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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章 宣人最壞了

,掌燈判官  洪俊誠精心布局,周密設計,把問題的順序,爭執的焦點,乃至雙方的處境,全都改變了。

  整個策略,完美的體現了上邦神君的智慧,可沒想到,他的所有努力,都被徐志穹無視了。

  徐志穹只盯住一件事,眼前的業關是假的,真正的業關早就死了。

  洪俊誠堅稱他是真的。

  粱玉瑤代表大宣,宣布他是假的。

  郁顯說是假的,大宣說是假的,就算千乘國認定他是真的,也沒什么說服力。

  而且徐志穹還轉移了矛盾,洪俊誠一直擁立一個假國君,是在與郁顯為敵,宣國則站在了調解人的位置上,等洪俊誠表態。

  洪俊誠如何表態?

  且按徐志穹說的,當場把業關殺了?

  那這事情就滑稽了。

  一名大臣出列道:“神君,是真是假,可叫郁顯太子枷剛前來辨別,我想太子總不會認錯了父親。”

  洪俊誠宣加剛覲見。

  皇帝在這,你說是假的,難不成太子來了,你也說是假的?

  加剛走上正殿,看到徐志穹的一刻,眼神迅速飄到了遠處。

  洪俊誠介紹了加剛的身份,讓他和徐志穹對質。

  徐志穹看著加剛道:“你抬起頭來,讓我看一眼!”

  加剛慢慢抬起頭,迅速看了徐志穹一眼,又迅速把頭低下。

  “你怕什么?”徐志穹皺眉道,“你真是郁顯太子加剛?”

  加剛沒敢作聲,徐志穹冷笑道:“既是敢來冒充太子,連話都不敢應一句么?”

  加剛的反應讓洪俊誠很是費解。

  堂堂太子,連直視徐志穹的勇氣都沒有?

  他真沒有這個勇氣。

  如果不是被逼無奈,他絕對不會站在徐志穹面前。

  業關知道其中的原因,加剛生平第一次挨揍,是在郁顯皇宮正殿上。

  當時,徐志穹當著皇帝和群臣的面,痛打了他一頓。

  這里不是郁顯皇宮,徐志穹有沒有可能再揍他一頓?

  而且難度不大。

  加剛不敢說話,也不敢直視徐志穹,這讓洪俊誠的處境十分尷尬。

  當日會面不歡而散,洪俊誠讓粱玉瑤去玉瑤宮歇息。

  千乘國哪來的玉瑤宮?

  這是千乘國專門為粱玉瑤準備的宅邸,由兩座府邸改建而成,知道粱玉瑤喜歡紅色,從前門到后院,上至一瓦一椽,下至一磚一石,整個府邸一紅到底。

  粱玉瑤對住處很是滿意,當天,武威營在前院和后院分別駐扎,粱玉瑤帶著紅衣閣和青衣閣住在了正院,徐志穹帶著掌燈衙門住在了東院。

  他們這廂住的踏實,但千乘神君很不踏實。

  徐志穹的強硬態度,讓他被迫采取下一步行動——用武力向宣國施壓。

  他親自起草了三封書信,命令神機司即刻送出。

  第一封是給圖努國的,信中,洪俊誠把宣國強硬的態度,和千乘國尷尬的處境細致描述一遍,希望圖努國立刻出兵,威脅宣國北境。

  駐扎在圖奴的千乘使者收到了信件,立刻前往皇宮,拜見圖努王。

  圖努王很快回信,表示絕對支持業關擔任郁顯皇,也表示愿意派兵攻打宣國,但前提是郁顯國每年能提供全國一半的糧食給圖努。

  圖奴太貪婪了。

  業關已經答應把每年把全國一半的糧食送給千乘,剩下的一半怎么可能再送給圖努?

  況且圖努王表示要先見到糧食再出兵。

  業關尚未復位,不可能給圖努提供糧食,圖努王的意思,是讓千乘國先墊上。

  千乘國連自己都吃不飽,每年還得拿出三成糧食進貢給圖奴,現在哪里還拿的出余糧?

  圖努國貌似指望不上了。

  第二封書信,發給了蠱族大司祭,咀赤,洪俊誠希望他們即刻出兵攻打宣軍,在郁顯境內,向宣國施壓。

  咀赤回信,只要能接回先帝業關,蠱族將立刻和墨遲開戰。

  把業關送回去?

  屆時咀赤帶著這傀儡皇帝,招兵買馬,師出有名,便宜都被蠱族占去了,洪俊誠能得什么好處?

  先莫理他。

  第三封信寫給了梵霄國。

  這封信最為關鍵。

  梵霄是宣國最忌憚的對手,如果梵霄可出兵,在西境向宣國施壓,宣國對郁顯的態度肯定會發生改變,甚至有可能放棄在郁顯國的利益。

  梵霄王收了書信,在入夜時分做了回復。

  信件的大致意思是,梵霄國不想卷入郁顯國的內部紛爭,更不想因此破壞和宣國之間的友誼。

  梵霄國真不想卷入紛爭么?

  要看什么時候。

  現在肯定不想,等戰局漸漸明朗時,就是另外的情況了。

  梵霄國王,只在乎梵霄國的利益,有利可圖的事情會做,無利可圖的事情免談,而且還不能是承諾的利益,必須是他看的見利益。

  至于上邦大國的地位和一代明君的聲望,這些東西,梵霄王一概不放在眼里。

  收到三封回信,洪俊誠的心情很是凝重。

  還有郁顯以南的各個小國,需要給這些國家送信么?

  不需要了。

  如果宣國在戰局之中被牽制到分身乏術,這些小國上去啃兩口,或許能占些便宜。

  在宣國從容應戰的情況下,這些小國若是敢跳出來,眨眼之間就可能灰飛煙滅。

  洪俊誠趕緊把手里的三封回信燒了,命令神機司立刻處死三個負責送信的陰陽師。

  留在外面的三個使者,先讓他們多活些時日,等他們回來再做處置。

  這信里的內容,絕不能讓宣人知道,否則他們的態度會更加跋扈。

  不僅不能讓宣人知道,更不能讓千乘人知道。

  被梵霄王無視,被圖努王勒索,就連區區一個蠱族大司祭,都能和洪俊誠談條件,這三封信簡直是對神君的侮辱!

  本以為燒了書信,殺了信使,這件事情已經做到萬無一失,可好巧不巧,這三封信被楊武截獲了。

  來到千乘國都,楊武按照徐志穹的吩咐,先去神機司探查了一番,正趕上神機司用陰陽法陣送信。

  因路途遙遠,法陣極其勐烈,楊武輕松找到了法陣的位置,破解了法陣的屏障,三封書信的內容一覽無余。

  楊武悄然離開神機司,卻沒回中郎院,他用幻術幻化了一身破衣裳,手里拿著個破碗,往臉上抹一層污泥,假扮成個要飯的,準備去玉瑤宮給徐志穹個驚喜。

  千乘國有嚴格的夜禁制度,入夜之后,不準在街上走動。

  但叫花子例外,你不讓他上街,能讓他去哪?

  楊武這些天,一旦夜里想出門,就假裝叫花子,這招屢試不爽。

  可今天出了意外,兩名官差還真就盯上了叫花子。

  “你是做什么的?”

  楊武一愣,笑吟吟道:“要飯的。”

  “你再說一次?”

  “要,要飯的。”

  差人喝一聲道:“鎖了!”

  鎖了?

  要飯難道犯法么?楊武在千乘國見到不少要飯的,憑什么就給鎖了?

  兩名官差不容分辯,上前用鐵鏈把楊武鎖了。

  楊武真是不想惹事情,莫說這鐵鏈鎖不住他,他只要稍稍動動手指頭,這兩個官差一個都活不了。

  算了,正經事還沒做完,不必為了這兩個鳥廝漏了自己身份。

  楊武沒有反抗,且想找個沒人的地方悄悄脫身,他跟著衙差在街上轉了幾圈,被送到了街角一座涼亭里。

  亭子下蹲著十幾個人,一個七十多歲的老翁,腿腳不靈,蹲不住了,想站起來活動活動,被官差一腳踹倒,趴在地上不敢作聲。

  看他們破衣爛衫的樣子,應該都是乞丐,只有一對男女,二十多歲,衣服雖然破舊,但還算干凈,應該不是花子。

  官差正在一旁商量事情:“今晚就抓了這么幾個?”

  “這就不少了,連抓三天了,都快抓絕了。”

  “那就趕緊送去吧,去的早,回的早,還能補一覺。”

  官差喊一聲道:“走了,走了,上路了!”

  楊武抽抽鼻子問一聲:“幾位大哥,這是要去哪呀?”

  官差笑道:“帶你們去個好地方!”

  “什么好地方?”

  “去善堂,給你們發粥喝!”

  乞丐們將信將疑。

  神臨之城里確實有善堂,但善堂的大門從來沒開過,他們不知道善堂里邊什么樣子,更沒有喝過善堂的粥。

  年輕男子上前道:“諸位大爺,你們是把我們夫妻當叫花子了,我們不是花子,我們是傀儡藝人,今天沒生意,不巧盤纏花光了,沒別的去處,且在廊下蹲一晚,等明天我們有了生意,我們就去住客棧,幾位大爺,您放了我們…”

  衙差上前一腳,踹倒了那男子:“你怎么那么多話!去善堂不比睡大街強么?給你口熱粥喝不好么?”

  男子被踹中了胸口,咳嗽了半響,妻子扶住男子,男子不再說話,眾人默默走過了幾條街,到了善堂。

  衙差開了大門,把眾人推了進去,隨即把大門鎖上。

  一股惡臭撲鼻而來,楊武作為鬼魂都忍受不了。

  一座尋常人家大小的院子,擠著幾百個乞丐,有的在地上躺著,有的在墻角縮著,有的還活著,有的已經斷氣了,有的身上都是腌臜之物,有的則在一堆腌臜之物里泡著。

  年輕的男子哭喊道:“我們不是叫花子,把我們放了吧,我們把衣服典當了,找個住處,肯定不睡在街上。”

  哭了半響,門外沒有半點動靜,旁邊一個老花子勸道:“莫再哭了,別把那幾位老爺惹毛了,有個比你還能哭的,昨天被活活打死在這!”

  男子趕緊收了哭聲,楊武問那老花子:“他們什么時候給粥喝?”

  “我來這兩天了,一粒米都沒見過。”老花子吞了吞唾沫道,“他們說明天早上有粥喝,也不知是真是假。”

  楊武道:“既是不發粥,把我們抓到這作甚?”

  老花子道:“官差老爺卻沒跟你們說么?宣國派人來了,宣國人最壞,他們就見不得咱們千乘人過得好,要是被他看見了咱們,就會說咱們千乘國遍地都是叫花子,

  官差老爺說了,咱們千乘人有骨頭,寧可餓死,也不能讓宣人看了笑話,所以就把咱們抓到這,關幾天。”

  楊武道:“到底要關幾天?”

  “不知道,”老花子嘆口氣,“說是等到宣人走了,就放咱們出去,

  宣國這群壞種,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走,宣人走了,咱們就能出去了,宣國亡了,咱們就都有飯吃了,再也不用挨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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