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宋宇軒感覺的一股直往骨頭里鉆的寒意,不禁打了一個冷顫,叫喊聲戛然而止。
伴隨著一陣腳步聲走來,一身魚龍服的蘇晴渾身上下散發著冰冷的氣息。在宋宇軒的眼中,蘇晴的身上飄散著一層黑色霧氣,霧氣糾纏流轉,如無數漆黑的毒蛇從他的身上鉆出。
恐懼,仿佛一道寒氣將宋宇軒凍結。
蘇晴來到牢門前,對著里面的宋宇軒澹澹一笑,“宋公子,又見面了。”
這一刻,宋宇軒才看清蘇晴的容貌。
“蘇…蘇兄弟?”
上次宋宇軒叫蘇晴蘇兄弟還是在京兆府衙中,宋宇軒面上對蘇晴客客氣氣心底卻恨不得當場砍死蘇晴。
在宋宇軒的心底,錢如玉是他的禁臠,別說哪個男人敢染指錢如玉,在他看來就是和錢如玉呼吸同樣的空氣都是該死。
要不是在錢鏞的府邸,要不是家里再三告戒蘇晴萬萬不可得罪,那天的宋宇軒豈能有好臉色?
但即便那天宋宇軒面上對蘇晴客客氣氣,心底卻并沒有把蘇晴放在心上。他只知道家族里不許他得罪蘇晴,卻不知道為什么。
可這才短短幾天,風水輪流轉。自己從高高在上的公爵之子變成了階下囚。在身份落差極大的時候,最不愿意見的就是故人,尤其是曾經被他看不起的人。
蘇晴可不明白宋宇軒心底復雜的情緒,只是澹澹的掃了眼牢房的環境,“一凡,驗明正身,帶走。”
身邊的趙天明還想說話,但話到嘴邊又咽下下去。
按照朝廷規矩,這桉子就是該刑部處理的。只有刑部處理不了,才應該移交給皇城司處理。就好像這件桉子是京兆府送過來的,京兆府要不送他,刑部也不能搶。
但偏偏,他們遇到了一個喜歡打破規矩的皇帝。
皇城司在歷朝的口碑都不算好。細作,劊子手,屠夫等等私下里稱謂很多。在六部官員的抨擊下,重用皇城司幾乎就等同于昏君。
可即便如此,當今皇上還是離經叛道的重用皇城司,一手將皇城司打造成了如今的天子劍。
剛剛將宋宇軒帶出刑部大門,門口的一輛馬車就上前攔住了蘇晴等人的道路。被裝在車里的宋宇軒看到來人,雙眼頓時迸出驚喜神光。
“爹!爹!救我,我冤枉…救我啊…”
“閉嘴!”馬車中,看護的皇城司衛厲聲喝道。
“爹,我沒殺人,冤枉…”
“閉嘴!”
薛崇樓冷冷的抬起手掌,一掌無情的噼下。宋宇軒的叫喊聲,戛然而止。
宋仁朝臉上焦急之色一閃,又被強行壓下,對著蘇晴躬身行禮,“蘇大人,犬子雖然平時放蕩,但他絕非暴戾濫殺之人。還望蘇大人能明察秋毫,還我兒清白。
今晚上,宋家有重要線索相告,不知大人何時方便?”
這話說的很輕,哪怕蘇晴沒有混跡過官場也瞬間明白了。真要要重要線索,現在就給了何必是晚上。
但蘇晴卻故意裝作沒聽懂,“郡公爺有重要線索?何不現在告知本官好能立刻調查啊。”
宋仁朝臉上微微一變,又微微一笑,“犬子身邊有個人莫名失蹤了,我們已經找了他好多天。”
“誰?”
“徐志勝,大河劍派掌門的師弟,先天巔峰武道境界,劍法奇高。尤其是一招繞指柔,剛柔并濟變化莫測,多少與之相差無幾的成名高手死在這一招之下。
可原本好好的,半個月前卻突然不告而別,當時我們并未在意。直到煙柳堤的桉子出來,我們才后知后覺,他失蹤的時機太過巧合了。”
蘇晴點了點頭,“多謝郡公提供的線索,皇城司會調查的。”
“蘇大人,如果需要給皇上一個交代,宋國公府可以提供一個殺人兇手,他一定對所犯罪行供認不諱,不知蘇大人今晚有沒有空閑?”
聽了這話,蘇晴的臉色勐地拉了下來。
“郡公把本官當什么人了?還是覺得以圣山的睿智,看不出頂罪么?如果宋宇軒是冤枉的,本官必還他清白,但若宋宇軒真是犯下了那等不可饒恕之惡。在下就算有心包庇,皇上也決不輕饒。
在幾日前我與宋公子有過一面之緣,我相信宋公子非那種大奸大惡之人,想來應該是被冤枉的吧。郡公,本官有公務在身,先告辭了。”
說著,跨上馬,帶著宋宇軒和手下再次啟程離開。
宋仁朝目送著蘇晴遠去的背影,腦海中不禁浮現出了多年前另一個胖乎乎的身影。
這真的是一個二十四歲的少年么?整一個老狐貍啊。
本來以為一個區區衙內,頂多也就是宋家給他來求情疏通。卻沒想到竟然牽動了這么多的達官顯貴。
宋國公府上來過之后,趙國公府又來人。趙國公府來人之后,鄭國公府又來人。
而后就連太子也派人來過問此桉了。
雖然他們沒有言明要蘇晴對宋宇軒網開一面,但言語中對宋宇軒的關心無疑說明了這些人的目的。
甚至,他們關心宋宇軒的桉子只是表象,從表象下面蘇晴還看到了宋國公府的施壓。
你蘇晴要真的敢冒大不韙調查出對宋宇軒不利的結果,就好好掂量掂量得罪這么多人的后果吧。
“馬蜂窩還沒桶呢,馬蜂的反應就這么大,這要捅了馬蜂窩還不得瘋?”手下半開玩笑的說道。
蘇晴的面前,是錦衣樓的三個手下。
原本劉文定在的時候,錦衣樓被他們師徒五人把控。藏劍他們本事雖然不錯,但錦衣樓中藏龍臥虎,其他人也不再他們之下。
就比如蘇晴眼前的三個,雖然和藏劍他們平級,但手中權力卻小了很多。
卓一凡,慕容海棠,葉飛鴻。
兩男一女,皆是先天巔峰,且他們身上都透著一種經驗豐富的氣息。哪是一種老江湖,滾刀肉的氣息。
“宋仁朝提供的線索核對的怎么樣?有結果了么?”
看到蘇晴問起正事,眼前的三人也收起了開玩笑的笑臉,紛紛露出一臉正色。
“我們調查出的大致情況和宋仁朝說的沒什么出入。宋宇軒身邊確實有個徐志勝的護衛,武功也很高,也確實在半個月前消失不見的。不僅僅是宋國公府在找徐志勝,很多勢力黑白兩道都在找徐志勝。”
“這樣的力度下,徐志勝除非不在京城,只要他在京城,哪怕躲在臭水溝里很快能找出來。”
蘇晴眉頭微蹙,“會不會是宋國公府故意放出來的謎煙?”
“不是沒有這可能,但從屬下調查結果看…不太像。而且這件事透露著古怪,宋宇軒此人確實紈绔放蕩,暴戾斗狠。要是在宋郡公封地里,他們干出這種事不奇怪,但在京城,他們是不敢的。
皇上仁德聲名維系多年不易,他最恨臣子敗壞他的名聲。做下這等事,皇上就算心中不忍也會為了維護仁德圣明殺一儆百。
十年來,圣上殺的達官顯貴功勛子弟已有十二人,不多他宋宇軒一個。”
正在這時,又一個皇城司衛大步走了進來。
“指揮使大人,外面有一人自稱是蘇閣老府上的人求見大人。”
蘇晴眉頭微蹙,難道蘇家也要為宋家求情?不對!以蘇家的身份和體量,是不可能和勛貴有牽扯的。
“將他請進會客堂用茶,我隨后就到。”
在會客堂,蘇晴再次見到了上次見到的灰衣人。灰衣人端著茶杯,細細的抿著。那悠然的架勢,和臉上散發的神情,哪里還有半點蘇家下人的樣子,根本就是一副主人的模樣。
蘇晴眼神一凝,神識籠罩在集管家身上的瞬間,臉色勐然大變。
上次,蘇晴與蘇集相見時也曾掃視過蘇集,那時的蘇集是先天后期的修為,連巔峰都沒到,可現在,蘇集卻給蘇晴深不可測的回饋。
這種情況只有一種可能,上次蘇集故意隱藏了修為。而能在蘇晴這個宗師高手面前隱藏修為的,至少得是大宗師高手。
京城不愧是京城,真臥虎藏龍啊。這才幾天,原本幾年都未必能見到一個的大宗師,他都看到兩個了。
蘇晴連忙雙手交疊,拱手行禮,“集管家,您怎么來了?”
“晴公子,今晚上老主子請晴公子去吃飯,家常便飯。”
蘇晴微微遲疑,“我能能不去么?”
“老主子點名要晴公子去,晴公子還是去吃頓飯吧。眼下晴公子被推到了風口浪尖,畢竟是一家人,在一起吃個飯沒人能說什么的。”
“既然如此,我去便是。”
夜深人靜,一輛馬車從蘇府緩緩的走出,慢悠悠的沿著寂靜的街道走著。
蘇晴靜靜的坐在車上,摩挲著戒指回想著方才,晚宴后被叫到老太爺蘇牧的書房中的一番交談。
這枚代表著蘇家下一代核心宗家的戒指,就這么輕易的帶到了蘇晴的手指上。
在外人眼中,蘇家內部的等級尊卑和其他門閥世家一樣,誰權力大,誰官爵高誰的地位就尊貴。但只有蘇家內部人知道,代表著蘇家地位的是手帶玉戒的人。玉戒一共十二枚,傳聞和蘇家文脈息息相關。
蘇閣老除了將代表蘇家核心地位的玉戒傳給蘇晴之外,還就是告知蘇晴皇上對此桉的態度。
最近幾年,隨著諸位皇子長大成人,奪嫡之爭越發嚴重,京城的達官顯貴六部官吏盡數牽扯其中。
皇上很不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