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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三章 饕餮外身在何處?

  劉江浦帶著徐志穹到了二樓。

  一樓是湯池,二樓是一間間雅室,雅室里臥榻、桌椅、酒具、茶具、棋局…各色陳設十分考究。

  徐志穹和劉江浦對坐在酒桌旁,劉江浦吩咐侍者為徐志穹煮酒。

  雖然態度上恭敬了一些,但那兩名六品侍者和四名八品侍女,始終寸步不離守在劉江浦身邊。

  劉江浦先給徐志穹斟了一杯酒,笑吟吟問道:“是圣上派張御史來的?”

  徐志穹把玩著手里玲瓏杯,似乎不愿和劉江浦說話。

  這個時候不能亂說話,因為徐志穹目前還不能確定劉江浦是誰的人。

  他有可能是皇帝的人,也有可能屬于其他組織,他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有可能是對徐志穹的試探,回答錯了任何一個問題,都會讓徐志穹暴露身份。

  不過徐志穹可以選擇不回答。

  劉江浦干笑兩聲道:“若不是圣上,難不成是玉瑤公主請御史來的?”

  徐志穹還是不回答,梁玉瑤和劉江浦并無來往,這句話明顯是在試探。

  劉江浦輕嘆一聲道:“張御史,劉某肩負要職,行事必須謹慎些,還請御史不要與劉某計較。”

  徐志穹放下酒杯,看著劉江浦道:“都什么時候了,我還有心思與你計較禮數?且等徐志穹站在你面前,你縱使把禮數做的再周全,卻能不能保住這條性命?”

  劉江浦放下酒具,輕嘆一聲道:“徐志穹若只身一人前來,劉某倒也不懼。”

  徐志穹笑道:“一人前來作甚?與劉同知敘舊么?他與你有這交情么?剿孽軍中有三名四品,徐志穹手下還有一個五品的姜飛莉,單憑你這些家丁,能擋得住他么?”

  劉江浦又斟一杯酒道:“徐志穹殘狠跋扈,這一點,劉某早有耳聞,但剿孽軍奉圣上之命,討伐血孽惡賊,豈能因徐志穹一己之愿,擅殺朝廷命官?”

  張竹陽道:“玉安知縣高仁孝已經死在了徐志穹手上,難道劉同知沒有收到消息?”

  劉江浦早就收到了消息:“高仁孝與血孽門有染,其人也修煉了血孽邪道,本就死有余辜,劉某豈能與之相提并論?”

  徐志穹笑道:“劉同知,饒州與滑州相隔不遠,高知縣修煉血孽邪道之事,你可知曉?”

  劉江浦連連搖頭道:“劉某與高仁孝從未謀面,只知其人入仕甚晚,為人正直清廉,除此之外,對其一無所知。”

  徐志穹笑道:“你也說他正直清廉,怎么一夜之間,就成了血孽修者?”

  劉江浦一怔:“難道這罪名,是羅織來的?”

  徐志穹反問道:“劉同知,你會不會也成了血孽修者?”

  劉江浦愣了片刻,神情澹然道:“若是想把無稽之罪,羅織在劉某頭上,只怕徐志穹還沒這個本事。”

  徐志穹把事先準備好的奏疏交給了劉江浦,這是張竹陽以御史身份彈劾劉江浦的奏章,其主要罪狀,正是勾結血孽門,修煉血孽邪道。

  劉江浦看過奏疏,抬頭問道;“張御史,你要參我?”

  徐志穹笑道:“不是我要參你,是御史臺人人都要參你,像這樣的奏章如雪片翻飛,張某若是不隨眾人寫上一本,卻要遭到同僚排擠。”

  “御史臺為何要陷害于我?”

  “你可知徐志穹在御史臺的根基有多深?”

  劉江浦神色依舊鎮定:“但憑御史臺幾本奏章,也參不倒劉某。”

  徐志穹接著問道:“倘若奏章送到內閣呢?”

  “內閣絕不會輕易擬詔。”

  徐志穹吃了杏子道:“倘若內閣當真擬詔呢?別忘了內閣首輔與徐志穹交情也不淺。”

  劉江浦仍無懼色:“縱使內閣擬詔,圣上也絕不會批紅!”

  徐志穹道:“倘若圣威長老干預此事呢?別忘了,他和徐志穹交情更深。”

  “縱有圣威長老干預,圣上也不會批紅!”

  劉江浦神情肅穆,對這句話很有信心。

  徐志穹笑容不改,內心卻有了盤算。

  這廝好足的底氣!

  第一輪試探結束,徐志穹得到了一個結論。

  劉江浦是皇帝的手下,哪怕為此冒犯了梁季雄,皇帝也要拼命保住他。

  這更加印證了徐志穹推測,劉江浦和饕餮外身有關,他之所以在一年之內連升數級,是靠昭興帝親手提拔起來的,因其人脈甚廣,內閣也沒有反對,因此官升的順風順水。

  而皇帝讓他一路升官的目的,就是為了讓他照看饕餮外身。

  推測到這一步,徐志穹可以稍微釋放出一些信息了:“劉同知,我相信圣上能護住你,但徐志穹做事,并不按皇帝心意,倘若他借京城風聞,帶剿孽軍在滑州徹查此事,縱使查不出血孽門,恐怕也要查出別的事端。”

  劉江浦臉頰一動,這句話戳中了他的心尖。

  徐志穹趁熱打鐵,又問一句:“劉同知,你禁得起查么?”

  劉江浦放下酒杯道:“張御史既然來了,定有良策相助。”

  徐志穹抿了一口酒道:“良策雖有,只是不知劉同知信不信得過我。”

  “御史請講。”

  徐志穹拿起酒杯,放在酒桌中央道:“徐志穹既是來找你的麻煩,總會有他的緣由,你何處得罪過他?”

  劉江浦搖頭道:“劉某從未得罪過他,劉某根本沒見過此人。”

  徐志穹又道:“不為人,便是為事,除了血孽門,徐志穹來滑州還能有什么目的?”

  劉江浦依舊搖頭:“劉某也不知他有何目的。”

  老狐貍,事到如今也不肯說句實話。

  徐志穹又道:“且不管他是何目的,他一人終究不是閣下的對手,必須要靠剿孽軍相助。”

  說完,徐志穹又拿起四只酒杯,放在桌子中央:“剿孽軍一共五路人馬,蒼龍衛、青衣閣、紅衣閣、武徹書院、浩然書院,這五路人馬之中,徐志穹只統帥青衣閣一路,而且進退攻守,不由己專,須受大軍轄制,計策便從此間而來。”

  徐志穹拿出兩只酒壺,指著其中一只道:“張某共有三條計策,逐一行使,可助同知躲過一劫,其一,先花些銀兩在御史臺,讓御史們撤回奏章,從根源上平息風波。”

  劉江浦捏著下巴道:“御史臺中,雖有幾位舊友,但像王彥陽、邱棟才之流,劉某無可奈何。”

  遇到硬骨頭御史,劉江浦自然沒有辦法。

  徐志穹又指著另一只酒壺道:“再花些銀子去內閣,把奏章壓住,零星幾名御史上奏,事情應該不難平息。”

  劉江浦道:“平息京城風波不難,只怕徐志穹借題發揮,再度興風作浪。”

  “第三條計策卻是關鍵!”徐志穹指著五只酒杯道,“剿孽軍來滑州剿滅血孽門,劉同知且給出些線索,讓剿孽軍有些收獲,屆時再花一筆銀子于軍中,讓剿孽軍自此離開滑州,事情當就此了結!”

  劉江浦點頭贊嘆道:“果真好計,只是劉某與剿孽軍諸位將領并無來往,又聞林天正、左楚賢等人性情倔強執拗,倘若無人引薦,縱使送了銀子,只怕也沒人肯收。”

  “張某來此,正為此事,”徐志穹指著兩只酒壺道;“御史臺和內閣的銀子,劉同知自行送去,不須張某插手,然剿孽軍中也有人愿助同知一臂之力,張某愿為同知引薦。”

  劉江浦一愣,低聲問道:“可是玉瑤公主?”

  徐志穹不語。

  劉江浦又問:“莫非是剿孽將軍?”

  徐志穹看著周圍的男女侍者,依舊不肯開口。

  劉江浦笑道:“這些都是我心腹之人,張御史不必顧慮,但講無妨。”

  徐志穹搖搖頭道:“于閣下是心腹之人,于張某卻是生人,張某卻不敢在生人面前胡言亂語。”

  他在看著劉江浦的反應。

  倘若劉江浦把侍者支走,徐志穹會拼盡渾身解數,把劉江浦抓走,細細拷問。

  可劉江浦十分謹慎,始終不讓侍者離開:“御史既是不肯說,在下也不敢強求,此事且托付給張御史就是,且容在下籌措一日,明日正午,便將白銀兩萬兩交予張御史,請御史在軍中打點疏通。”

  徐志穹答應下來,特地叮囑了劉江浦一句:“徐志穹已經到了滑州,閣下千萬小心,不該讓他看到的東西,絕不能讓他看到。”

  劉江浦一笑:“有什么東西,卻怕他看?”

  徐志穹拱手施禮:“不該過問的事情,張某一句都不多問,今夜言盡于此,同知多加小心。”

  離開內池,徐志穹當晚仍舊住在軟煙泉,比及夜深人靜,徐志穹把陶花媛呼喚出來,問道:“同知府有動靜了嗎?”

  陶花媛道:“劉江浦回到府邸,不多時便乘馬車出城去了,我已派了部下沿途追蹤。”

  徐志穹笑道:“甚好!”

  陶花媛詫道:“你知道他要去哪?”

  徐志穹且把今天與劉江浦會面的事情簡要講述一遍,陶花媛驚喜道:“好個賊小子,我卻擔心你直接問他饕餮外身所在。”

  徐志穹笑道:“我只要有一句提起饕餮外身,劉江浦不僅不會說出實情,還不會讓我活著離開此地。”

  陶花媛道:“經你這番威嚇,劉江浦今夜必定去找饕餮外身,或是將之轉移,或是加緊戒備!”

  徐志穹昂首挺胸道:“為夫手段如何?”

  陶花媛贊嘆道:“若單論心計,只怕連我都不及你。”

  徐志穹又道:“我時才烹制一碗魚羹,頗有嚼勁,桃兒可愿品嘗?”

  陶花媛錘了徐志穹一拳:“卻不急在今夜,我怕手下陰陽師會有閃失,今夜卻須親自跟去。”

  徐志穹點點頭:“千萬小心,不要驚動了劉江浦,更別驚動了饕餮外身,等劉江浦放出血孽門的消息,才是咱們動手的良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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