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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九章 到范府抓刺客

  六十四號縫尸人陽九并不認識,那張面孔非常陌生。

  剛點上香,還沒開縫,遽然有只赤蟻從屋頂冒出,休一聲撲向陽九。

  陽九一掌拍出,在強勁的掌力下,赤蟻頓時灰飛煙滅。

  陽九也是一個旱地拔蔥,一頭撞破屋頂。

  外面寒風陰冷,四下都無人影。

  那只赤蟻不可能藏身在縫尸鋪的屋頂,畢竟赤蟻離開特定的環境,無法久活。

  赤蟻剛出現,他就追出來,卻不見人影。

  相信歹人借助黑暗的遮掩,就藏在附近。

  此人極度狡猾,在陽九撞出縫尸鋪的瞬間,便藏身不動。

  “師父,怎么回事?”郭七娘在下面問道。

  陽九道:“獵殺咱縫尸人的歹人,應該就在附近。”

  “師父專心抓賊,我去縫尸。”郭七娘看到陽九已經點燃了縫尸香。

  陽九點點頭,叮囑郭七娘小心赤蟻,順便往側面挪了挪,如此便看不到縫尸鋪內部的情形。

  東廠差役很快便將縫尸街封鎖,并呈地毯式開始搜索。

  兇徒若藏在暗處,看到這處境,早晚都會沉不住氣。

  只要他動一下,陽九定會讓他萬劫不復。

  更多的差役從東廠趕過來,加入搜索隊伍。

  陽九站在縫尸鋪的屋頂,側耳靜聽。

  在距他不到四丈遠的地方,勐地傳來低沉的呼吸聲。

  此人藏起來時,立即閉氣,能夠堅持這么久,已很了不起。

  不過他的龜息功,顯然還沒練到家。

  陽九撲過去時,立馬看到有一道人影,迅疾沉入巷子里,跑得賊快。

  “站住。”在那邊搜尋的東廠差役,也是立即發現了人影,紛紛拔刀追擊。

  但那人一個縱身,又跳上屋頂,如離弦之箭般,眨眼便消失在夜色中。

  長安城很大,想要追擊一個輕功高強的高手,難度很大,追丟一點都不奇怪。

  那人跑得極快,直到確認到了安全的地方后,方才停下。

  他扯掉臉上的面巾,靠在墻壁上,大口大口喘氣。

  本來一切都很順利,誰知道會碰到陽九這種硬茬,真是倒了八輩子的大霉。

  而且他已經將二十只赤蟻投入進了二十個縫尸人的體內,接下來等待收獲便是。

  誰能想到,陽九竟會割破那些縫尸人的尸體,發現赤蟻后,盡數消滅,讓他先前的所有努力,功虧一簣。

  沒辦法,只能再將之前做過的事,再做一次。

  然而才剛投入一只赤蟻,就引來了陽九。

  他知道想要做成此事,陽九必須得死。

  只是陽九武功過于高強,赤蟻都奈何不了陽九,以他的武功,更是不行。

  但若他能順利讓赤蟻化蝶,就能練成神功,到那時,殺一個小小的陽九,還不是易如反掌?

  但這一切,現在都是幻想而已。

  “你挺能跑啊。”陽九突然出現在巷口。

  巷口有昏黃的燈光,將陽九映得格外猙獰。

  “你真是陰魂不散。”那人仍在喘氣。

  剛才這一通狂奔,著實累人。

  誰知陽九竟然也追了上來,站在那里說話,居然一點都不氣喘。

  陽九笑道:“閣下可以繼續跑,正好帶我好好看看長安的夜色。”

  “我跟你無怨無仇,你為何非要針對我?”那人來個惡人先告狀。

  陽九真是想要大笑,用赤蟻殺了那么多縫尸人,居然還在這里裝無辜?

  陽九一伸手,亮出飲雪刀,輕笑道:“沒事,等你到了陰曹地府,去問閻王爺吧。”

  但陽九沒告訴他,可能他的靈魂沒機會去找閻王爺理論了。

  殺了那么多人,縱然能見到閻王爺,怕是也會被打入地獄。

  “陽九,我知道你,你很厲害,但還不夠厲害,在這世上,還有許多高手,都能將你打得屁滾尿流。”那人緩步靠近陽九,露出的是一張無比清秀的臉。

  這是非常標準的小白臉。

  陽九哂笑道:“是嗎?”

  說實話,目前的江湖中,除了魏忠賢,陽九誰都不憷。

  哪怕是魏忠賢,真要決個生死出來,也不見得就贏不了。

  “只要你肯幫我,讓赤蟻化蝶,我保證能讓你變成天下第一。”那人相信這天底下,沒有習武之人能抵得住天下第一的誘惑。

  赤蟻化蝶?

  螞蟻還能化成蝴蝶?

  陽九心下好奇,笑問道:“你會這么好心?”

  “你現在是我最大的絆腳石,而我又打不過你,除了合作,也沒有更好的法子。”那人也很無奈。

  他只想讓自己變得強大,可從沒想過,要再幫另一人也變得同樣強大。

  他只想做天下第一,而不是并列天下第一。

  迫不得已之下,做個并列貌似也不錯。

  陽九表現出極大的興趣,問道:“為何要選擇縫尸人?”

  “赤蟻喜陰,縫尸人陰氣最重,乃是赤蟻最喜歡的。”那人解釋道。

  這倒是跟陽九的猜測背道而馳。

  看那赤蟻火氣旺,應該是喜陽的家伙。

  而且縫尸人看似經常跟尸體打交道,實則若是陽氣不旺,恐怕早被尸氣入體。

  陽九頓時覺得眼前這家伙其實一點都不了解赤蟻,只是在胡作非為罷了。

  螞蟻不會化蝶,但在這個世界,一切皆有可能。

  “陽九,如何啊?”那人看陽九遲遲不語,以為他已將陽九說服,下意識又向前走了一步。

  陽九哂笑道:“你想做天下第一,還是等來世吧。”

  “你、你殺了我,你也做不了天下第一。”那人駭然后退,察覺到了陽九身上無比恐怖的殺氣。

  陽九可從沒想過做什么天下第一,如今的日子就挺好的。

  飲雪刀向前刺出。

  刀芒如銀,照亮昏暗的小巷,也照出那人因驚懼而扭曲的嘴臉。

  哪怕心底再恐懼,生死關頭,也得放手一搏。

  那人從腰間抽出一把軟劍,想要擋住飲雪刀。

  刀劍接觸的瞬間,那人就被強勁的暗力震飛,落地前已是昏死過去。

  此人輕功不錯,但內里實在太差。

  陽九將其扛回縫尸街,交給了東廠差役。

  此人殺了太多縫尸人,免不了被砍頭,而且是迅速執行,不會等到秋后。

  陽九從其身上搜出了兩個琉璃瓶,一個里面裝著十幾只赤蟻,另一個里面則裝著大量蟲卵。

  陽九提前預定了這家伙的尸體。

  回來的時候,先前點燃的縫尸香已經燃盡,好在尸體也早被郭七娘縫好。

  “師父將歹人抓獲,以后大家就安心了。”郭七娘一臉崇拜。

  陽九笑著點點頭,縫尸人本就命薄,又容易被有心之人盯上,任何時候都不會安全。

  此次的赤蟻事件,對東廠縫尸人的打擊很大。

  死掉的這些縫尸人,縫尸許久,技術熟練。

  現在再招新人進來,又得重頭練習。

  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舊人死去,新人入職,生生不息。

  次日一大早,冷血就守在陽宅外面。

  陽九明明知道刺殺李星河的刺客在哪,卻遲遲不動手,搞得他心急如焚。

  就因此桉,他都能看到諸葛正雄好似蒼老了許多。

  當時經過深思熟慮,他選擇留在六扇門,沒有去兵部,最近一直都在勤勤懇懇查桉,已經很少鉆研機關術。

  當他專心查桉,才知道這些年他已經荒廢了主業。

  此前有絕情在,動腦子的事交給絕情就好,他只需要在關鍵時刻出出力就好。

  如今需要他自己動腦子,才發現他的腦子已經不好用了。

  “冷血,那刺客沒有要離開長安的意思,不用著急。”陽九走出家門時,看到冷血紅腫的雙眸,笑著說道。

  冷血心想讓我如何不急,嘴上卻道:“今天可否去抓人?”

  陽九笑道:“現在就去。”

  冷血一揮手,從一條小巷里走出大量六扇門的差役。

  抓捕刺殺秦王的刺客,聲勢必須浩大。

  陽九倒是沒有反對,反正刺客還在長安城內,就算現在想要逃走出城,他們也能一直緊追不放。

  況且那刺客非常自信,到現在都不知道他已經暴露,肯定是平常在做什么,現在就做什么。

  “九爺,你確定是這邊?”冷血跟著陽九,看到前方的坊名,微微皺眉。

  這邊住的都是達官顯貴,朝中重臣。

  刺客會躲在這里,難不成刺殺秦王的幕后黑手,會是在朝官員?

  陽九道:“不信我?”

  “信。”冷血嘿嘿一笑。

  不管那刺客躲在誰的府上,今天都要將其擒獲。

  “就是這里了。”陽九勐地停下腳步,抬頭看著面前的一座宅子。

  范府。

  冷血深吸口氣,緩緩呼出,道:“這是兵部范大人的府邸。”

  陽九道:“刺客藏匿在范府,并不能說明范大人就是幕后主使。”

  “這倒也是。”冷血剛才還氣勢洶洶,可來到范青的府邸外,心頭彷徨,頓時沒了氣勢。

  要知道兵部尚書,可謂權勢滔天。

  他帶這么多人來兵部尚書的府邸抓刺客,要是抓到還好說,要是沒抓到,回去免不了又要被諸葛正雄一頓臭罵,說不定還會被罰俸祿。

  挨罵倒無所謂,反正追隨諸葛正雄這么多年,罵可沒少挨。

  冷血最怕的就是被罰俸祿。

  本來俸祿就不多,都不足以讓他肆意鉆研機關術,要是被罰掉數月,那日子就過得更苦了。

  陽九低聲道:“讓他們先找地方藏起來,你我二人去拜訪范大人。”

  “也好。”冷血頗為感激,陽九這么做,也算是給了他臺階下。

  他們就當是來拜訪范青,而不是來抓刺客,這樣不會折了范青的面子,出現任何狀況都能游刃有余。

  范府的管家認識陽九,看到陽九來訪,也不通稟,直接帶二人來到正堂,然后才去請范青。

  范青每天下朝回家后,都會到書房讀書,吃過午飯后,才會去兵部。

  下人剛將茶端上來,范青就大笑著走了進來。

  “陽大人,什么風把你給吹來了?”范青看到冷血也在時,只是笑著頷首致意。

  冷血倒是不覺得有什么,畢竟人貴有自知之明,他在朝中毫無地位,但陽九就不一樣。

  陽九起身行禮,笑道:“范大人,不請自來,實在是有急事。”

  冷血暗暗點頭,陽九直入正題,并不浪費時間。

  “陽大人請說。”范青笑著坐下。

  陽九拿出李芙蓉所給的畫像,問道:“范大人可見過此人?”

  “這是我府上的刀客。”范青頗感詫異。

  陽九低聲道:“正是此人行刺了秦王殿下。”

  “什么?”范青大驚,霍然起身,滿臉驚詫。

  陽九笑道:“就知道范大人不知情,不知此人現在可在府上?”

  “應該在別院。”范青重新坐下,眉頭緊鎖。

  行刺李星河的刺客,乃是他府上的刀客,這下他的麻煩可就大了。

  藏匿刺客,就算毫不知情,也很難說得清,更難堵住悠悠眾口。

  陽九道:“范大人,不知此人是何來歷?”

  “約莫在兩年前,我去南市游玩,遇到有人在賣藝,那刀法,看得我是大為敬佩,當即邀請那人來我府上做個刀客,想不到那人竟然爽快地答應了…”范青回憶起往事,更是一臉無奈。

  范青好刀,雙頭刀法更是獨步武林,對刀客自然更有好感。

  那人自稱姚宰,宰殺的宰,談吐不凡,深交后,更是被范青視為知己。

  講完故事,范青還是不敢相信,姚宰竟會去刺殺秦王李星河。

  陽九能夠理解范青的心情,只是道:“范大人,知人知面不知心。”

  “陽大人所言甚是,只是我還是想不通,姚宰為何要刺殺秦王?”范青的心情糟糕至極。

  陽九壓低聲音,道:“此人極有可能是風云道的妖人。”

  “若是這樣,那就不奇怪了。”范青輕嘆。

  正所謂吃一塹,長一智,范青知道以后再找刀客入府,必須得更加謹慎,要好好調查清楚底細。

  陽九笑道:“那就有勞范大人了。”

  “我這就去將他擒來。”范青說道。

  陽九道:“大人只需將他叫來這里即可。”

  “也好。”范青點點頭。

  本來他是打算到別院去,讓其余刀客聯手,也好盡快擒下姚宰。

  但那樣的話,動靜無疑會鬧得很大。

  范青知道陽九武功高強,擒下姚宰,當更為容易。

  范青喊來管家,讓去將姚宰請過來。

  “范大人,此人武功當真很高?”冷血忍不住問道。

  范青道:“平時比刀,他總會輸給我,但我知道,他是故意相讓。”

  在滿朝文武中,范青的武功絕對是數一數二的。

  非要找個比范青更厲害的出來,可能只有薛血。

  姚宰的武功還在范青之上,捉起來的確很麻煩。

  “喝茶,喝茶。”范青端起茶碗。

  陽九也端起茶碗,慢慢品嘗。

  冷血卻沒有喝茶的興致,哪怕范府的茶非常香醇。

  此刻他所想的全是該如何擒拿姚宰。

  冷血對自己的武功,毫無信心,心知到最后還是得靠陽九。

  論才知,論武功,他居然都比不過陽九,難怪絕情會毫不猶豫地選擇陽九。

  片刻后,姚宰來到正堂,腰佩長刀,抱拳行禮。

  姚宰正是畫像上的人。

  直到此刻,冷血才低頭品茶。

  “姚兄,這位是東廠的陽大人,有事找你。”范青笑道。

  姚宰又朝陽九行禮,問道:“不知陽大人找我何事?”

  像姚宰一樣潛伏長安的風云道弟子,必然有很多。

  想來他們都像姚宰這般自信,畢竟風云道三個字,可不會寫在他們臉上。

  他們有自己的身份,有自己的生活,縱然官府調查,也是清清白白。

  陽九放下茶碗,笑問道:“姚宰,風云道為何要刺殺秦王?”

  李星河向來都是風云道重點保護和拉攏的對象,這風云道突然派出姚宰這樣的高手刺殺李星河,著實詭異。

  姚宰行刺當晚,用的可是柳葉刀,但他平時用的是大刀,行事果然很謹慎啊。

  “我聽不懂陽大人在說什么。”姚宰很是澹然。

  陽九笑道:“我知道你不會承認,不過我在風云道中有線人,知道你就是風云道弟子,也是刺殺秦王的刺客。”

  “大人可有證據?”姚宰還是很鎮定。

  陽九道:“沒有,但只要搜索你的房間,我想應該會有收獲。”

  “大人請便。”姚宰道。

  范青道:“陽大人,這沒有證據…”

  “范大人,我們正是來找證據的。”冷血道。

  范青只是插句嘴,在心里始終不認為姚宰就是刺殺李星河的刺客。

  而陽九想要找的證據,其實就是兇器。

  姚宰平時用大刀,但在出任務時,用的是女人最愛的柳葉刀,的確很能混淆視聽。

  一行來到姚宰的房間,柳葉刀倒是不難找,就在房間一側的刀架上。

  除了柳葉刀,還有各種各樣的刀具,甚至連菜刀都有。

  陽九看得都很懵逼,笑道:“姚兄真是用刀的行家。”

  “這正是姚兄的本事,只要是刀,他用起來都很順手。”這也是范青最為佩服姚宰的一點。

  范青除了雙頭刀,用別的刀具,看著都很別扭。

  但姚宰不同,只要是刀,到了他手中,都能發揮出最大的威力。

  “九爺,這…”冷血看著那刀架上的刀,也是頭皮發麻。

  陽九這次就是來抓人的,至于找到證據,那是六扇門的事。

  李芙蓉給的畫像,應該不會有假。

  這姚宰鎮定自若,本就足以說明許多問題。

  陽九笑道:“姚兄若是問心無愧,可隨冷血大人到六扇門,將一切都說清楚,日后才能過清凈日子。”

  冷血心想陽九想得也太美了,這姚宰又不傻,如何肯去六扇門?

  到了六扇門,大刑伺候,不招也得招。

  “清者自清,我愿去六扇門。”姚宰道。

  聽到這話,陽九心頭都在犯滴咕。

  莫非李芙蓉弄錯了?

  這姚宰直到此刻,仍表現得非常正直,非常無辜。

  如果姚宰真的敢去六扇門接受審問,要么這家伙真不是刺客,要么這家伙真有通天本事絕非常人。

  陽九笑道:“請。”

  “范兄,告辭。”姚宰轉而向范青道別。

  范青道:“待姚兄洗清嫌疑,我們再把酒言歡。”

  姚宰點點頭,大步朝府外走去。

  陽九和冷血趕緊跟上。

  守在范府外的差役,帶著鐐銬,姚宰都沒有反抗,任由枷鎖落到他的身上。

  “兩位大人,你們無憑無據,此次帶我去六扇門,也只是問話而已,這么做好像不合適吧?”姚宰雖沒反抗,嘴上可一點都沒閑著。

  陽九道:“姚宰,你也別裝了,我知道秦王就是你刺殺的。”

  姚宰笑而不語。

  “就是有一點,我覺得蹊蹺,以你的武功,既然已經得手,必能一刀斃命,但那一刀,卻是精準地避開了秦王殿下的心臟,雖傷重,卻不致命…”陽九現在倒是覺得,李芙蓉的反應可能過激了。

  風云道從一開始,多半就沒想過要殺死李星河。

  真若如此,那他們搞那場刺殺的真實目的,應當是要掩飾什么。

  可到底要掩飾什么,陽九一時半刻也想不到。

  “又非我做的,我如何知曉?”姚宰就是死,也不會承認他就是那個刺客。

  冷血的心情倒是極好。

  這桉子無論如何都要找個替死鬼,感覺這姚宰問題很大,等到了六扇門大牢,各種刑具一上,就不怕姚宰不招。

  總而言之,這桉子總算是快能結桉了。

  六扇門積壓的桉子雖多,但目前最重要最緊迫的桉子,正是秦王遇刺桉。

  只要這桉子解決了,六扇門上上下下都會輕松很多。

  有些陳年舊桉,甚至都是前朝時留下來的,也就是積壓在那里,沒有破獲的可能,就算破獲,也已失去意義。

  “九爺,你是如何知道我的?”姚宰突然對陽九換了個稱呼,聲音也愈發冷冽。

  陽九笑道:“剛才我也說了,我在風云道中安插有眼線。”

  “九爺不過是東廠的縫尸人,還有眼線?”姚宰哂笑。

  陽九道:“我雖是縫尸人,但我目前最大的心愿,就是徹底鏟除風云道。”

  “九爺的心愿,可能永遠實現不了。”姚宰冷聲揶揄。

  這姚宰,轉瞬就如同換了個人似的。

  冷血察言觀色,愈發堅定,他們沒有抓錯人,刺殺李星河的刺客,是這姚宰無疑。

  陽九笑問道:“姚兄這是想逃?”

  在范青面前,姚宰一直都表現得很澹定。

  現在出了范府,姚宰開始逐漸恢復本性。

  這前后的反差如此大,倒讓陽九覺得有點高估姚宰了。

  “逃肯定是要逃的,但在逃之前,還是得將一些事問清楚,就算九爺在神道安插了眼線,刺殺秦王乃神道最高機密,那眼線如何能知曉?”姚宰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

  就算眼線知道神道打算刺殺秦王,也絕不可能知道他的相貌。

  除非…

  姚宰在心頭過了一遍篩子,已然有了大概的猜測。

  等他脫困后,有的是時間去驗證這個猜測。

  陽九笑道:“這么說,姚兄承認是你刺殺了秦王殿下?”

  “自然是我。”姚宰不再否認。

  冷血冷聲問道:“剛才怎不承認?”

  “范青視我為知己,在他面前,我不想讓他失望。”姚宰同樣視范青為知己。

  千金易得,知己難尋。

  姚宰此生過得最快樂的時光,正是進入范府做刀客的這兩年。

  “你覺得你能逃得掉?”冷血看著姚宰身上的枷鎖。

  姚宰沒有回答,若他想走,就這枷鎖如何能困得住他?

  陽九輕笑道:“我覺得你走不了了。”

  姚宰暗暗凝力,打算迅疾掙斷枷鎖。

  然而剛一提內力,小腹就隱隱作痛。

  凝力越久,凝力越多,那疼痛感就愈發強烈。

  “你們用毒?”姚宰怒極。

  冷血聽得迷迷湖湖,但看姚宰如此憤怒,想來是陽九動了手腳。

  陽九笑道:“只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

  “久聞陽九爺卑鄙無恥,今日得見,真是名不虛傳。”姚宰內心頗為絕望。

  陽九抱拳道:“多謝夸贊。”

  姚宰不敢再動用內力。

  現在想逃走,肯定是沒戲了,只能等到了六扇門大牢,再想辦法。

  實在逃不掉,那他只剩下一條路可走,就是死。

  作為風云道最出色的殺手,身份暴露并不可怕,畢竟只要再換一張臉,就能換一個全新的身份。

  真正可怕的還是被禁錮,被嚴刑拷打。

  像姚宰這種級別的殺手,地位遠在那些荊姓殺手之上,也知曉更多風云道的秘密。

  他們不容易被發現,更別說是被生擒,不過一旦被生擒,逃脫無望,必須迅疾赴死。

  只不過姚宰還不想死,只因他心頭還有未了的心愿,無論如何都得活下去。

  “九爺,你真的用毒了?”將姚宰押進六扇門大牢后,冷血方才開口詢問。

  陽九道:“對付這種人,各種下三濫的手段都得上。”

  “可你是什么時候下的毒?”冷血實在是不明白。

  誰能想到陽九竟然也是個用毒的高手啊?

  陽九笑道:“天機不可泄露。”

  冷血滿臉鄙夷,轉而又換上感激,道:“這次多虧了九爺,我們才能抓到刺客,不然…”

  “此人關不住。”陽九笑著提醒。

  冷血笑道:“九爺安心,既然進了我六扇門的大牢,那我有的是辦法對付他,保證讓他插翅難逃。”

  陽九點點頭,笑著離開。

  人他幫著抓到了,接下來該如何處置,那就是六扇門的事。

  送走陽九,冷血當即返回大牢。

  陽九給姚宰用的毒,并不致命,只會讓姚宰暫時無法運功。

  再過幾個時辰,姚宰就能復原。

  故而冷血必須抓緊時間,保證要讓姚宰無法逃離。

  “挑斷他的手筋腳筋。”冷血冷聲吩咐。

  姚宰聽到這話,駭然道:“冷血,你他娘…”

  “我也是沒辦法,誰讓你說你有辦法逃走呢,我就不信失去雙手雙腳,你還能從這大牢逃出去?”冷血笑得頗為陰邪。

  獄卒經常干這種事,找來工具照做。

  姚宰再厲害,終究是肉體凡胎,無力承受那種疼痛,發出撕心裂肺的哀嚎。

  關押在牢里的其余人犯人,每次聽到這種哀嚎,都會失禁。

  世人都說錦衣衛的詔獄和東廠大牢最為恐怖,實則這六扇門大牢也是不遑多讓。

  挑斷姚宰的手筋腳筋后,冷血仍然不放心,又命人穿透姚宰的肩膀,將其鎖在石墻上。

  那些獄卒都覺得奇怪,他們可從沒看到冷血這么做過,只能說明這次抓進來的兇犯,極度危險,平時沒事少接觸。

  冷血隨后去找諸葛正雄,稟明刺客已被擒獲,就關在大牢。

  “你抓的?”諸葛正雄頗感意外。

  但詢問的語氣,分明就是不信。

  冷血尷尬地道:“是陽大人帶我去抓的。”

  “那就對了。”諸葛正雄道。

  膽敢行刺秦王,必然是斬立決。

  正所謂夜長夢多,諸葛正雄隨即進宮,稟明武三月后,也可盡快處斬姚宰。

  “真的抓到了?”絕情有點不敢相信。

  陽九點頭笑道:“刺客名叫姚宰,就藏身在范青的府邸。”

  “難怪六扇門找不到。”絕情道。

  休假數月,她現在迫切想回到六扇門去。

  盡管在家里陪伴陽蕓,看著陽蕓一天天長大,也很幸福,可心里終究空落落的。

  陽九懷抱陽蕓,在地上走來走去,沒多久就看到陽蕓睡著了。

  睡著的陽蕓,更是眉眼嬌美,可愛得緊。

  “看相公這樣子,想來是又要離開長安了?”絕情笑問。

  陽九道:“只有鏟除風云道,我們才能…”

  “相公,不是還有一個什么組織嗎?”絕情輕笑。

  陽九揉揉額頭。

  人在江湖,哪來的平靜?

  白衣書生帶著彷制的刑天刀去交差,事情敗露后,那個神秘的組織肯定會有新的行動。

  風云道還沒剿滅,又冒出來一個極有可能是穿越者創建的組織,陽九只覺頭大。

  “相公安心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不用操心家里。”絕情笑道。

  陽九是想離開長安,去探查風云道的總壇,但也沒這么急。

  這剛回長安沒幾天,還沒好好跟妻兒相聚,著實不舍得離開。

  兩人在屋子里聊天,只聽外面傳來小玄子的聲音。

  小玄子到來,乃是來給陽九送賞賜的。

  從吐蕃帶回九尸宮羽,魏忠賢自然非常開心,特意賞賜陽九兩具古尸。

  陽九出門看到只有兩具古尸,笑道:“先前不是四具嗎?”

  “督主說了,別看只有兩具,但這兩具,九哥定會滿意。”小玄子也得到了不少賞賜,心情極好。

  跟著九哥混,準沒錯。

  看那兩具尸體的穿著打扮,當為前朝的江湖中人。

  陽九也不敢說不滿意,抱拳笑道:“小玄子,替我謝過督主。”

  “那九哥忙,我就不打擾了。”小玄子趕著回去復命。

  絕情站在門口,懷抱陽蕓,笑道:“看來相公今晚打算臨幸他們了。”

  “可不能冷落了尸美人。”甘思思也走出她的房間,懷里抱著陽武,開起玩笑。

  陽九笑道:“聽你們的。”

  入夜后,陽九沒去縫尸鋪。

  現在東廠配發尸體的官吏,時刻都在盯著九號縫尸鋪。

  只要陽九晚上出現在縫尸鋪里,那他們必然會給陽九配發尸體。

  但若陽九不來,自然就不用配發。

  陽九在九號縫尸鋪縫尸,當為隨心所欲,自由自在。

  停尸房里全是尸體,自然不會影響到陽九縫尸。

  魏忠賢這次送來的兩具古尸,都是男尸,身上遍體鱗傷。

  但這兩具尸體,已經被縫尸人縫好。

  能夠縫合這古尸的縫尸人,必然實力不俗。

  陽九隨便挑開一道傷口,然后重新縫上。

  第一具尸體看年齡不過三十出頭,相貌清秀,眉宇間卻有讓人望而生畏的霸氣。

  他的致命傷是被一劍封喉。

  縫尸的時候,這尸體倒是很平靜,沒鬧出什么幺蛾子。

  陽九知道他剛才的判斷極有可能大錯特錯。

  古尸不見得就很難縫,新尸不見得就很好縫。

  凡事沒絕對。

  尸體縫好后,《生死簿》隨即出現,開始記錄這第一具古尸的生平。

  這古尸名叫包學榮,出生在江南的一個詩書世家。

  包學榮從小聰慧,被爹娘給予厚望,在家里請了不少教書先生,悉心教導,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夠考取功名,光宗耀祖。

  但包學榮生活的時代,正是前朝的末期。

  朝中奸臣當道,民間匪患成群,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

  這時候憑真本事肯定考不中,想要當官,只能多花錢。

  賣官這個餿主意,還是前朝的末代皇帝想出來的。

  只因國庫空虛,皇帝做什么都沒銀子。

  沒辦法,皇帝便將官職明碼標價。

  想當縣尉,僅需白銀百兩。

  想當知府,只需白銀千兩。

  而要在長安做官,就得多花銀子,哪怕只買個萬年縣的縣令,至少也有三千兩銀子。

  至于六部的要職,那就更貴了。

  甚至就連宰相,皇帝都標了黃金萬兩。

  包學榮的家境雖還不錯,但想給包學榮買個好官,還是沒錢。

  只因包學榮要做官的話,想要做個清官,自然沒辦法將花出去的銀子撈回來。

  而其余人買官雖然花了大把的銀子,可他們上任后,便會變本加厲搜刮民脂民膏,很快就能撈回投入,還能發大財。

  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這話一點都不假。

  比起做官,包學榮更想習武。

  但爹娘不讓,他只能偷偷學。

  他經常出去游學,實則是到江湖中尋訪武功高強的大俠。

  大俠沒找到,倒是讓他撿到了一本武功秘籍。

  回到家里,他便偷偷習練。

  這一練,他才知道比起讀書,他更有練武的天賦。

  卻不知,他撿到的那本《如來神功》,名字很正派,實則是種邪功。

  創造這邪功的人,對佛教深惡痛絕,這才會用如來佛祖的名字命名,的確很容易引人誤解。

  可惜創建此神功的那人,還沒能在江湖中大展身手,就先病逝。

  倒是包學榮,很快就練成了《如來神功》。

  自從修練這功法后,向來善良的他,也是性情大變,動不動就對爹娘發脾氣。

  甚至家里的下人惹到他,他一怒之下,會直接一巴掌將下人拍死。

  爹娘懼怕,想將包學榮扭送到官府,結果也被包學榮殺死。

  殺死雙親后,包學榮算是徹底墮入了魔道。

  他離開家,闖蕩江湖,只要心情不好,就會殺人,哪怕對方是手無縛雞之力的老弱婦孺,也不會幸免。

  只要他看上的姑娘,哪怕這姑娘剛坐上花轎要嫁人,也會被他劫掠,當著迎親隊伍的面,肆意羞辱,然后殺之。

  哪怕在前朝末期,可江湖始終是江湖,仍會有不少俠義之士。

  包學榮犯下的惡行,可謂是人神共憤。

  有江湖大俠找到包學榮,卻非包學榮的對手,反被包學榮所殺。

  即便江湖中的頂尖高手不去找包學榮,包學榮也會找上門挑戰。

  但凡被包學榮找上門的人,無一例外,都是全家或整個門派被屠。

  時間一久,江湖中再無人敢去挑戰包學榮。

  包學榮變成了讓人人聞之喪膽的魔頭。

  包學榮早就失去了人性,腦子里想的全是殺人。

  一天不殺人,他就渾身難受。

  一天只殺數人,他又覺得不過癮。

  惡名遠播后,有個早已退隱江湖多年的大俠,無意中聽到了消息,當即選擇重出江湖,只為斬殺包學榮,為民除害。

  在隱居之前,這大俠江湖中人人知曉,人人都很敬仰。

  但在隱居后,他便舍棄了以前的姓名,自稱老施。

  老施這個自稱,只是一種自嘲。

  畢竟哪怕是隱居,也需要跟人打交道,也需要采購各種生活用品。

  這大俠經常幫普通人做點活,好換取他需要的東西,直言他正是在靠百姓們的施舍而活,故名老施。

老施找上包學榮時,包學榮看著那個干癟的老  ,根本沒將老施放在心上。

  不過時隔多年,終于又有人敢來挑戰他,倒是讓包學榮頗為興奮。

  “老頭,亮出你的武器,我讓你十招。”包學榮很佩服老施的勇氣。

  老施嘿嘿一笑,從路邊撿起一根樹枝,笑道:“這就是我的武器。”

  包學榮眉頭皺起,生平倒是頭一回碰到如此猖狂的人。

  “武功大乘,飛花摘葉,皆可殺人,后生,莫要小瞧了這根樹枝。”老施舉起樹枝,以樹枝為劍,刺向包學榮。

  看似簡單的一招,卻是逼得包學榮不斷向后退去。

  感覺無論他如何應付,都無法破解老施的這一招,急得包學榮額頭上頓時滲出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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