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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七章 趙王之謀

  當然逃回來的不僅僅只有鱉拜一人。

  投靠了努爾哈齒的孔有德,已經在護衛的保衛下先一步回到了營中,此刻正坐在位子上喝茶呢!

  鱉拜看著此刻依舊被努爾哈齒奉為上賓的孔有德,心中不忿,此人徒逞口舌之利,戰前廢話了一大堆,什么破釜沉舟,什么背水一戰,讓自己以為于延益沒有埋伏,要真說起來,這場大敗至少有三分之一責任是他的!

  在鱉拜吐槽的時候,孔有德也在思索,他剛剛才加入了努爾哈齒的麾下,根基不穩,正需要結交努爾哈齒手下的重臣。

  這個鱉拜雖然看著有些蠢,但是武力不凡,而且深得努爾哈齒的信任的。

  打了這么大的敗仗,努爾哈齒的板子竟然也是高高舉起,輕輕放下,可見此人在努爾哈齒心中的地位極重。

  孔有德的能力才智暫且不論,但是這個察言觀色的能力卻絕對令人嘆服。

  觀察兩人的表情動作,就將努爾哈齒的心理猜了一個大概。

  于是,在一旁一直沒有說話的孔有德,上前諫言道:“王爺,此敗之責并不全在鱉拜將軍,小人沒能看破于延益的詭計,被他以熟知地利擺了一道,設置了伏兵。還請王爺連同小人一起責罰吧!”

  原本鱉拜還在吐槽孔有德甩鍋,但是現在孔有德這一說,原本還在內心鄙視孔有德的鱉拜感動得不行。

  設身處地地想想,要是現在倒霉的是孔有德,看戲的是自己,絕對不會站出來主動要求分鍋。

  孔有德此舉也給了努爾哈赤很好的一個臺階,他原本就不想懲罰鱉拜。

  鱉拜雖然吃了敗仗,但是威望仍在,依舊是他親封的八旗第一巴圖魯。

  孔有德這么一說,努爾哈齒便順理成章地寬宥的鱉拜。

  “孔先生請起!”

  努爾哈齒上前扶起了跪地的孔有德。

  雖然此刻后金已經占領了幽州、冀州的大部分,以及小半個并州。

  但是打天下容易治理天下卻不容易。

  原本后金只有建州一地,雖然地域不小但是人口不多,城池不多,依靠著后金那些官員,再加上大周投效過去不得志的讀書人,也勉強能治理。

  但是入了中原之后,問題就發現了。

  治理縣郡的人手遠遠不足,雖然也有不少讀書人來投靠,但是努爾哈齒心里也清楚,這些人大部分都是科舉落第的舉子,又或是家中貧寒,受人排擠的寒門黔首子弟。

  所以才會珍惜出頭的機會。

  可是這些人卻代表不了中原的主流文人。

  諸子百家之中,墨家隱世,縱橫家少有生存的土壤,道家不理世事。

  在主流仕子之中,還是以儒家和法家為主。

  特別是儒家子弟,重禮法,對于神州之外的異族,看不上眼。

  所以像努爾哈齒這樣的出身是很難得到支持的。

  這個時候,齊州孔府便起到了關鍵作用了。

  夫子而為萬世師,子曰而為天下法。

  孔圣不僅僅是在儒家之中地位崇高,在其他各門之中的地位也不低。

  若是能夠得到孔府的支持,那么努爾哈齒便能夠得到更多仕子的效忠。

  努爾哈齒需要足夠的威望和名聲,而天下想為異族效力的仕子,需要一個臺階。

  所以孔府的不可替代性就體現出來了。

  無論逐鹿天下的是誰,最后都需要孔府的出面支持。

  所以這次孔家北宗才讓孔有德作為孔家的代表加入了后金軍中。

  孔圣的聲望和遺澤,注定了孔家可以當墻頭草。

  雖有違儒家風骨,但是有風骨的人不是死在百年前的異族入侵,就是不愿為異族效力,南下衢州,建立了孔家南宗。

  大乾太祖于至元十九年下詔訪查,認定當時的南宗衍圣公孔洙為圣裔正統,遂詔孔洙入朝,命歸曲阜襲封。

  然南宗之主孔洙不愿為異族效力,以“先祖廟墓在衢”為由,辭爵不就,讓爵于曲阜族弟孔治。后孔治襲封衍圣公,結束了兩公共存的尷尬局面,但南北兩宗依舊各自奉祀家廟,代代傳承。

  在太祖收服天下之后,想要讓南宗北歸。

  但南宗辭爵多年,不愿接受衍圣公的爵位,于是太祖便就此作罷。

  從孔府北宗為孔圣正統。

  所以在得到了孔有德的效忠之后,努爾哈齒很激動。

  這代表他已經被孔府認可了一半,只要他能在北境三州穩住腳跟,那就很有更多的人來為他效力。

  這才代表,他徹底有了和大周掰腕子的資格!

  扶起了地上的兩人,努爾哈齒開口說道,“于延益畢竟是武英殿大學士,天下奇才,他以無心算有心,你們戰敗也在情理之中。這小敗一場也不完全是壞事。”

  努爾哈齒開口道,“自從我們在土木堡大敗龍武軍和御林軍之中,軍中便有極為不好的風氣,那就是蔑視周軍,短暫的大勝,讓他們忘了,周軍的恐怖!”

  當然鷂兒嶺一戰,是有人透露了周軍的主帥,龍武軍大將軍趙玄禮的行軍路線,所以努爾哈齒才能提前埋伏在鷂兒嶺上。

  也是因為有了別人送的強弓勁弩,才能徹底射殺龍武軍的主將。

  土木堡之戰也是如此!

  后金的大部分人都對努爾哈齒信服就是因為他兩戰滅了周軍龍武軍和御林軍兩大主力。

  就連原來建州靺鞨人心中的戰神,完顏宗弼和完顏陳和尚都做不到這件事情。

  所以努爾哈齒才能在奪取大權之后,一直保持自己的地位。

  但他卻比任何人都警惕周軍的真實戰力。

  “孔先生,本王善于騎戰,卻不攻城之戰,此事還需要你多多為我謀劃啊!”

  孔有德笑著點頭,但是內心卻在吐槽,他一介書生,懂什么攻城戰啊!

  不過此人卻有急智,立刻就有主意。

  “王爺不需要憂心!雖然您長于騎戰,但是攻城卻是有人會的!”

  努爾哈齒不是笨人,微微一愣就知道了孔有德的意思。

  有為國盡忠的義士,自然也會有為賊先驅的漢奸!

  靺鞨人不善攻城,相比較之下這些投靠努爾哈齒的周人自然更適合攻城之戰。

  其中有幾個郡的郡兵在守將的帶領下,集體投降了靺鞨人。

  這些人相比于努爾哈齒手下的兵馬,自然是更加擅長攻城的。

  “孔先生果然有大才,本王這就命他們打造攻城所用器械,秣馬厲兵,給他們一個為新朝效力的機會。”

  這就是語言藝術,明明是讓他們沖到前面當炮灰,到了上位者的嘴里就變成了為新朝效力的機會,變成了努爾哈齒對他們的信任!

  “哈哈哈!”

  帳內傳出了一陣猖狂的笑聲。

  燕城。

  趙王府。

  “現在努爾哈齒打到哪了!?”

  原本應該重傷的趙王朱楷,此刻正在院中一邊練劍,一邊詢問著手下的親信。

  “回王爺!現在冀州諸郡府已經完全落入了努爾哈齒的手中,此刻努爾哈齒正在集結大軍向著晉陽城進發。”

  “于延益在晉陽建立了一道防線吧!”朱楷隨口問道。

  “正是!于大學士,調荊楚兩州的備操軍和備蠻軍入晉陽,又集合了六萬從土木堡逃回去的潰兵以及從越揚兩州調了兩萬神武軍的精兵,合計有人馬十八萬。”

  “十八萬!?這于延益真的是個人才,我當年見他之時,他還只是一個小小的并州巡撫,現在已經是武英殿大學士,兵部尚書了。若是沒有此人,現在的周廷可能已經難逃了吧!可敬!可恨啊!”

  “阿彌陀佛,王爺不必苦惱!雖然因為于延益的出手,導致我們的計劃產生了偏差,不過此事得利的畢竟還是王爺!”

  趙王的首席謀士,一身黑衣的渡衍和尚勸慰道。

  原本趙王和渡衍的計劃的是努爾哈齒進駐北境,周廷在損失兵力的情況下不敢應戰,大概率會中樞南撤,退回故都金陵。

  倒是,趙王在京中的黨羽也會推波助瀾,推動朝廷中樞難撤之事。

  一旦這個目的達到,那么朝廷在北地的威望便會大打折扣。

  而趙王也可以借此機會,名正言順地收復失地,占據北境,走到這一步就可以與南方的朝廷遙遙相對,分庭抗禮。

  而周帝此刻身體又不好,南下之路一路顛簸,若是不幸亡故,新君又如何與自己相抗?!

  原本一切都很順利,而趙王的暗子之一,徐珵也假借星象之說,順勢提出了南遷之事。

  可惜,還沒來得及得到了肯定,就被于延益制止了,還免除了徐珵的職務,驅除出朝廷。

  要知道,徐珵可是一顆重要的棋子。

  此人雖然官職不高,但卻主掌欽天監之事。

  隨后于延益便在晉陽建立防線,和后金成對峙之勢了!

  徹底打亂了趙王原本的計劃。

  不過趙王也不是沒有獲利,在這次土木堡大敗之中,周軍雖然傷亡慘重,但是潰兵要數倍傷亡之人。

  占據幽州數郡的趙王,收攏了近十萬的潰兵。

  土木堡大敗之后,潰兵就像是無頭蒼蠅一般。

  而靺鞨人的騎兵又迅捷,其中不少人便選擇就近前往趙王的城池尋求庇護,繼續抗擊后金。

  而趙王朱楷也順勢收攏了許多的潰兵,原本趙王的護衛、私兵加上被他控制的大周兵馬,也就大概十三萬人,這場周軍的大敗,一下子讓趙王的勢力增長了一倍。

  趙王將這些兵馬打散重新整編,只需慢慢消化,就可以完全控制這些人。

  “大師,如今形勢,計將安出!?”

  趙王問策于渡衍,這個要送自己一頂白帽子的和尚。

  從一開始趙王就知道以渡衍為首的佛門襄助自己的原因。

  道教為大周國教,當代真武道尊張三豐威壓天下,上上任北冥道尊北冥子半履塵世。

  如此的局面,佛門根本沒法反擊道門。

  三武一宗的滅佛之法,對于佛門的打壓太嚴重,讓他們至今沒有緩過勁來。

  自己需要那個至高無上的九五尊位,而佛門需要一個至尊來扶持佛門,打壓道門。

  雙方一拍即合,簡直是天然的盟友。

  而禪宗祖庭的少林,派出這個“渡”字輩高僧在輔佐趙王。

  原本,趙王只不過象征性地客氣一下,但接觸之下,才知道這個和尚胸中自有百萬韜略,便將其作為了自己的首席謀士。

  渡衍眉眼低垂,蒼老的聲音緩緩言道,“殿下,老衲有上中下三策,可應對現在的局面。”

  這是謀士的老通病了,大部分有點水平的謀士,都喜歡玩這一套。

  一是因為時局復雜,應對的策略也就不可能只有一種,謀士提出“上中下”三種策略,可以窮盡一切的可能。

  其二就與謀士的定位有關。

  謀士在于“謀”而不是“斷”,最終的決斷權還是在主公手中。

  當然,謀士在提出自己的不同策略時用“上中下”來區分,以此來表明自己的傾向性,又能把決斷權交給上面,不用承擔選擇不利帶來的風險。

  “大師請講!”

  “下策,是此刻起兵,與后金合兵一處,以后金的兵力加上殿下的大軍,即便是晉陽城有于延益坐鎮,一月之內攻破晉陽的概率也在七成左右,一旦攻下了晉陽,便會可揮師京畿,搗毀朝廷中樞。到時候,殿下再可轉過頭來,收拾努爾哈齒!”

  “不過用此策,北境天策軍的因素不穩定,而且起兵與后金靺鞨合擊王師,必然會被天下人所不齒,殿下的名聲怕是要臭了!”

  “那中策呢?!”

  “中策,便是按兵不動,坐山觀虎斗!殿下可趁此機會操練兵馬,打造軍械,無論是于延益和努爾哈齒誰勝誰負,殿下都可出兵從后方攻擊努爾哈齒。若是努爾哈齒勝,殿下便可攻破敵酋,收復失地,到時候,便可攜大勝之勢,入京畿。以大敗后金,挽狂瀾于既倒的威望,殿下登基至少有七成把握。”

  “而若于延益勝,殿下也可出兵向天下人表明殿下之忠,對于朝廷的忠心,有此戰功,即便是朝廷忌憚殿下,也不敢貿然動手,也可乘機撈些好處!比如靺鞨的奴隸,戰馬!戰后還可向朝廷討些封賞!”

  聽著中策,趙王朱楷頗為心動,這個計策和他不謀而合,可為什么這個計策只是中策呢?!

  隨即趙王追問道,“那上策呢?!”

  “出兵建州,趁著靺鞨主力都在并州集結,犁庭掃穴,收服諸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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