿傳位給兒子?莣 那是要立誰做儲君?
“唯弟振基,天資粹美,立為皇儲,俯順輿情,以重萬年之統,以系四海之心,謹告天地、宗廟。”
宣讀過圣旨,秦燕侍立在神君身旁。
梁玉瑤及堂下眾人,都把視線集中在了洪振基身上。
他成了千乘的儲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