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里德里希展現出的龍化程度還在龍侍之上,他才是今夜的絕殺,可以想象當昂熱鏖戰到最后,拖著疲累的身軀來到他面前時,迎來的才是今夜最強的敵人,那時的昂熱是否會產生絕望?
可以說今夜的一切都在弗里德里希的預料之內,包括昂熱的一系列反應。
他不愧是百年前昂熱的摯友,他對昂熱的了解也許不在昂熱本人自己之下,也許就連昂熱之前的諷刺都在他的預料內。
而今夜唯一超出他預料的,是愷撒過早的出現,以及他展現的實力。
他們當然知道愷撒得到了尼伯龍根計劃的轉化,甚至從加圖索家族手中得到了昨天的裝備部的檢查記錄。
但愷撒今夜展現出的實力依然超過了他的預計。
弗里德里希目光陰沉,卻不焦急,三人一時間看似形成了僵持的局面,但優勢與主動權仍然在他!
“殺了昂熱!”弗里德里希冰冷下令。
龍侍的身影從四方沖了上來,每個人的目標都是昂熱,愷撒面色一變,而昂熱卻是神色沉靜,只是死死盯著弗里德里希。
他依然沒有松開鎖住弗里德里希的手,大聲喝道:“愷撒,不要停!全力殺死他!”
時間在這一刻拉的無限漫長,卻又只在眨眼間,愷撒怒吼一聲,周圍地面應聲爆裂,地下的水管炸裂開來,激蕩的水流被汲取到他們的周邊,高速旋轉著形成一道屏障。
“抱歉,這家伙的力氣比你想的還要大!”愷撒怒吼道,“另外校長你自己的仇你自己報!”
陡然形成的水幕將龍侍們攔在了半米外,弗里德里希童孔驟縮,失神道:“這是海洋與水一系的渦?!你不是覺醒的天空與風一系的血脈嗎?”
他自然知道秘黨掌握著造就多言靈擁有者的能力。
但原本掌握鐮鼬的愷撒,即使再覺醒一個言靈,也該是同為天空與風一系的言靈才對!
混血種體內通常都有多種血脈,一個混血種完全有可能體內同時擁有四大君主派系的血統,但最終覺醒的只會是其中之一,自那時起就確定了血脈的“主位”。
這其實也是混血種難以突破純血的阻礙之一。
言靈·渦,海洋與水一系的言靈,一個在序位和威力上堪比君焰的言靈。
它能通過精準的操控使水流在自身周邊形成無死角的屏障,高速旋轉的水流甚至能夠偏移子彈的軌跡。
當渦凝聚的漩渦爆炸,產生的威力比君焰要弱上一些,但釋放的水流更具穿透性,足以洞穿防彈鋼板,將范圍可及內的敵人打成篩子,所以就殺傷力而言渦更強。
這是一個攻防一體的言靈,某種程度更勝于君焰,但是對于精細操控的要求更高。
它來自于愷撒的母親。
愷撒一直以為鐮鼬是母親的饋贈,可后來他才知道媽媽其實是海洋與水一系的第二任領袖。
作為海洋與水一系的領袖,古爾薇格掌握著該族除歸墟以外的所有言靈,而這些知識都蘊藏在血脈中,隨著愷撒踏入禁區而開始釋放。
“老東西,你老了!時代不同了!”
愷撒怒吼著,高速旋轉卻自始至終都保持平靜的漩渦突然出現了崩裂的征兆!
這一刻的他已經認出了弗里德里希。
去年秋天前往bj執行任務時,他偶然在獵人網站發現了一個id為鳳凰的獵人,有心接觸下,他在bj見到了其本人,從他手中購得了有關王恭廠爆炸一桉的資料…
他沒有想到,這個老人,竟然就是昂熱這些年心心念念的弗里德里希·馮·隆!
渦凝聚的漩渦勐然炸開!
無數水流利箭般不受控地射向四面八方,龍侍身后突然延伸出帶血的黑色膜翼,籠罩在身前,擋下了正面穿刺而來的水流。
一時間血霧彌漫,七個龍侍都受了不同程度的創傷。
傷口雖然在緩慢愈合,但已經徹底扭轉了戰局!
弗里德里希心中震怒,變數!這就是變數!
他萬萬沒想到,這個加圖索家族的繼承人,竟然成為了此戰的變數!
弗羅斯特給他們提供的情報里面根本沒有重點標準,愷撒·加圖索竟然能動用這樣強大的言靈!
雖然這只是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戰到最后他相信依舊會是他們這邊的勝利,但問題就在于時間…
這不是他們的主場,這場戰斗本就該是速戰速決,每多拖一分時間他們就有可能陷入卡塞爾的包圍!
他們的計劃中最主要的就是隔離出一片臨時戰場,短時間內卡塞爾的人工智能eva也無法發覺的戰場。
但現在…
“林鳳隆先生,再不走的話,可就走不掉了。”
年輕人的警告聲冰冷刺骨。
愷撒開始收回抓向弗里德里希心口的手,聽到他的話,弗里德里希暗嘆一口氣,卻順勢松開他的手,繼而斬斷被昂熱牢牢鎖定的手臂,面色蒼白地抽身后退。
對方沒有說錯。
當愷撒以渦破壞周圍地下的水管時,這里就必然落入了eva的監控。
他們已經沒有時間繼續停留下去了。
他背對著月亮而立,龍侍們正在退回他的身后,他在最后的時間凝視今夜的變數,那個什么都不了解的世家大少爺——愷撒·加圖索。
最讓弗里德里希不爽的是,他們的計劃不僅被愷撒·加圖索破壞了,他接下來還要配合愷撒演一場戲。
“昂熱,你的運氣真不錯。”弗里德里希面無表情道,“沒想到上一任卡塞爾校長和新任校長居然聚在了一起,原本我們是打算逐個擊破的,下一次你不會有這么好的運氣了。”
愷撒擰眉道:“你們今晚針對我也派出了小隊?”
弗里德里希澹澹道:“不錯,另一支小隊應該已經抵達你的住處了,但可惜他們注定撲空,早知如此我們就該全力以赴,優先殺死昂熱。”
愷撒深吸一口氣:“可惜,你們的計劃注定失敗。林鳳隆先生,若不然今晚就不要走了,留下來坐坐如何?”
他的聲音恢復了穩定,愷撒很清楚以他和昂熱兩人絕不是對方的對手,真打下去只有死路一條,所以他先前才會警告對方,打消對方繼續動手的念頭。
而此刻雙方僵持的狀態,只要能拖下去,等到源稚女等援軍抵達,局勢就會瞬間逆轉。
而以弗里德里希的城府,很輕易就洞悉了愷撒的小心思,冷笑一聲:“下次還有機會。”
他慢慢后退,身后有龍侍伸手抓在他的肩膀上,他們的身影消失在空氣中。
愷撒神色一變,是冥照,還是其他未知的言靈?
他放出了鐮鼬,警惕地抓住昂熱校長的肩膀,隨時做好退逃的準備。
但下一刻隨著鐮鼬傳入他耳中的,是身后的腳步聲。
“愷撒君,你們遭遇了什么?”
源稚女的聲音從后方傳來,他緩步走到兩人身側,皺眉環視左右。
地下水管向外噴著水,周圍可以說是一片狼藉,灌木叢被切割的支離破碎,有兩根路燈也被攔腰切斷。
作為第一個趕到的援軍,源稚女忽然望向前方,目光銳利,那是弗里德里希等人消失的方向。
“稚女,我們遭遇了敵人,對方有八個人。”愷撒沉聲道。
“eva已經聯系了父親大人和副校長先生,他們很快就會趕到。”源稚女輕聲道,“至于敵人,我想我已經聞到了他們身上鮮血的味道,我去去就來。”
“小心不要落入圈套!”愷撒警告道。
“放心,我會注意的。”源稚女微微一笑,提刀幾個起落間消失在了夜色下。
愷撒并不太擔心他的安危,以而今源稚女的實力,龍王級也未必能將他留下。
昂熱緩緩吐出一口濁氣,將手中屬于弗里德里希的手臂丟到地上,低聲道:
“愷撒,你處理的很好,我可以放心地把學校交到你手上了。”
愷撒苦笑道:“不要怪我沒將他留下就是了。”
“這怎么能怪你。”昂熱搖頭,坦然道,“最后的確是我任性了,我不該讓你不顧及你我安危,也要全力留下弗里德里希。”
“校長,你…很恨他對嗎?”愷撒頓了下,“相較于李霧月,兩者你更恨誰?”
昂熱沉默了下,道:“一定選出一個的話,大概是弗里德里希吧。你應該看過相關資料,當年喚醒李霧月的其實是當時的莫德勒醫生,他給李霧月注入了一針腎上腺素,將其從沉睡中喚醒,某種意義上他也是一切的罪魁禍首,但到了今天我已經不怪他了,因為人接近神跡的時候都會失去理智,對于當時的他來說,他的行為也許是朝圣。”
“我只是遺憾,遺憾那天晚上沒有更快一些。”
“但弗里德里希不同,他背叛了我們所有人,為的是讓自己活著。”
“我甚至能說服自己李霧月與我們天生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這是種族間的戰爭,與個體無關,但我怎么也不可能說服自己,弗里德里希是無辜的。”
昂熱緩緩說道。
愷撒道:“殺死了他們倆,校長你的仇恨就結束了嗎?”
“不,他們只是我個人的仇恨。”昂熱頓了下,“愷撒,我希望你能明白,你現在是秘黨領袖,坐在了我曾經坐在的位置,我們不能只考慮自己,更要考慮整個秘黨,以及整個人類族群。”
“秘黨歷代領袖都在堅持著同一個使命,那就是徹底結束龍族與人類的戰爭。”
“不管以什么方式,通過什么途徑,結束這場漫漫無期的戰爭的那天,就是我們退休的時候,在那之前,我們要么倒在戰場上,要么死在去往戰場的路上。”
愷撒緩緩點頭道:“我想我能明白您的意思。”
“那就好。”昂熱慢慢站起身,他恢復了些體力,“你今天做的很棒,糾正了我的錯誤,我以你為傲。”
就在這時,握著日本刀的上杉越急匆匆扛著一個老家伙趕了過來。
看樣子他之所以比源稚女慢這么多才趕來,純粹是因為他順路把副校長捎上了…
副校長奮力在半空中掙扎,提著自己的褲腰帶大怒道:“老子他娘是非戰斗人員!上杉越你個王八蛋把老子放下來!”
看到熟悉的場景熟悉的人,昂熱忽然露出無奈的笑容。
他拍了拍額頭,剛想轉身和愷撒說兩句,就見愷撒神色驟變。
愷撒心口突然傳來一陣心季般的慌亂,仿佛那里空了一塊般。
他不知道這個感覺是怎么回事,但這個感覺讓他有種不詳的預感。
他怔然望向自己的住處,怎么也想不通這種異樣感從何而來。
敵人應該已經撤離了才對,另外一支小隊只要發現自己不在,他們應當不會久留。
唯一有可能造成傷亡的,就是途中剛好遇到了路過的人。
不過在擔任校長后他就已經從公館中搬了出來,那個地方平常沒有人會…
愷撒心臟驟停 他剛從裝備部出來,這個時間點誰會去他的寢室呢?
愷撒口袋中的手機忽然響了,在剛才的戰斗中它幸存到了最后。
電話那邊是帕西。
愷撒心中一沉,仿佛冥冥中的猜測得到了證實,他沉默地接通了電話。
電話那頭也是沉默。
兩個沉默的人隔著電話仿佛完成了無聲的交流。
很久以后,帕西輕聲道:“少爺,是我,能請您回宿舍來看看嗎,弗羅斯特先生出了些意外…”
再之后的話。
愷撒記不清了。
他只記得自己就像失去了靈魂般,只留下空洞無神的行尸走肉,向著新分配的宿舍跑去。
他好像什么也沒想,又好像回憶起了很多東西。
那些泛黃的,沉沒在記憶深處的碎片在這一刻被打撈了出來。
當愷撒趕至宿舍附近時,帕西早已恭候多時,他低垂著頭,眼睛被垂落的頭發擋住,背似乎有些句僂。
愷撒跨越半座卡塞爾學院的腳步突然變得無比沉重。
“少爺,請這邊走。”帕西低聲道。
他跟在了帕西的身后。
“少爺,根據eva的調查顯示,弗羅斯特先生應該是在去您寢室的路上遭遇了未知的敵人,雙方發生了沖突,這條走廊的監控在上周出現了問題,我們暫時無從得知到底發生了什么…”
愷撒完全沒去聽帕西在講述的東西。
他駐足在一張沾染了血跡的白紙前,沉默地俯身撿起紙張,周圍地上到處是灑落的紙張,顯得格外凌亂,鮮血流淌在腳下。
紙張上是一排排復雜的人體數據。
最上方寫著一個名字——愷撒·加圖索。
這是他最新的體檢報告。
愷撒抬頭望向這條走廊的盡頭。
那一瞬間他仿佛看到了一個揮舞著報告的老男人,神色激動雀躍地與他擦肩而過,徑直奔向他的寢室,口中高呼著“愷撒”的名字。
世界突然死寂而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