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末。
玉京下起了雨。
陳舒左手提菜,右手撐傘,幾步走進門檐下,收傘抖了幾下水,這才推開房門。
吱呀一聲。
院中也是雨幕連連,甚至有些地方已經積起了水,雨點打在水面上,是密密麻麻的小水坑。
陳舒剛想進去,卻有一只小蜻蜓在檐下飛舞,因為空氣濕潤,飛得很低。
在這里躲雨的么?
蜻蜓這類小昆蟲,翅膀一旦沾了水,飛行就會變得很困難,一般它們會提前感知到天氣變化而躲到樹下,等雨停了后再抖干凈翅膀上的水分,繼續飛行與捕食。
這怕是個小蠢蛋。
陳舒正想著時,這只蜻蜓卻突然努力的煽動起翅膀,提升高度,飛到與他眉眼齊平,隨即懸停于此。
這是一只雄性的碧偉蜓,比常見的蜻蜓略大,身體為綠色,與尾巴的連接處有一抹非常漂亮的碧藍,那兩只卡姿蘭大眼睛好像在和他對視。
“嘿…”
陳舒樂了,抬手伸向它。
讓他意外的是,這只蜻蜓竟然真的飛了過來,停在了他的手上,接著便安安靜靜的待在這里了,直直旳盯著他看。
“有趣…”
帥氣而又善良的人果然連小動物都喜歡。
陳舒湊近了盯著它。
小時候也是捉過蜻蜓玩的,這種蜻蜓體型強壯而優美,性格兇悍,會攻擊其它蜻蜓,所以那時候捉到一只這種蜻蜓可比捉到那些常見的紅蜻或赤蜻有成就感多了。
陳舒按下了傘柄的按鈕。
“篷!”
傘自動撐開。
那一瞬間刮起了風,他明顯感覺到這只蜻蜓的小足抓緊了自己大拇指上的皮膚。
真是有趣。
陳舒將它送到了柿子樹下,剛走到房門口,小姑娘就來為他開了門。
“姐夫早。”
“早。”
“姐夫你剛剛在外面做什么?”
“逮到一只被困在門檐下的蜻蜓,我把它放在了柿子樹下。”
“哦。”
“姐姐呢?”
“在修行。”
“修行什么?”
“不知道。”小姑娘看見姐夫把傘放在門口,連忙讓開身子,讓他進來,“姐姐坐在那里一動不動,只說任何人都不可以碰她,桃子也不可以。”
“不可以碰?”
“嗯,她是這么說的。”
“那有什么意思…”陳舒走進了屋子,“我還說咱倆把她吊起來打一頓呢,這下沒希望了。”
“就是就是。”
“唉看在她修行的份上,饒她一次吧。”
“饒她一次吧。”
“唔?”
陳舒已經看見了盤膝坐在沙發上的清清。
但他還是先去將菜放好,這才湊過去,仔細打量起修行中的清清。
幾乎察覺不到有明顯的靈力波動,四周的自然靈力也沒有被吸收,證明她并不是在吸納靈氣修行靈海,而是在執行秘宗那些奇奇怪怪的修行方式中的某一種。
秘宗真是麻煩。
其它宗門也麻煩。
傳統劍修要修劍心劍意,要感悟劍道,要提升靈覺,武修除了提升靈覺,還要錘煉體魄、練習武技,仔細算算靈宗可真是太省心了,懶人福音。
“喂?寧清?
“清清?
“聽得到嗎?
“傻了吧唧的。
“你是個傻子吧?不說話就等于默認了!
“果然是…”
陳舒看了看手機,時間還很早,干脆在清清旁邊坐下來,刷起了小視頻。
這網上的人可真會玩,每隔一段時間都要開發出一種新的澀澀系列,陳舒每次要看膩的時候都有新的花樣冒出來。
這些小姐姐也挺卷的。
“嗚汪”
一道小小的身影爬了過來。
這小東西今天的姿勢略顯僵硬,像是小奶貓一樣在地上艱難爬動,一直爬到陳舒旁邊,抬頭看他幾秒,又沿著他倒在靠背上的上身往上爬,爬到他的胸口處才停下,隨即扒拉著他的手機,探頭想看手機上的內容。
“你瞅啥?”
“嗚汪!”
“你是不是剛做了絕育手術?”陳舒把它抓了起來,仔細瞅了一眼,“沒有啊。”
“咩…”
小東西在他手上拼命掙扎,四只小短腿胡亂舞動。
陳舒調整姿勢,捏住了它的后脖頸。
一下就安靜下來了。
“去!”
陳舒把它扔到旁邊,繼續玩著手機。
沒成想這小東西又爬了過來,爬到他的胸口上,四只梅花小腳踩得他癢癢的,然后躺倒下來,一雙碧藍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他的手機屏幕看。
“嘿!”
陳舒覺得這小東西有點奇怪。
想來是清清修行前警告了它,讓它不許碰她,所以它現在百般無聊,在自己和瀟瀟之間選擇了自己。
如此一想,他心里舒服多了。
“算你還有點良心,知道當初是我和你主人一起把你買回來的,我還出了一半的錢。”
“汪”
“來,我帶你看美女。”
陳舒往下飛快的刷了兩條,刷到一條美女,把屏幕對準了這小家伙。
桃子認真盯著,大眼睛閃著微光。
這時旁邊的小姑娘轉過頭來,認真的盯著姐夫,叮囑道:“姐夫,你少在網上看點美女,等下姐姐要不高興的。”
“她現在修行呢,聽不見。”
“讓姐姐知道了…”
“別管她,她算什么?”陳舒不屑的撇撇嘴,“等以后老子有錢了,把這些女主播請到家里來扭,就對我一個人扭。”
話音剛落,一個小爪子揮了過來——
“嘭”
陳舒愕然的看著小東西,捂著下巴:“我好心帶你看小姐姐,你恩將仇報是吧?”
“汪”
“那你扭給我看!”
陳舒一把就將想跑的它拉了過來,讓它站起來,兩只手分別捏著它的兩只小爪子,控制著它跳起了舞。
邊上的小姑娘手里握著魔方,弱弱看著,有心想出言勸止,但又沒說出口。
中午十一點。
陳舒才去開始做飯。
而看著他離開的背影,站在沙發上的桃子身體一軟,忽然倒了下來。幾秒后它才爬起,左右看看,卻是滿臉茫然,隨即跳下沙發,跑向門口,去看雨了。
寧清也睜開了眼睛。
耳邊的雨聲變得清晰起來。
寧清看了一眼身邊的小姑娘,起身穿上拖鞋,走到了門外屋檐下,靜靜的凝視著院中的雨。
珠雨如簾,雨打花枝。
如此站了一會兒,她才轉身,走向廚房。
陳舒在收拾鯽魚。
鯽魚雖是用于涼拌,但顯然是要事先蒸熟的,蒸的時候只需記得利用蔥姜去腥,出鍋時倒掉蒸出來的水,撒點蔥花香菜,將調好的檸檬小米辣料汁淋上去就可以了。
值得一提的是,這個世界的鯽魚屬于改良品種,保留了鯽魚的肉質,但是沒有小刺。
沒有刺的鯽魚,真是福音。
陳舒先做好了這道菜,這樣可以讓它在料汁里多泡一會兒,會更入味。
這時他才察覺到了寧清的到來:
“喲?你好了?”
“嗯。”
“幫我燒一鍋開水吧。”
“好。”
寧清抿了抿嘴,聲音很輕,甚至顯得有點溫柔,并按他的吩咐做。
陳舒則切起了土豆絲,他打算再做一個涼拌的酸辣土豆絲當副菜,討好瀟瀟的胃口。
這個做起來也簡單,土豆絲在開水里焯燙二十秒,就可以直接用于涼拌了,口感會很爽脆。剛好剛剛涼拌了鯽魚,蒜末蔥花香菜之類的都準備得有多,就變得更簡單了。
家常菜,簡單一點好。
最后煮一鍋水餃當做主食。
益國人吃水餃比較鄭重,雖然干的湯的都吃,但很少吃白味的,平常人在家里煮餃子也很少吃白味,至少也會像是吃面一樣調一個調料。如果在外面吃,就要更講究一些,除了不同的餡料以外,還有各種各樣的口味。
例如藤椒味,可以做干拌的也可以做藤椒湯底,例如竹蓀雞湯、香辣紅油等等。
寧清要吃的魚香味的也是這樣,并不是說餃子的餡是魚香味的。
“聞到香了嗎?”
“聞到了。”
“你修行這么快啊?”
“要修很久,斷斷續續,不講究時間和連續。”寧清小聲的回答,依然站在他側后方,盯著他的動作。
“過程中不能碰你?”
“好,你想騙我。”陳舒懂了。
“程度問題。”
“什么意思?”
“程度。”
“就是不可以打你,不可以移動你,但是摸一摸你還是可以的,是不是?”
“我能感覺到的。”寧清強調道,“我可以隨時結束這個狀態。”
“好的好的…”
陳舒嘴上已經露出了笑容。
寧清見狀便知道了,自己的強調毫不起作用。
這個人是她的克星。
這時陳舒感覺到寧清往前走了一小步,離他更近了一些,但他沒有在意,繼續問道:“這次又修的什么?”
“它心道。”
“什么它心道?像是他心通?”
“動植物那個它。”
“什么意思?”
“就是將自我意識選擇性的附著到世間除人類以外的其它生物身上,用它們的角度來觀看這個世界,同時盡可能的去體會它們的思維、情緒、行為習慣和反應機制等等,進一步豐富對宇宙生靈的認知。”寧清淡淡的看著面前這個人,能很清晰的感覺到,隨著自己的講述,他的身體逐漸有些緊繃了,但她依然沒有停,“僅僅只是能猜透別的人類的想法,對于秘宗修行者而言是不夠的。”
“沒、沒聽懂。”
“你可以理解為,我們用了一種神秘的方法將自己的靈魂附著到了其它動植物身上,我們嘗試著控制它們,變成它們,用這種方法來理解它們。”
“所以…”陳舒冷汗都要下來了。
“是。”
“我還沒問呢…”
“是。”
“那只蜻蜓是你?”
“是。”寧清淡淡的看著他,“你該不會以為你的親和力很高吧?”
陳舒硬著頭皮:“那桃子…”
“也是我。”
寧清一只手往前伸,在這個距離下,她很輕松的抓住了陳舒腰間的肉,手指用力:“請女主播來家里跳舞要多少錢啊?需要贊助嗎?”
“不、不需要…”
“還要我再跳支舞給你看嗎?”
“不、不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