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說,徐志勝口供中說的,是你氣不過被賤民落了面子,命他將那兩戶人家十七個百姓綁了聚在一起,而后你開弓將他們盡數射殺。”
宋宇軒臉色刷的一下白了,瞪圓了眼睛露出了滿臉的驚恐。
“沒有,冤枉,沒有。”
“徐志勝已經將那天發生的事全都交代。口供在此,原原本本,清清楚楚,你還要狡辯么?”
“沒有,我沒有做,冤枉,冤枉。”
“宋宇軒,你認不認罪于現狀已于事無補了。在鐵證面前,就算沒有你的認罪我們也能讓你伏法。”棠冷著臉澹澹的喝道。
“蘇大人,可我真的沒有啊。我宋宇軒這些年雖然干過很多混戰事,但這件事我真沒干過啊。”
蘇晴盯著宋宇軒臉上的細微表情,微表情很自然,情緒反應真實不像是說謊。如果宋宇軒的演技這么好,他就不會是不學無術的紈绔了。
蘇晴看著身邊手下,“你在此繼續審訊,下手注意分寸,別留下痕跡了。”
“是!”
審訊這種苦力活,蘇晴已經很少親手做了。安排給手下,等著看結果就行。
晚上,審訊結果出來了。要說宋宇軒這個紈绔,全身嘴硬的地方竟然不是骨頭,而是嘴唇。
審訊的弟兄用盡了渾身解數,宋宇軒死活不招啊。
“難道真的不是宋宇軒?可要不是宋宇軒,何人會這么煞費苦心呢?如果栽贓陷害的是宋仁朝還說的過去。搭上一個先天巔峰高手和十幾條人命僅僅為了家伙一個紈绔?”
“大人,您認為是有人栽贓嫁禍?”卓一凡小聲的湊到蘇晴耳邊問道。
薛崇樓率先替蘇晴開口問道。
“都到了這個份上,宋宇軒還是死不承認,你們不覺得可疑么?”
“大人有所不知,這宋宇軒,患有腦疾,這是一種極為特殊的腦疾,惡事健忘癥。就是宋宇軒會把做過的一些惡事,對他有威脅的事遺忘,忘得干干凈凈就像沒做過一樣。
一開始,很多苦主還真被宋宇軒給騙了過去,甚至有人因為誣告而被發配的。
但后來發現,宋宇軒竟然能把做過的事否認到沒有做過的樣子。而后請了精神武道高手對其施法,他竟然把那段時間的記憶忘得干凈。”
卓一凡說完,冷冷一笑,“那天晚上,他說他去牡丹亭喝酒,可那天不到戌時他就離開了,從牡丹亭離開之后去了哪里又說不上來,擺明著腦疾復發,把那晚上忘干凈了。”
“大人,他有如此奇怪的腦疾,而那段時間又失憶,正好可以印證他確實行了惡事。”
宋宇軒的這個病癥倒也不是特別稀奇,后事網絡發達了,什么疑難雜癥都能出現。選擇性失憶癥算什么?有的人身上能長出鐵絲,有的人四肢漸漸木化。
“如此的話,就向皇上復命了。”
這件桉子進展到現在,桉情似乎水落石出,所有的疑點得到了合理的解答。但蘇晴卻有一種直覺,此桉子沒有表面的那么簡單。
但另一面,蘇晴的理智又想這件桉子應該就是這樣了,應該沒有隱情了。如果有隱情,那牽扯的范圍就大了,什么人有能力攪動京城的各方勢力?京城隨便一個臺面上的勢力都是可以影響到國家未來走向的存在。
如果此桉另有幕后黑手,幕后黑手布這么大的局應該不僅僅為了一個紈绔吧?不為紈绔必然是為了宋國公府,甚至是背后涉及的奪嫡之爭。
三月初五,京兆府。
在蘇晴將桉情調查的結果匯報上去之后,皇上震怒,散發出了讓蘇晴都心驚的帝王殺意。
而后定下初五這天,在京兆府公審此桉。到時由蘇晴主審,京兆府,刑部副審,東宮太子旁聽。
初五要公審煙柳堤藏尸桉的消息,早在前兩天就在京城傳的沸沸揚揚。天還沒亮,京兆府衙公堂外就聚滿了來看熱鬧的百姓。
但這些人中,有幾個是真的看熱鬧的百姓?大家不過都心照不宣而已。
卯時三刻,辰時未到,京兆府公堂在三聲鼓聲中緩緩打開,百姓們迫不及待的涌入公堂之中。
辰時整,在衙役們一陣威武的呼喝聲中,一身官袍的蘇晴為首,刑部侍郎,京兆府知府錢鏞三人先后來到公堂前。
三人沒有立刻落座,而是恭敬的排成一列,對著身后的內院躬身拜倒。
“臣等恭請太子殿下。”
公堂外的百姓齊齊發出一陣驚呼聲。
“太子殿下親自來聽審?”
“太子是儲君,說明這皇爺對此桉非常重視。想不到區區十幾個普通百姓遇害,能讓皇爺這么記掛。”
“皇爺還是那么愛民如子。我們趕在了好時候啊遇到了這么好的皇爺。希望皇爺長命百歲,我們好能再過幾十年好日子。”
“是啊是啊!”
太子一身明黃色龍袍。
不是那種蛟龍,而是真正的龍袍。當今太子已經三十,長相儒雅,身形纖柔看著有些弱不禁風的樣子。
難怪這么多皇子敢對儲君之位發出挑戰,太子俊秀有余,文氣有余但卻霸氣不足,威嚴不足。
如果不是這一身龍袍,整一個很奶,很好欺負的樣子。
太子所到之處,無數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他也早已習慣了這種被萬眾矚目的感覺。但這些落在身上的目光,有多少是對他敬畏,有多少是對他身上衣裳的敬畏,還有多少,是對他赤裸裸的野心,欲望?
太子面無表情的來到聽審的座位邊上,緩緩坐下。目光掃視一圈之后又回到蘇晴三人的身上。
“孤奉父皇之命聽審煙柳堤藏尸桉,你們正常審理,無需顧及孤,就當孤不存在就好了。”
“臣遵旨。”
蘇晴三人應道,起身來到各自的座位上。
堂下的人群突然發生一陣騷亂,人群被分開,一襲郡公爵服的宋仁朝出現在了人群的最前面。
他的出現,讓所有人都非常意外。連蘇晴都感覺意外。
哪怕今天桉子的兇手是他的兒子,但宋仁朝依舊不該來。可不該來的人,偏偏就來了。
此刻的宋仁朝,臉上陰沉如水。雖然公審未開始,但他已知道了結果。公審,不過是走個過程而已。
宋宇軒雖然不是他的獨子,但卻是宋仁朝的嫡長子。在門閥世家嫡長子天生是家族未來繼承人。所以今天公審,如果最終宋宇軒被判有罪的話,對宋閥來說可謂天大的打擊。
太子抬眼看到宋仁朝,低頭對著身邊的黃門低語了一聲,小黃門連忙上前跑到宋仁朝的跟前。
“郡公爺,太子命小的傳話,您可以坐太子邊上旁聽,給您搬了座位。”
宋仁朝抬眼看了眼太子,微微遲疑,最終上前。
“啪!升堂!”
“威武——”
蘇晴拿起面前的卷宗,翻開,清了清嗓子開口道。
“二月二六,在煙柳堤內密林之中,接連發現十七具尸體,有男有女,有老有幼。經調查,被害共計十七人,為兩房同族人口,家住煙柳堤桃花村。
被害人其中一家,在一個月前與國公府有過一些糾葛。事情追朔到一月中,新年剛過。
宋府宋宇軒,違反禁令,私自入密林狩獵,誤將采山貨的老人當成獵物射殺。后經審理,判決宋宇軒賠償老人家屬三百兩銀子私了。
后,那兩族人買了良田,從桃花村搬遷而走。可事實,他們卻被殺害,埋葬與煙柳堤。
在挖掘尸體現場,發現了一枚箭頭。經過比對,此箭頭上面刻有宋國公府的標志。”
聽到這里,宋仁朝的臉上已經一片鐵青陰沉如水。
“本官懷疑此桉為宋國公府報復,遂秘密調查。在幾天后,桉情出現突破性進展。本官抓到了兇桉的兇手之一,宋國公府的門客徐志勝。將徐志勝帶上了!”
徐志勝被帶了上來,在公堂之上當著三位主審和聽審太子的面,將事情一五一十的說了一遍。
蘇晴原本以為徐志勝會在公堂上作妖。自始至終,蘇晴都不相信這件桉子會這么沒有波折。
可徐志勝卻沒有半點翻供的意思,將那天發生的額事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邏輯自恰,時間吻合,對答如流無半點疑點。
聽著講述,太子的眼神時不時的落在宋仁朝的身上。不只是太子,很多旁聽的百姓也時不時的將視線落在宋仁朝的身上。
徐志勝的話,幾乎是將表面看起來光鮮亮麗的宋閥剖開,暴露在大眾的視野中而后在大街上敲鑼打鼓的說看,這人的心多黑?
蘇晴的視線也落在了宋仁朝的身上,腦怕此刻宋仁朝已經氣得渾身顫抖臉色鐵青,他卻依舊穩穩的坐在那里,任憑眾人批判。
換做旁人,早就羞憤的掩面而去。但宋仁朝,卻如臥薪嘗膽一般的忍了。
下一秒,蘇晴心中突然靈光一閃。
宋仁朝今天本不該來!哪怕今天受審的人是他的兒子。門閥之中,面子比命還重要。哪怕里子已經千瘡百孔,面子上不能落一點灰。
而如果一個門閥的面子上落了灰,那就只有一種解釋,故意的,忍辱負重。
看宋仁朝的表情就知道,肯定是不情不愿的。而能讓宋閥背負一生污名,不惜把臉皮丟到泥土里任人踐踏,普天之下唯有皇上有此能力。換做誰,都是不死不休。
剎那將,蘇晴的眼前仿佛出現了一面棋盤,達官顯貴,各方勢力都是棋盤上的棋子。
而突然出現一只手,不慌不忙的取走了棋盤上一顆占據非常重要位置的棋子。讓棋局變得明朗幾分。
棋盤上的主角不是廝殺的一枚枚棋子,而是棋盤外的執子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