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嘶吼,一雙紅眼盯著鏡面,奪目的紅光刺的徐志穹雙眼劇痛。
巨蛇的信子吞吞吐吐,隨時要鉆出鏡面。
徐志穹集中所有意念,強行將意象之力召回。
在意象之力徹底離開鏡面的前一刻,巨蛇勐然撞向了鏡面。
一雙巨大的紅眼沖向了徐志穹!
徐志穹連連后退,忽聽一聲巨響。
徐志穹感覺整個星宿廊都在搖晃。
他重重摔在地上,眼前泛著一大片紅光。
他幾次試圖起身,可手腳不聽使喚。
麻木了?
不,是凍僵了。
從指尖到心口,徐志穹感覺全身上下每一寸都涼透了。
那巨蛇消失了沒有?
徐志穹抬頭看向了鏡子,紅光之下,鏡子一片斑斕。
他用力揉了揉眼睛,發現這和紅光沒有太大關系,鏡子之所以斑斕,是因為碎了。
巨大鏡面一片粉碎,每個碎片都比米粒還要細小。
徐志穹搖搖晃晃走出了正殿,反復叮囑自己一件事:
“只要我不說,師父就一定不知道是我干的。”
他跌跌撞撞回了思過房,默坐許久,眼前的紅光始終沒有消散。
他不經意間看向了地上的硯臺。
硯臺反著紅光,讓徐志穹似乎又看到了那雙眼睛,那雙蛇的眼睛。
這和蛇眼又不是太像,好像更溫和一點。
為什么會覺得溫和?這硯臺又在向我傳遞訊息?
罷了,莫再管這硯臺了,今天狀況不是太好,以后再來研究。
徐志穹要把硯臺收起來。
可他剛碰到這硯臺,蛇皮突然從手上滑了下來。
徐志穹腦殼嗡嗡作響!
在沒有蛇皮的保護下,他碰到了這硯臺,他碰到了這冰涼的觸感!
完了!
三天后,徐志穹來到了千乘罰惡司。
他走路的姿勢有點奇怪,左腳邁一步,右腳邁半步,左腳再邁一步。
看姿勢,右腳一直跟不上左腳的節奏,一大半的時間是被拖在地上走。
一群判官在路邊張望。
徐志穹神色輕松,好像是故意為之。
寧勇偉走出員吏舍,想去城北那廂看看。
包懷洛道:“你想去哪?要去陰司么?”
“不去陰司,就在城里轉轉。”
“別瞎逛,有些地方不能去。”
“這是咱們判官的地盤,有什么不能去的。”
“這是錢長史的吩咐,你可別犯了規矩!”
正說話間,徐志穹走了過來。
包懷洛一愣,小聲道:“馬長史這是修煉技法么?”
章世鋒道:“這兩天,該不是和什么人交手過,右腿被打斷了吧?”
劉香萍一臉神秘道:“我們村子有個男子,叫劉傻兒,走路也是這個姿勢。”
何青葉一瞪眼睛:“放肆!你說誰是傻子?誰讓你說馬長史的壞話,桃子癢了么?”
徐志穹走到了近前,笑呵呵道:“青葉,當了八品主簿,是不是覺得修行艱難了?”
何青葉趕忙答道:“有師父指點,倒也學了些訣竅回來。”
“有訣竅便好,好生修行。”說完,徐志穹拍了拍包懷洛的肩膀,“這幾日沒見,青葉都長這么高了!”
徐志穹走了,眾人愣在了原地。
包懷洛撓了撓臉頰,徐志穹適才好像把他當成青葉了。
看錯了?
沒道理呀!
無論長相還是身形,包懷洛和何青葉都沒有半點相似之處。
何青葉感覺事情不妙:“我去找師父去,馬長史好像中邪了。”
徐志穹兜兜轉轉,從員吏舍走到的主簿軒。
常德才迎面走了過來,未及開口,徐志穹先打了招呼:“兄弟,我到處找你,可算把你找見了,我想搓拍畫,這拍畫也找不見了,你先看看我身上這氣機,到底是什么狀況…”
兄弟?
常德才很是茫然。
主子為什么要叫我兄弟?
常德才小聲道:“主子,是我。”
“原來是老常!”徐志穹沖著夏琥笑道,“我就說,你和楊武長得越來越有夫妻相了,楊武去什么地方了?”
常德才在旁道:“楊武氣機耗損過重,去渾天蕩補氣去了,主,主子,拿什么,你莫再對著夫人說話了,夫人不樂意了。”
徐志穹看了看錢立牧:“娘子,原來是你,你看這才幾天不見,你都瘦了,這臉上就剩皮包骨了!”
錢立牧盯著徐志穹看了片刻:“兄弟,你眼睛怎么了?”
他看到徐志穹眼神渙散,還直冒紅光。
“沒什么大事,眼睛受了點小傷,看東西重影,錢大哥,你先帶我去長史堂歇息片刻。”徐志穹抓住了夏琥的手。
夏琥本想發火,可看著徐志穹臉上和手上都是傷,心疼問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出了什么事,這可怎么跟你說…”
這三天出了大事,徐志穹在思過房里不慎碰到了硯臺,魂魄當即出了竅。
出竅之后,徐志穹倒用離魂之術,試圖還魂。
他附身老鼠的手段的確能幫他還魂,但還魂的前提是老鼠和本體能夠對視。
徐志穹滿眼紅光,看不清軀體,花了一整天時間才勉強回魂。
因為離魂時間過長,回魂之后體魄不穩,無法行動。
花了半天時間,徐志穹穩住了體魄,又發現經脈之中滿是陰氣,又花了半天時間,用陰陽術將陰氣調和,終于能勉強行動了。
結果還沒走出思過房,徐志穹一腳踩中硯臺,魂魄再度出竅,還把臉摔傷了。
又花了大半天時間,徐志穹再次成功還魂,沒想到身體之中又生出大量陰氣,調理許久,徐志穹終于離開了星宿廊,回到了侯爵府。
本想在侯爵府休養幾日,可徐志穹覺得不妥。
第一,他的視力一直無法復原,身體里還不時滋生出大量陰氣,這么耽擱下去,必然要出大問題。
第二,他信不過侯爵府里的婢仆,這些人里必然會有洪振基的眼線。
徐志穹想回玉瑤宮,卻發現自己連出門都困難。
這種狀態下也不能出門,萬一被洪俊誠或是洪振康發現,這條性命就沒了。
最安全的地方還得是罰惡司,徐志穹做開門之匙的時候,因為身體不聽使喚,連摔了好幾跤,摔的遍體鱗傷。
這一切的后果,都源自于自己的作死行為,他窺探了不該看的東西。
眼下這個狀況,視力不靈,陰氣不斷,必須盡快找人醫治。
徐志穹想先找楊武,楊武擅長控制陰氣,讓他幫自己調理一番,等陰氣平復,恢復了一定的行動能力,再回大宣,找李沙白和韓大哥幫忙。
可楊武恰好不在。
城外大宅一戰,楊武前后操控了上千紙人,又連續使用蕩魔咒,陰氣耗損過重,回到罰惡司之后,立刻用法陣去了渾天蕩,補充陰氣去了。
罷了,不找他了。
“娘子,有東西吃么,我餓壞了。”徐志穹已經有了將近四品上的修為,幾天不吃東西倒也無妨,但不知為什么,這三天他餓的厲害。
一聽這話,夏琥更是心疼:“我昨日剛買了米糧,這就給你煮飯去,你先到我館里歇歇。”
沒有徐志穹的命令,千乘國的判官不能離開罰惡司,這些日子,吃喝用度,都是靠夏琥和錢立牧出去采買。
夏琥吩咐何青葉快去煮飯,她扶著徐志穹正往中郎館走。
途徑城門洞,一物忽然墜落,正砸在徐志穹身上。
徐志穹四肢展平,趴在了地上。
夏琥一驚,但見從城門上墜落那物,正是老漢武四。
夏琥怒道:“好你個老東西!沒事跑到城門上作甚?”
武四坐在徐志穹身上,挺起胸膛道:“我在城門上睡覺!”
夏琥聞言更是惱火:“任多地方不夠你睡,為何偏要上城門?”
“城門涼爽些!”
“涼爽的去處多了,你怎么不去城外睡?”
“馬長史有令,不能出城。”
兩人正在爭吵,忽聽徐志穹喝一聲道:“肅靜!”
兩人安靜下來,但見徐志穹趴在地上,語氣凝重道:“給我下來!”
武四趕緊從徐志穹身上下來。
徐志穹緩緩起身,拍拍身上塵土,勐然喝道:“竟敢騎在我身上,反了你個老鬼!”
話音未落,武四撒腿就跑,徐志穹隨后緊追。
起初,徐志穹視力不濟,腳步不濟,很快被武四甩開。
跑著跑著,徐志穹腳步慢慢協調,速度越來越快,視線也漸漸澄澈了。
又跑了片刻,徐志穹停下了腳步,活動了一下手腳,感覺身體協調了不少。
他一步跳起,連抓帶爬,上了房頂,在房頂上來回竄跳,漸漸恢復了四品判官輕盈的體魄。
“好了?”夏琥眨眨眼睛,很是費解。
徐志穹在房頂爬上爬下,放聲大笑。
武四跑到了乘風樓附近,輕輕舒了口氣,姜夢云在旁道:“這合規矩么?”
武四冷笑一聲:“他收了我做弟子,我也收他做一回弟子,說到底,算兩清。”
“兩清?你說的什么昏話?”姜夢云嗤笑一聲道,“你若收了他做弟子,道門里卻多出來個祖師!”
武四冷笑一聲:“多個祖師又如何?我收過任多弟子,個個都算祖師,卻問其中出了多少畜生?好歹這后生還像個人!”
姜夢云慨嘆一聲:“判官不能入冥道,你這事辦的不合規矩。”
武四搖頭道:“我沒讓他入道,只是教他些技法而已。”
姜夢云壓低聲音道:“在這罰惡司也就罷了,若是在千乘國,你可千萬收斂些,一旦惹惱了那怪物,可就萬劫不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