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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六三章 情不可追

  “江城子!我紅衣教的事你也要插一手?”

  霎時間的驚詫之后,山獅胸膛間已充斥著滔怒意,但那質問聲中卻帶著幾分心有余悸。

  江城子?

  黑無常?

  早在大半年前,絕沒有人會將這倆名字聯系在一起。

  即便在那時,此二人同出自幽冥教,可黑無常早已是兇名赫赫的六大鬼將之一,而江城子不過是剛被提拔為香主的籍籍無名之輩。

  然,風水輪流轉,縱使名氣再大,也終有折戟沉沙之日,再為默默無聞,也總有時來運轉之機。

  巽風谷之禍對江湖上各方勢力的打擊著實不,各門各派出現了不同程度的人員傷損,其中尤以幽冥教為甚。

  鬼卒魑魅魍魎盡皆罹難,牛頭馬面和黑無常也未能存活,于幽冥教而言可謂元氣大傷。

  江湖上,本便是舊人去,新人來,但這一時重創,還是讓幽冥教的實力大打折扣。

  幸而,在這缺兵少將的時候,這位名叫江城子的年輕人橫空出世。

  年方二十一,便掌握三門內功,實力斐然。

  更是在短短數個月時間里,征服了教中元老,成為了幽冥教新一代黑無常,也為幽冥教補充了新生活力。

  盡管各大邪門魔教現今站在同一條戰線,但相互間的提防卻沒有絲毫松懈,故而,江城子雖還未在江湖上有何轟動表現,可在邪門魔教間已是有名氣。

  僅憑一道黑影,山獅自也無法認出眼前人身份。

  可在看見黑影手中那柄奇特的劍后,他便脫口叫出了這位新黑無常的名字。

  那柄黑劍長四尺有余,劍刃比常人手掌還寬上幾寸,一般來,用劍者講究靈與快,但此劍構造則與之相悖。

  此劍更偏向于重劍,但其由來卻非如此,這柄劍本是為昔年幽冥教高手獠牙量身定做的。

  獠牙自生于山野,身高臂長,勢大力沉,其身法迅猛如豹,即便手無寸鐵都難有人能奈他何,偶然間對劍法產生興趣,勤習之后,自成一派,如虎添翼。

  幽冥教中多是身有殘缺者,或求短刃,險中求勝,或求長兵,直來直去,對于劍的中庸,較為不喜。

  加之此劍構造特殊,再無后來者能駕馭,直到等來了江城子。

  與獠牙的鋒芒畢露相反,此劍被賦予了個內斂的名字隱之。

  其意為,隱獠牙,而吞日月!

  江城子顯然沒有昔年獠牙的那副巨人身軀,可隱之劍在其手中卻不減當年之威。

  劍身翻轉間,陰風嗖嗖,晨曦退散。

  山獅的眼簾頃刻間便被黑暗籠罩,倒吸一口氣,只覺渾身都被潑了盆涼水,冷得發顫。

  他的第一個反應便是后腳跟蹬地,往后飛退。

  他的第一個想法便是遠離江城子。

  他面色凝重,眼眸深處壓著一抹駭然,因為在那片黑暗中,他察覺到了濃濃的死亡氣息。

  好在江城子并沒有追身過來,保持壓迫。

  這讓山獅有了喘息之機,他得以重整狀態,再與江城子一較高下。

  不論如何,他也身懷三門內功,而江城子畢竟是后起之秀,武功修為定然不比他扎實。

  隱之劍長及江城子腰間,別看其現在使來虎虎生威,威力絕倫,可若久攻不下,這不符比例的劍必將成為其掣肘。

  而山獅早已同手中的玄鐵重尺融為一體,攻可開山碎石,守能穩若磐石,孰強孰弱,已經分曉。

  剎那間,山獅已退離江城子三丈有余,更是做好了反頗準備。

  山獅自覺勝券在握,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戲謔之意,道:“不管怎樣,年輕饒經驗總是要差些。”

  依山獅所言,江城子既已趁其不備,占得上風,本該得勢不饒人,速戰速決,而不該如此托大,錯失制勝良機。

  但山獅卻忘了從他將慕容康逼入絕境后,便有些得意忘形。

  螳螂捕蟬,黃雀在后。

  蟬疏忽大意。

  螳螂得意忘形。

  黃雀焉會重蹈覆轍?

  至少眼前這只黃雀不會。

  山獅只瞧見三丈外那道黑影,手持長劍在空中抖了朵劍花。

  劍花如蓮,雪白的蓮花在空中緩緩綻放開來。

  接下來,地間浮現出無數朵白蓮,一一絢麗綻放!

  這是副極美的畫面,可山獅緊閉著雙眼不敢再看,因為他發現,每當他看到一朵蓮花綻放,他的眼睛便會有一陣刺痛。

  盡管大敵當前,閉上眼睛和繳械投降無異,可他的雙眼在瞧見近二十朵蓮花盛開后,已痛得流出眼淚,不得不放棄。

  下一瞬,山獅只覺胸口一緊,便猛地強睜開雙眼。

  卻發現隱之劍已結結實實地扎入他心頭。

  這樣寬的劍刃,恐怕他的心是要被分成兩半了。

  山獅無法接受這結果。

  他瞪圓了眼,沖著身前那一襲黑衣中的冷峻面孔道:“為什么你不問問我為什么要逮她?你又怎敢…私下破壞同盟協議?!”

  他更無法理解這新一代黑無常為何這么果決無情。

  可惜江城子無意與他多言,回答他的,唯有從胸口撤開的劍。

  兩百來斤的碩大身軀轟然跪地。

  山獅手捂心口,他現在做什么都已是徒勞,但他還想著多看這世界幾眼,所以希望生命流逝得慢些。

  目光移動間,只見一丈之外紫裘女子和那丫鬟,已扶起慕容康,一面哭喪著臉,一面不斷為之注入功力。

  山獅忽而恍然,原來適才那是幻覺,沒想到在江城子第一次出招時,自己便已被傷著。

  而能在不知不覺間影響自己心境,讓自己都渾然無覺的精神攻擊,想必也只有那陰風功了。

  想明白了這些,山獅心頭血也已流盡,徹底倒下。

  “二少爺!二少爺!二少爺你一定要撐住啊!”

  “你醒醒,你醒醒!”

  當這片空氣再次安靜后,便只剩兩道不斷重復的呼喊聲。

  慕容康顯然受了很重的傷,命在旦夕。

  二女能為他做的,除了為其注入功力,幫其調理體內的紊亂氣息外,自然還需喚醒其生存意志。

  一個人,若是連自己都放棄生存,即便神醫在世也是無法救活的。

  江城子靜靜地看了片刻后,便要移步離去。

  卻聽那丫鬟喊道:“恩公,還請您救救二少爺,慕容家上下定會感激您的大恩大德,翠兒愿意做牛做馬感謝您的恩德。”

  翠兒的話語聲中帶著哭腔,若是可以,她能對著黑無常三跪九叩,但她不敢撤開功力,生怕功虧于潰。

  她深知慕容康最主要是受了重擊,一時緩不過勁來,昏厥了過去,現下要保命,只要有渾厚的功力為其護住心脈,便可暫保性命無虞。

  怎奈她和夫人功力微薄,只夠為其順氣,于是只能向眼前之人求助。

  盡管她已從山獅口中聽知此人是幽冥教黑無常,很可能也是個窮兇極惡之徒,但眼下要卻只有他能為慕容康續命了,她只能祈求其留步。

  “慕容?”江城子抬起的腳步,聞聲放下。

  翠兒見狀,心頭一喜,連連點頭道:“嗯,嗯,姑蘇慕容家。”

  江城子這才將目光往錦衣男子臉上挪去。

  這一看卻不由令他心頭一震,此人他并不認識,但有一張臉卻與之極為相像。

  他能看出這人不是慕容靖,卻一定與慕容靖脫不開干系,他問道:“這人是?”

  翠兒道:“慕容家二公子,慕容康。”

  江城子再次艱難地移動著目光,看向了那紫裘女子。

  只見紫裘女子一雙美目掛滿了淚珠,娥眉輕蹙,緊咬著貝齒,似有無限心聲想要輕吐,最終卻化作乞憐般的眼神,回看著他。

  江城子再不忍看下去,終于挪動了身軀,盡自己所能施救。

  半晌之后,慕容康吐出一口厚重的淤血,而后再次暈了過去。

  江城子輕搭著脈,道:“已無大礙,只是慕容二公子體質較虛,修為太淺,此次重創又險些害了性命,至少得臥床靜養三個月才能恢復活力。”

  江城子本略通醫理,倒也做得出這番評斷。

  翠兒連連道謝叩首,可或是出于關心,對江城子的醫斷不免有些將信將疑。

  正想扭頭看看一言不發的夫人有何見解,卻聽夫人道:“翠兒,你先將二少爺帶上歇著,我和恩公幾句話。”

  翠兒聞言有些奇怪,卻沒有多言,因為她能隱隱感覺到夫人和這黑無常或是舊識,當下不敢耽擱,輕手輕腳地將慕容康背到背上,快步向馬車處行去。

  空氣突然變得安靜。

  風兒忽而又起。

  風中似夾帶著從花草上吹落的朝露,打濕了青絲。

  一束束青絲輕打在他和她的面頰上,卻更像是打在他們心里,因為他們的心都很痛。

  “塵兒。”最終,還是紫裘女子先開了口。

  塵兒,他已有好長時間未曾聽到如此親切的稱呼,也有好幾年沒聽她這么喊過自己了。

  既不是黑無常,也不是江城子,她向來是道義盟情報線中的重要一員,哪能不知這個在幽冥教中異軍突起的年輕人,便是當年她最親近的人,姜逸塵。

  姜逸塵深吸了一口氣,從嘴里吐出了七個字,“若蘭姐,好久不見。”

  連他自己都沒察覺,僅是這寥寥七個字,每個字發聲時,聲音都在發顫。

  好久不見,他心中縱有千言萬語,可在此時卻無力啟齒。

二人相顧無言良久,若蘭努力地抬起了雙手,向那消瘦的面龐欺近,卻在還有一寸之遙時,僵在空鄭  她不舍地放下雙手,道:“這些年,你太辛苦自己了。”

  姜逸塵很想把抓住那雙放下的雙手,可卻一動不動,也沒有回話。

  若蘭雙唇顫動,出了她最不想的一句話,“慕容康是我的夫君。”

慕容康是我的夫君,若蘭的聲音很輕,很輕,可姜逸塵卻只字不漏地聽在耳鄭  那一刻,他只覺有一個冰冷的重錘,錘擊在了他的心口。

  他的心,又冷又痛。

  他的左腳不由往后退了一步,似是站立不穩。

  當他在遠端看見若蘭正在桃仙樹下時,他發現自己的心怦怦直跳,他知道這就是他想守護的人。

  當他疾馳而來時,才發現原來這兒不只若蘭一人,從那馬車,丫鬟,在到躺在地上的男子,以及若蘭聲嘶力竭的吶喊,他已猜到他所愛的女子已成了他人之妻。

  他想救下她后,便徑自離去,可卻舍不得那么快離開她。

  當他得知那男子是慕容家二公子時,他心里閃過一瞬妒忌,他有點恨他所敬重的慕容大哥慕容靖,為何要讓若蘭嫁給其二弟,而且是這么無能的世家二公子。

  當他從若蘭嘴里聽到這肯定答復時,他再也抑制不住心里苦楚,淌下了涕淚。

  朝陽不知為何也在此時躲了起來,邊飄來了思思細雨,纏綿難斷。

  姜逸塵終是站立不住,雙腿一軟,跪倒在若蘭身前,抽噎道:“為…為什么,不等我。”sxbiquge/read/8/88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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