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勒莫的騾馬市場就在北城門口附近的街區,很近,還沒有靠近伍迪就聞到了空氣中彌漫的糞便與人類汗臭混合的難聞味道,這是不同于海邊的帶著鹽的濕潤腥臭味,如果要形容更像是風干后的老鼠。
平日里大部分巴勒莫的原住民都會敬而遠之,因為這樣讓他們感覺和小鎮中的農民似乎并沒有什么區別,充滿了田園氣息的味道,不是芬芳,而是只有在鄉間才能聞到的惡臭。
他們不止一次投訴過這個騾馬市場,建議它能否搬到城外,或者置放在貧民區,但最后結果總是不了了之,畢竟貿易區的商旅和騾馬,本就是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阿森蘭特和大部分位面一樣,在騾馬市場所能見到的大部分生物,都是馬匹和騾子、驢,以及少量的牛。
畢竟真正強大的職業者的坐騎要么利用職業本身的專長召喚特殊坐騎,要么便有比馬匹更好的選擇,像伍迪所知道的,北地的一些野蠻人部落便會豢養一些盤角羊,居住在高山的甚至會去嘗試馴養飛行坐騎巨鴉,不過最離譜的還是一些圣武士會和善良的巨龍締結契約。
伍迪記得泰拉位面的一個國家甚至有專門的進階職業,就叫做銀龍騎士,無獨有偶,星界中那群酷似海盜作風的吉斯洋吉人也和提亞馬特簽訂了契約,無數處于青少年層次紅龍都會受到征召,去星界服役上百年,雇傭童工了,屬于是…
伍迪跨步走入了這個馬聲嘶鳴的街區,道路上布滿了糞便與污垢形成的黑泥,踩在上面都能讓鞋子粘上一層污垢,而能容納兩輛馬車行動的道路兩邊盡是一個個露天的獸欄,少部分加了蓋,但那種往往很大,是長期固定在巴勒莫的騾馬行,而最靠近他的一個露天獸欄中則稀稀落落拴著十來頭馬匹以及幾頭明顯矮小很多的驢或者騾子,三個人則靠在獸欄上,兩個在聊天,一個正在專心梳理著馬匹的鬃毛。
伍迪直接朝著最近的獸欄走去,他也沒打算在這個地方找到稱心如意的坐騎,只是需要一個簡單的代步工具而已。
在他看來,坐騎方面還是自己掌握咒法系中的那門召喚坐騎的法術才算一勞永逸,召之即來揮之即去,根本不需要擔心被人拐跑或者中途遭遇危機死亡后只能步行的尷尬情況。
但挑還是要挑的,相對于馬種,他更希望挑選到一匹優良具備高原血統的旅行馬,這有利于他接下來的北上行程。
不過他隨意掃視了一眼,發現這個獸欄里大多都是體型不大,典型的山地馬種,并沒有他想要的旅行馬,因此他選擇快速過掠下一家。
但或許是他身上的裝備以及那張雖然帶著些許成熟,但依舊稚嫩的臉蛋,招來了不必要的攀談。
就在他準備迅速逛完第三家露天獸欄,準備前往有屋棚的那邊碰碰運氣時。
一道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這位先生,您是要買馬嗎?”
伍迪略微側頭一看,便看到一個有著微卷的金發的年輕人正滿臉笑意面對著他,從穿著來看他在這群身穿亞麻布衫,縫隙里都填充干草的馬夫格格不入,而是穿著少見的絲綢衣褲,和一名小貴族并沒有什么兩樣。
“有什么事嗎?”
面對搭訕,伍迪淡淡回道,同時目光掃向了其他獸欄眉頭微蹙,就在剛剛,他才知道,并不是巴勒莫的騾馬市場沒有特別適合北地旅行的馬,而是所有的旅行馬都在前不久被一個北地來的闊佬直接掃蕩一空,聽說是用來當作拉貨的備選,而這里的馬都是被他所挑剩下的,難怪一頭都沒有。
“就是我剛剛聽到您和那位朋友的談話了,聽到你要買一匹旅行馬,剛好我手上有個淘汰下來的,以前還是一匹退役的軍馬哩,如果不介意的話,我可以賣給你,就是價格嘛,可能要高一些。”
說到這,這名金發男子似乎生怕伍迪著急,強調道。
“但現在行情就是這樣,巴勒莫已經沒馬了,南方人不騙南方人,如果不是今天馬戲團就要離開,我還真不急著出,至少在下一批旅行馬補充進騾馬市場前,我手里的這匹可是獨一份,而且愛莎體格強健,四肢結實,看了包準你滿意。”
“可以,馬在哪里。”
伍迪也沒聽他的嘰里呱啦的推銷式售出,不過從他的口中,這匹名叫愛莎的馬似乎真的不錯,不僅具備高原血統,結實粗壯,性格強悍,而且耐力充沛,平時是用來在馬戲團拉貨的,不過這次他們更換了更好也能更吸引顧客的地行龍獸拉車,馬匹自然也就騰出空來出售。
“就在不遠處,您跟我來。”
繞過幾處獸欄,伍迪終于在角落的一個狹小馬廄中,在他的呼喚聲中,看到了這名馴獸師口中的“愛莎”。
“來!姑娘,讓他好好瞧瞧你的樣子,乖!他會是個好主人的。”名叫奎恩的馴獸師一臉高興的摸著探出頭的馬脖子說道。
如他口中所說,從黑暗中出現的是一匹純血高原馬種,兩米多高,毛皮漆黑如墨,高大魁梧,賣相極佳,如果不是蹄和口都沒有冒出火焰,很容易讓人聯想起死亡騎士所召喚的可怕夢魘戰馬,也給人一種在這個這個狹小不見天日的馬廄里,有種明珠蒙塵的感覺,但更讓伍迪驚訝的是,這匹旅行馬,好的有些過頭了,很不對勁,他忍不住上手撫摸了一下,入手光滑柔順,黑馬也是溫馴十足,完全沒有一種龐大的壓迫感,不過還是讓伍迪找到了其中破綻。
“滿意不!”這個一臉笑瞇瞇自稱奎恩的卷發男人,看著伍迪眼角露出的驚訝,他不在乎伍迪的試探,消瘦的臉頰上只有那自信的笑容,在這個方面,他相信沒有人能拒絕他這匹旅行馬,上等當中的上等,也是馬戲團中的牌面,如果不是因為…
“可以,多少錢。”依舊是那個冷漠寡淡的聲音,但奎恩早已習慣,他也報出了一個自己極為滿意的價格。
“兩百金幣,只要兩百金幣,愛莎就歸你了,我也就放心和團長離開了。”奎恩一臉美滋滋的說道,心中已然敲下了定音錘,畢竟按照以往的經驗,他就該乖乖掏錢了。
“兩百金幣,不錯的價格,不過,我應該不是你主動叫賣的第一個人吧。”不知為何,男人的聲音變得有些沙啞,或者說帶著些許揶揄,被成功沖昏頭腦的奎恩則是一臉恭維道。
“當然,這位老爺,像您這么闊綽,一口氣能掏出200金幣購買馬匹的人,可是很少的,那群窮鬼連愛莎的一根毛都買不起。”
“是嗎?呵呵,行吧,拿去吧。”
“謝謝老爺,慷慨大氣,不過售賣之前,團長說過,為了防止交易糾紛,我們還得去公證處一趟才行。”
“不過您放心,這個手續費我給您出了。”
聲音落下,奎恩就發現一袋金幣拋到了他的手中,里面裝的正是兩百金幣,他立刻喜不自勝的連連點頭,但并沒完,他露出一臉為難的神色說道,在公證處交易具備信息的牲畜,雙方都要付出一筆等同價值百分之五的金額作為上供給市場的手續費。
“沒問題。”
伍迪想了想,又點了點頭,毫無異議的模樣。
很快,兩人便走出了騾馬市場專門用來繳納手續以及交割程序的公證處,在這里售賣除了需要付出手續費外,雙方買賣是具備法律效益的,違約的一方將會受到懲罰,也算是另類的合約,以城市的信譽做保障。
很快,已張錄有愛莎馬匹信息的羊皮卷上,前主人的名字被抹去,而那匹名叫愛莎的馬也歸伍迪所有。
不過他并沒有第一時間去拿那匹馬,而是看著那名賣馬人的背影,嘴角露出了帶著饒有興致的笑意。
“發財咯,嘿嘿。”
奎恩,或者說佩斯林行走在貿易區的小巷里,目光欣喜的摸著自己腰邊的鼓囊囊的袋子,一臉滿足。
原本他只是想像往常一樣,賣個五十金幣就收手,但今天這個局面簡直是送上門的財神,不,還是低估了財神,更應該說是天降寶藏。
二百金幣居然還都不還價,就這樣直接成交了。
噢!天哪,諸神在上!這不是做夢吧!
如果不是這附近人太多,他都恨不得當場發出土撥鼠的叫聲。
真是個傻子,估計又是哪個分不到領土,只能帶著點錢出來充當流浪騎士的傻帽貴族。
佩斯林樂呵呵的想著,同時更為小心的將錢袋塞入懷中,沒有掛在腰間,雖然貿易區比碼頭區安全的多,但為了以防萬一,還是小心謹慎點比較好。
畢竟這筆錢足夠他用來償還賭博損失的債務,還略顯盈余。
不過又有誰能想到袋子里裝的不是200銀幣,而是200金幣呢。
頭一次獲得如此之多巨款的佩斯林腦海中不可抑制的散發著念頭。
他現在無比感謝自己發現的這個生財之道,以至于當初第一次賭博時將自己坑的要典當奇物,來還債的賭場人員都不那么記恨了。
當然,最為感謝的是那個作為馴獸師的父親,沒有他遺留下來的寶貴財富——瑪瑙戰馬塑像。
這個魔法奇物不僅讓他在馬戲團謀到了馬術表演的職位,而且在這幾個月當中,跟隨馬戲團周游各個城邦,巡演時,他可以毫無顧忌的吃喝玩樂,賭場勾欄更是家常便飯。
畢竟用魔法塑像召喚出來的馬,在臨走城市的最后一天使用變賣手段來榨取金錢的方法,簡直是天才般的想法。
來錢的速度可比在馬戲團里給那群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鄉下農夫般的小貴族表演馬術要來錢快的多。
而且他還特意針對性的挑選年輕冒險者買家,這么一套下來,配合上瑪瑙戰馬塑像召喚出的戰馬襯托,簡直是無往不利的大殺器。
可惜一座城市只能這么干一次,不然的話,很有可能會帶來不必要的麻煩,畢竟他手中的雕像也只能召喚黑色的戰馬,如果能隨意改換顏色就好了,可惜是固定的。
想到這,佩斯林不由嘆了口氣,似乎在憂傷自己能收割的韭菜地,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減少,顯得不舍而又難過。
但接下來的路上,隨著他去往貿易區的賭場,酒館,商店,一一揮霍掉伍迪給予的那筆金幣后,心情又慢慢好轉起來,他選擇回到馬戲團的駐地,這個時候往日扎起的帳篷早已拆卸,馬戲團的人都忙的不可開交,搬東西的搬東西,將籠子裝車的裝車。
不少認識人見到他后,都免不得催促道。
“小佩斯林,快來幫忙。”
“你去哪了?佩斯林,還有,你的馬呢?我在馬廄里沒見到你的馬!”
“團長喊你,讓你回來見他,佩斯林。”
面對這些招呼,佩斯林頗為不滿的撇了撇額頭卷起的卷發,向上吹了口氣,敷衍道。
“知道了,知道了,不用擔心,愛莎等上船的時候我自己會帶過來的。”
召喚一次戰馬的冷卻時間足足有二十四個小時,雖然持續時間也有二十四小時,但等到下一次召喚得等到今天晚上的八點,不過這個時候馬戲團的船應該早已航行離開了巴勒莫,那時候別說200金幣了,就算是1000金幣,也攔不下一艘離開港口的船。
佩斯林一邊心中計算著什么時候召喚愛莎最好,一邊嘀咕著團長那個糟老頭子找自己到底干嘛。
難道賭博的事情被發現了?不應該啊,他每次都藏的很深,基本都是半夜從旅館出去賭的。
原本是好奇,后來有了可持續發展的財源后,便很是肆意妄為,無所顧忌的使用著每到一處城市后,透支著馬匹售賣的限額。
他的走路不快不慢,但在這個連同幫工足有五十人的馬戲團中,還是略微花了一點時間找到了團長的所在,他剛想要打招呼,但看到團長庫魯曼身邊站著的人后。
頓時就呆滯在原地,因為那人不是別人,而是剛剛給他送上兩百枚金幣的年輕冤大頭。
名叫伍迪的冒險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