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不說話,你在想什么,佩斯林!”庫魯曼的聲音在耳邊宛如雷霆般炸響時,才讓佩斯林從見到這名年輕冒險者陷入的驚訝當中脫出。
“你…團長,你…怎么和他認識的!”
佩斯林的話語有些支支吾吾,但神色又急不可耐,畢竟買賣馬匹的事情他沒有告訴任何人,因為他知道,就算自己父親在這個馬戲團做了幾十年,作為老團長的庫魯曼為了全團的生計,肯定是不會放任他坑蒙拐騙的,這也是他一直在外面使用假名的緣故,但沒想到,光憑借這一點的線索,眼前這個人就找上門來。
鎮定,冷靜。
當從賭桌上輸光身上積蓄,還欠了一筆足以將他數年白干的賭債,還清之后,他以為自己的大心臟早已能承受住一切,但真正看到眼前這個年輕的冒險者后,他發現他的心仿佛被一只手狠狠的攥緊了,恐慌、驚懼,不可思議,都在腦中紛亂迸發。
但很快,他還是按捺住了心靈中蕩起的漣漪。
沒事的,現在一切還沒有敗露,他還沒有選擇將愛莎重新召喚,愛莎還沒有消失,現在應該依舊在馬廄中,他還沒有真正發現自己正在騙人!冷靜,佩斯林,你是最棒的!
佩斯林一邊在內心這樣說服著自己,一邊假裝十分疑惑的對伍迪說道。
“你怎么在這?”
他不敢將交易聲張,只能揣著明白裝糊涂,唯一讓佩斯林略微安慰的是,他沒有將愛莎其實是一匹魔法造物的事情告訴任何人,他的父親也叮囑過他,不要讓其他人知道,包括眼前的團長。
所以按理來說,他應當只是巧合,對!只是巧合。
不知是自我言語的心理暗示還是其他因素,佩斯林的目光堅定了很多,仿佛內心有鬼的人不是他一般,當然主要因素是他可以確定愛莎依舊還存放在那個馬廄,眼前這個年輕的冒險者并未騎走它。
“哦,佩斯林,是這樣的,這位少爺家中想要聘請一個馬術教練,然后在這里找個老師,我向他推薦了你。”
庫魯曼氣來的快,去的也快,見佩斯林恢復了清醒,立刻開始笑瞇瞇的介紹道。
在貴族當中,一般馬術都是父親或者家族護衛統領之類的言傳身教,畢竟大多數貴族都倘若想要繼承爵位,都要接受正統的騎士訓練,馬術自然囊括其中,只有一些中興靠著財富起家的新派貴族,才需要花錢聘請外來的馬術教練,馬戲團接到這樣的委托雖然不多,但也不是沒有。
佩斯林沒有等到伍迪的回話,倒是等到了自己的馬戲團團長庫魯曼的答復,而這個答復,讓佩斯林心中頓時松了一口氣,但與之而來的是一股濃濃的震驚,因為他無論如何都想不到,自己剛剛將馬騙出手,隨之而來的便是買馬的人找上門來,準備聘請他來當馬術教練…
這算什么!
他一時間不知道是罵自己這個團長不知好歹,老糊涂了,還是感激他在這個時候想到了他,畢竟在馬戲團中,除了他以外,還有一名馬術表演者,馬上的技巧并不比他差多少。
“額,團長,那你讓我和這個少爺單獨聊聊吧。”
“那行吧,交給你了,我看好你,佩斯林,你父親的馬術還有你的馬術雖然不怎么樣,但能馴服一匹那么強大的高原馬,就足以證明你的實力了!”
年邁的庫魯曼聽到這話,慈祥的笑著拍了拍佩斯林的肩膀,眼神示意讓他把握住這次良機,畢竟學習馬術的闊綽可比表演來錢快多了,只是一般有這種需求的,旅行十座城市都不一定有一個。
“額…這位少爺,我們又見面了。”
比較尷尬的是,佩斯林發現自己有些詞窮,他的雙手都不知道放哪,最后只能用祈求的目光望向他,而令人意外的是,眼前的年輕冒險者似乎看出了他的窘迫,主動提出了去個安靜點的地方聊一聊。
這正中佩斯林的心頭,畢竟這里人來人往,于是他迫不及待的跟著伍迪進入了一處還未來得及拆除的臨時木屋里。
將木門關上,無視墻上懸掛著的卡通狗熊標識,將外面的喧囂一同隔在門外后,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下來。
佩斯林在癱坐在椅子上,看著眼前正在等待解釋的年輕冒險者,慢慢繃直身體,然后站起,一臉鄭重的鞠躬道。
“很抱歉,少爺,對不起,我先前欺騙了你。”
“哦?”面前之人似乎被他的道歉給吸引住了,佩斯林連忙繼續努力壓抑住腔調,努力做出一副難受的模樣。
“馬戲團雖然有龍獸,但是那匹馬并不是淘汰下來的,而是我的伙伴。”
“看出來了。”坐在對面的人依舊聲音平緩,絲毫沒有受到影響的樣子。
聽到這種態度,佩斯林也不敢繼續夸大,而是將自己的經歷,九真一假的說出。
“它沒有問題,有問題的是我…”
在佩斯林的努力演講下,他將自己塑造成了誤入歧途的少年,因為急需一筆錢來償還賭債,因為怕團長反對與斥責,所以迫不得已只能瞞著團長,將自己父親留給他的戰馬售賣出去。
說到情深之處,佩斯林都忍不住哭了出來,眼眶通紅,金色卷發都耷拉到眼前。
問就是十分后悔。
“我對不起我的父親,我也對不起庫魯曼,他是那么的愛我,信任我!我最后居然欺騙他!我真該下地獄的,兄弟!”
“唉,那這匹馬我就不要了,你把錢還給我就好。”
似乎被他的言語所打動,眼前的黑發青年似乎心軟了,但佩斯林一聽頓時心涼了半截,200金幣現在他的手上只有一百出頭,還又怎么還的起。
于是他連忙說道。
“不用不用,既然愛莎跟了你,那就是你的馬了,它在你的手中肯定比在我這個不稱職的主人手中更好過。”
“那要不你教我馬術?也可以?在我莊園里當幾年的馬術教練,這筆錢我就不要你的了。”
眼前的男子又提出了一個建議性的計劃,但旋即便被佩斯林脫口而出的話而否決。
“不行!”
說完他就捂住了嘴,因為他發現自己似乎有些應激過頭了,但換個人在這里,恐怕也比他好不了多少,畢竟只有他才知道,自己哪里學到了父親的多少技術,所謂的馬術高手,不過是借著對魔法奇物的掌控而使出的一些花哨手段罷了,換一匹馬他可不敢那么浪,而他又怎么教,一教的話準漏破綻。
因此他只能裝著痛苦的模樣補充解釋道。
“我現在回想起來愛莎都心中難過,如果我要和它天天在一個馬場上馳騁,然后看著它不屬于我之后,我的心情…你懂得,兄弟,不是我不想教你,而是我對愛莎的愛,不允許我能心安理得的教學,愧疚之心會宛如潮水般淹沒我。”
雖然這樣描述略微有點不對勁,但是為了打消眼前的年輕冒險者的想法,他還是決定這么應付過去。
果然,眼前有著一雙金色眸子的黑發青年聽后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非常理解的說道。
“也就是說,你看到我騎著你的愛莎,會很痛苦和愧疚,所以沒辦法教我馬術對不對。”
“是的!少爺!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原本是我想答應的,但…但…真的很對不起…”
佩斯林誠懇無比的低頭以示道歉,而聽著對面傳來嘆氣的答復后。
“好吧!那不行就算了吧。”
這時,低頭的佩斯林的嘴角終于忍不住彎起了一絲弧度,按捺住內心的喜意,努力的憋出一句話道。
“其實雷恩他的馬術比我精湛的多,您可以找團長問問他有沒有空的,要不我現在就幫你找他去問問。”
話音未落他的身體就有些迫不及待想要站起身來,離開這個現在于他而言,顯得略顯壓迫沉悶的木屋,雖然他剛才將這當成避風港…
然而,還未起身,他的肩膀就被一只強有力的大手給按了下去,他疑惑的望過去,發現原本坐在對面的年輕冒險者,不知何時站在了他的肩膀后,正一臉微笑的看著他。
“少爺,還有什么事情嗎?”
佩斯林試探性的問道,內心底氣因為剛才的談話還是有些足的,但接下來眼前黑發青年口中說出的話,讓他瞬間變了臉色。
“先別急著走,既然不想解除交易,也不想當馬術教練來補貼虧空,那你是不是應該把你的馬交給我,交易總該完成吧。”
伍迪的話中毫無威脅可言,但在佩斯林的耳中卻猶如驚天霹靂,直接讓他雙腿一哆嗦,徹底站不起來,坐回了屁股剛剛焐熱的座椅上,大腦即刻過載。
“什么馬?”他擠出一個笑容。
“少爺你在說笑吧,愛莎現在不是正在馬廄里嗎?我已經給你了啊。”
伍迪嘆了口氣,見眼前這人還在裝糊涂,直接一句定乾坤。
“這位先生,不要再想著蒙騙我了,那匹馬只不過是魔法奇物召喚出來的幻象,并不是真實的血肉生物,按照契約,你應該把操縱那匹馬的奇物交給我才算完成交易,還是說你打算離開這里之后,就重新召喚那頭黑馬,想騙我這200金幣。”
前面的話語還算禮貌,但是后面已經是公事公辦的決然語氣。
“你看出來了!”
大腦空白的佩斯林呆呆的說道,雖然還想掙扎,但看著那雙已經蘊含著冷芒的金色之眸,他居然下意識說出了心中的話。
但旋即他發現不妥,那就是眼前這個年輕男人分明看出了這些,他還義無反顧的踏入這張網,原來他以為他是大傻帽,沒想到最后的傻帽竟然是自己。
你看出來了為什么要買?為什么要答應!
以至于想清楚的佩斯林第一反應不是自責,而是責怪,雖然不敢口頭不敢說,但憤怒不甘的眼神已經表達了他的不滿。
“你無恥!”好半天滿臉通紅的他才憋出來三個字,說話語氣中已經拋去了尊敬,轉而變得有些竭斯底里。
不過伍迪是親眼看著他的表情,從呆滯、到懷疑、到驚訝、又到憤怒、最后到歇斯底里,雖然有趣,但他還是置若罔聞,臉上保持著微笑,不緊不慢的又在他的心中捅了一刀道。
“不想履行條約也沒關系,到時候讓團長來做這個裁判即可,讓大家看一看,到底誰更無恥一些。”
“奎恩…不對,佩斯林先生,你也不想你私自詐騙這件事情被你的團長所知道吧!我剛才和令團長可是相談甚歡的,他還打算將你提拔成副團長呢。”
伍迪一臉可惜的說道,仿佛一道機會就在不經意間從他手中溜走一般。
“副團長?”
聽到伍迪的話,佩斯林都傻了,他怎么沒看出來,是了,前不久他說怎么這個糟老頭子這么嚴苛,讓他忙著忙那的,又是熟練器械,又是管理秩序,原來…
看著伍迪想要轉身而去的背影,佩斯林忙不迭的開口道。
“別!不要!先生!求您!不要!”
突然發現自己有了退路,而且權衡之下,自己似乎就算鬧出去也占不到理,反而顯得自己用心險惡,佩斯林頓時生出了在賭桌上的豪情,直接決定梭哈,不過在梭哈之前,他提出了一個條件。
“我給你我父親留下來的瑪瑙塑像,愛莎是你的,但…是有一個條件,那就是你不能將這件事告訴我的團長,不然的話我就算將瑪瑙摔碎,我也不給你!”
他近乎懇求的說道,他已經失去了一樣東西,現在的他就像落海的遇難者,面對最后一根稻草,死死不肯放手。
而聽到他的答復,佩斯林發現,這名年輕的冒險者臉上的微笑頓時變得真摯起來,甚至還雙手扶住了他的肩膀,像一位朋友一般,循循善誘的說道。
“當然,我告訴他有什么好處,搞笑,給我我現在就離開。”
“真的嗎?”
佩斯林有些狐疑,顯然,剛才眼前這名年輕的黑發青年對他造成的心理陰影是不可估量的。
“你發誓,就以曙光之神起誓,從今以后,絕不將這件事情告訴任何人。”
在阿森蘭特,以神起誓是十分具備風險性的誓言,畢竟這個世界是真的有神祇,發誓意欲著讓祂傾聽,雖然他有可能不再聽,但倘若聽到而又違背的話,那結果…
但讓佩斯林沒有想到的是,對于其他人需要再三猶豫的誓言,眼前的這名有著金色雙瞳的冒險者毫不猶豫的發誓,這讓他內心不由震撼且相信。
“那…它是你的了。”
有了副團長保底的佩斯林,雖然對于瑪瑙戰馬塑像依舊有些不舍,但還是頗為心疼的從腰帶上的,掰下了一塊鑲嵌著的馬型石頭,然后只見一個眨眼的功夫,就在佩斯林的手中化作了比巴掌略大一些的黑曜石色的馬匹,從神態上來看,與那頭棚屋里的愛莎一模一樣。
“解除吧。”
伍迪冷靜的說道,作為多次擁有這種奇物塑像的老手而言,直接搶奪或者拽取都會導致這個塑像因心靈而損壞,畢竟這個瑪瑙戰馬塑像,雖然和普通生物毫無異樣,但它主要活動的源泉是吞噬主人的一些每日都能恢復的精神,因此在某種程度上也可以說和他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他之所以沒有直接搶奪的原因便是要讓他主動解開鑰匙。
聽到這話,佩斯林便知自己敗的不冤,也恨自己突然瞎了眼,看到一個臉嫩有錢的就想上前哄騙。
在唉聲嘆氣中,伍迪終于拿到了這個猶如火山玻璃形成的瑪瑙馬駒雕像,他立刻動用精神去觸碰。
瞬間連接上這塊瑪瑙戰馬塑像,然后契約,一氣呵成。
感受到精神當中多出的一股絲線分給了眼前的這塊塑像后,伍迪內心也涌起了一絲喜色。
而佩斯林見他如此,便也低著頭告退,現在的他,只想安安穩穩地當副團長,欺詐什么的,以后再也與他毫無干系。
就在這時,叩門聲響起。
因為損失坐騎,他頗為不耐煩的應了一聲。
“來了。”
不過他剛剛一推開門就愣在了原地,因為他發現門外不知何時,站滿了一群身穿鎧甲的城市守衛,而他的心心念念的團長庫魯曼正站在一邊,一臉擔憂的看向他。
其中正中一名穿著銀白色盔甲的壯碩中年人看到他后則是走上前來,對著一臉迷茫的他問道。
“你是佩斯林·奎恩·卡其嗎?”
“額,是的。”
佩斯林一臉迷惑的問道。
“有什么事嗎?”
只見面對面的中年人一臉嚴肅道。
“我是城衛廳的維勒,剛剛收到知情人舉報,你涉嫌多次在各個港口城市販賣馬匹來欺詐金錢,現在我將以執政廳的名義。”
“將你逮捕!”
佩斯林不可思議的回頭望去,木屋門口,黑發的青年依舊一臉微笑,看著他的欲言又止,一字一句解釋道。
“我是說,從今以后。”
------題外話------
5000字,這次終于沒有發后再改了,這算不算是一次美好的開始,太生艸了,哈哈,至于主角的行為邏輯,是我發現我真的無法讓伍迪做出殺人途徑,所推出的另一條路,雖然結果可能沒有直接殺了果斷,但是這個結局或許比殺了更好一點,也更符合主角的行為邏輯,當然,你也看作是我水文的一種方法,反正我問心無愧,你說我水就是水,花錢怎么吐槽都行,我已經躺平,按照大綱寫完就是勝利!好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