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板上。
一群船員齜牙咧嘴的爬了起來,拿著魚叉,都充滿敵意的望著羅閻。
這種莫名的敵意,再加上丁長貴那敷衍至極的道歉,讓羅閻臉色陰沉依舊。
他一言不發。
只看著華服公子。
剛才的動靜,這人不可能沒聽見。
直到現在才出來,顯然是默許了手下們之前的舉動。
“哼!若非這位兄弟手下留情,你們早就死了。還圍在邊上作甚?還不趕緊滾蛋!”
華服公子沒好氣朝一群船員罵了一句,而后走到羅閻身邊,苦笑道:
“兄弟,別跟他們一般見識。一群什么都不懂的下人,能有什么格局?”
船員散去。
但仍在遠方注視羅閻。
羅閻念頭轉動。
有心給這群人一個教訓,但考慮到這里畢竟是修仙地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便挑了挑眉,沉聲問道:“他們為何對我敵意如此之大?”
“還能為何?因為兄弟你是羊人啊。”華服公子一攤雙手,直截了當的說道。
“羊人…我不喜歡這個稱呼。”羅閻淡淡道。
“哈哈,我也不喜歡,但大家都這樣說。”
華服公子聳了聳肩,望向一群船員,無奈道:
“羊人天生淳弱,生出羊人,整個家族都會蒙羞。而且羊人會滋生孽力,據傳代表厄運和災劫。因而面對羊人,大部分人都會選擇除之而后快。”
“還有這種說法?”羅閻眼神詫異。
“兄弟你不知道?”華服公子同樣詫異的看了眼羅閻。
羅閻心中一緊,不動聲色:“只是沒想到你船上的船員會對我懷有如此大敵意。”
他心中沉重。
羊人即指他們這些凡人,若修仙地界,人人都對他懷有惡意,那他豈不是寸步難行,人人喊打?
“一群愚民罷了,兄弟不必放在心上。”
華服公子咧嘴一笑,眸帶好奇:“還不知道兄弟高姓大名,又為何會淪落到這般境地?”
他雖沒第一時間出來。
但甲板上發生的一切事,都被他盡收眼底。
包括羅閻乘坐澡盆,漂流而來。
“我姓羅。”
羅閻說出自己姓氏,卻并沒有說出自己乘坐澡盆的原因。
“原來是羅兄。”
華服公子沒有追問,笑瞇瞇道:“在下姓丁,單名一個震子。羅兄,隨我下去喝一杯?”
“好。”
羅閻想了想,應下丁震邀請,隨其下到船艙,走進一間廂房。
甲板上。
丁長貴見羅閻進入船艙,轉身看向船員們:“別發呆,該收拾收拾,把甲板給我擦干凈了。”
他心情極差。
今日被羊人折辱之事必然會經由這些船員傳開,而他必然成為笑柄,被許多人嘲笑。
雖然,那羊人實力強大,但笑話他的那些人可不會管這些。
“想我丁長貴堂堂煉氣二層大修士,竟然連一羊人都對付不了。”
丁長貴繃著臉,感到分外難受。
更讓他難受的是,他的白鱗劍被折斷了。
要知道,他的白鱗劍可是一把下品法器,值兩塊靈石呢。
丁震極為善談,和羅閻聊了足足半個時辰,才告辭離去。
這半個時辰內。
羅閻得知丁震出自元蒼島上的一個小家族,以捕魚為生。
他們此次出海,便是為了捕魚。
丁震還說。
等捕魚結束后,便會返回元蒼島,也可捎他過去。
對此。
羅閻自然道謝一番,提出給予報酬,只是丁震拒絕了。
“那些船員,都具有先天之體。但他們的實力,距離武道先天境,卻相差甚遠…”
羅閻低頭,陷入沉思。
他遇到過不少修仙者,甚至還和三個修仙者交過手。
分別是方巖、張玉禪以及剛才那丁長貴。
給他的感受。
這些人肉身雖比周國凡人強大許久,但比他這般的武者,卻又遠遠不如。
丁長貴暫且不提。
就說那張玉禪,隨手凝聚法力護盾,他全力一拳都難以撼碎。
但失去護盾,竟直接被他一記魔神吐息切割成兩半。
其肉身防御,顯然一般。
“還有,擁有先天之體,也并非都能成為修仙者。”
羅閻又做出判斷。
上人數多達十余人,但只有那丁長貴和丁震是修仙者。
其余船員,甚至身上都沒有半點習武的痕跡,也就是體魄稍強些的凡人,隨便來個周國煉血武者就可打殺。
羅閻本以為。
這修仙地界,所有人都能修仙,并且成為修仙者。
現在看來,是他想岔了。
哪怕擁有先天之體,成為修仙者也沒那么容易。
只是。
沒有先天之體…
羅閻想到自己的這番遭遇,心中微微一沉。
“先去元蒼島,而后尋找能讓血脈變異的功法,變異出修仙體質。”
他能感覺到船上其余人的敵意。
那敵意不加掩飾,是刻在骨子里的輕蔑和反感。
而這一切。
只因為他是凡血,不具備先天之體,是那些人口中的‘羊人’。
一想到那些船員看向他的仇視眼神,他心中便極其不快。
他實在沒想到。
此方地界之人,竟這般仇視凡人。
這時候。
他忽然聽到甲板上傳來動靜,似乎是開始捕魚了。
他心中一動,干脆推門而出,朝甲板走去。
一上甲板。
他就看到甲板洞開一個魚艙。
而一群船員正拉著一張大網,一邊喊著號子,一邊將漁網往魚艙中拖。
那漁網非凡,由灰黑色絲線編織而成,似乎格外堅韌。
而那魚艙四壁皆是金屬,顯然也是特制而成,想來防御驚人。
或許。
都是法器。
“加把勁!”
“好重啊,這次發財了。”
“我看到了金鱗,好像是四品靈魚金鱗刀鯽!”
船員們光著膀子,賣力拉著漁網。
而丁震站則在魚艙邊指揮:“加把勁,若有異種靈魚,這次出海的工錢再加五百符錢!”
“公子大氣!”
“多謝公子!”
一群船員趕忙道謝,越發賣力的拉起漁網。
羅閻呆在旁邊,看著一群船員將漁網拉入魚艙,而后輕輕一倒,大量海魚便落入魚艙,更有些魚直接竄上甲板,在甲板上活蹦亂跳。
但就在此時。
一道金光忽然自魚群中激射而出,直指丁震面門。
那金光速度快到極致。
周圍的船員,根本來不及做出反應。
“不好,是金鱗刀鯽!”
丁長貴驚呼開口,臉色大變。
金鱗刀鯽乃四品靈魚,堪比煉氣四層修士。
其體型不大,但力量驚人。
被其盯上,煉氣四層之下的修士,基本上只有死路一條。
“颼!”
金鱗刀鯽化為一道金虹,眨眼間便來到丁震身前。
丁震瞳孔驟縮,倉促之下,趕忙施展靈盾術,凝聚出一面護盾。
但面對金鱗刀鯽,那護盾竟脆如薄紙,剎那便被洞穿。
“糟了!”
丁震神情絕望,他和丁長貴一樣,只有煉氣二層修為,面對這等成年的金鱗刀鯽,哪有反抗之力?
眼看金鱗刀鯽就將洞穿他眉心。
這時候,一只大手忽然從他身旁出現,僅是一拍,那氣焰兇悍的金鱗刀鯽就被直接拍飛。
這大手的主人,自然就是羅閻。
羅閻一掌拍飛金鱗刀鯽,救下丁震。
孰料那金鱗刀鯽性子執拗,被拍飛后,竟在空中一扭,再度沖向羅閻。
其一雙死魚眼兇光畢露,宛如金刀般的額頭閃爍寒芒,身子小小,卻透露出一股不死不休、有去無回的氣勢。
“唰!”
它飛速射向羅閻面門。
隨即,被羅閻一掌抓在手中。
“丁公子,你沒事嗎?”
羅閻抓著金鱗刀鯽,眼帶關切,看向身邊神情恍然的丁震。
“哦…我沒事。”
丁震摸了摸眉心,終于回過神,臉上流露感激之色:“剛才多謝羅公子。”
他能感受到眉心傳來的刺痛。
望著羅閻手中的金鱗刀鯽,他心中后怕不已。
就差一點,他眉心就要被金鱗刀鯽洞穿了。
好在羅閻及時出手…
“公子!”
“公子沒傷到吧?”
“公子你可千萬別出事。”
丁長貴和一眾船員也都圍了上來,緊張的打量丁震。
他們這些人,全仰仗丁家吃飯。
若丁震死了,他們就算活著回去,也不會有什么好下場。
“我沒 事,僅僅眉心有點痛罷了。”
丁震安撫完一群手下,又望向羅閻:“羅兄,這尾金鱗刀鯽為四品靈魚,價值斐然,便贈與羅兄,權當是報答羅兄的救命之恩。”
此言一出。
船員一陣窸窸窣窣。
靈魚價值不菲,更何況四品金鱗刀鯽?
他們撒一百次網,都不一定能網到一條!
“這金鱗刀鯽,很值錢?”羅閻眸帶好奇,端詳手中的小魚。
這魚兒一身金鱗,蠻力驚人。
即便是他,也需用盡全力,才能將其抓在手中。
“當然值錢。這可是靈魚,一身是寶,魚眼明目,魚骨療傷,血肉可煉制入品丹藥,鱗甲可用來煉器,隨便賣都能賣出天價!”
“這小小的魚兒,買下一萬個你都不成問題!”
“這金鱗刀鯽拿到魚市去,連魏家都會爭搶,你說值不值錢?”
“這是有價無市的東西,你就算拿出再多的符錢也沒用!”
一眾船員七嘴八舌,聲音都有些不快。
他們好不容易網上來的靈魚,卻要送給這羊人…縱然這羊人救了丁震,他們心中仍是不爽。
“羅兄,這金鱗刀鯽是四品靈魚,賣給魏家,可換取三塊靈石。”
丁震比出三根手指頭,余光瞄了眼金鱗刀鯽,眼中流露出一絲肉痛之色。
三塊靈石。
對他丁家這等小家族而言,已經算是一筆不小收入。
“三塊靈石?”
羅閻愣了愣。
這群人還說了符錢,似乎也是一種貨幣。
他心中若有所思。
符錢,可能和周國銀票一樣,是一種本身不具備價值,被大勢力賦予價值的貨幣。
而靈石,則本身便具備價值,比所謂的符錢,要珍貴不知多少倍。
這般想著。
他笑道:“不用了,這金鱗刀鯽,就當是羅某的船票了。”
他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自然想要與這丁震打好關系。
而之前救下丁震。
包括現在拒絕金鱗刀鯽,都是在釋放善意。
“這…”
丁震面露遲疑,最終還是點了點頭:“那好。”
“這小魚蠻力驚人,放入魚艙,只怕會直接捅出幾個窟窿。長貴,去我房間取魚簍來!”
他轉頭吩咐丁長貴。
丁長貴應了聲,朝船艙跑去,不多時,便提著一個金屬魚簍回來了。
他打開魚簍,道:“這位公子,煩請將靈魚放進來。”
羅閻點頭,將靈魚塞入魚簍。
靈魚剛進去,丁長貴便趕忙關上魚簍。
只聽其中傳來一聲聲撞擊悶響,然而魚簍卻完好如初,沒有半點破損跡象。
羅閻眸帶好奇。
丁震見狀,從丁長貴手中接過魚簍,笑著解釋:“這魚簍乃是一件下品法器,沒什么神異之處,也就防御驚人,用來裝裝這些破壞力驚人的靈魚。”
下品法器…
羅閻心中微動,好奇問道:“這魚簍,值幾塊靈石?”
“一塊靈石即可。”
丁震擦了擦鼻子,有些不好意思。
魚簍畢竟只是最低級的下品法器,沒有任何技術含量,又能值幾個錢?
倒是那白鱗劍…
他不著痕跡的看了眼丁長貴,又趕忙收回目光。
羅閻點頭,對靈石的價值有了大概印象。
接下來。
羅閻呆在甲板上,望著一群船員整理魚艙。
魚艙位于船體內部,分為好幾塊不同區域。
而如今。
船員們需要將捕撈上來的魚獲分門別類。
這其中,最重要的,是看看還有沒有其他靈魚。
這次似乎頗為幸運。
除了一尾四品金鱗刀鯽外,竟然還有三尾一品靈魚。
收獲豐厚,丁震以及船員,也全都喜笑顏開。
日暮時分。
漁船揚帆起航,開始朝元蒼島駛去。
船艙中。
丁長貴站在丁震身后。
他透過窗戶,看了眼站在船頭甲板處的羅閻,小聲道:“公子,這羊人無愧災劫化身。您跟他才相處片刻,便遭遇了一次死劫。”
“嗯?”
丁震眼神閃動,再度摸了摸眉心。
“等到了元蒼島,我看還是盡快跟這羊人分開為妙。”丁長貴提議道。
丁震低頭沉吟。
片刻過后,他抬起腦袋,不動聲色道:“羅兄對我有救命之恩,縱然羊人又如何?此事休要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