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閣奉上諭,步軍統領玉柱,著以兵部尚書銜,兼閩浙總督,欽此!”
上有天堂,下有蘇杭。
蘇州和杭州的地方官,向來是大清官場上的知名肥缺。
在大清的官場上,直隸總督的政治地位,在諸總督之中,向居首位。
兩江總督,則是封疆大吏里頭,明面上最肥的缺。
實際上,閩浙總督,才是真正肥得流油的第一督撫肥缺。
因為,收回臺灣之后,老皇帝屢下密諭,要求閩浙總督,找機會遷移臺灣島上的居民,回福建定居,免得節外生枝,多生事端。
眾所周知,形式主義,是對抗官僚主義的法寶。
上面的政策,哪怕再好,地方官也可以故意把經念歪了,方便自己獲取超額的利益。
遷誰不遷誰,怎么遷,安置到哪里,這里頭的學問,可就太大了!
說白了,塞錢多的,或是有后臺的,才可以免遷。
據玉柱所知,單靠臺灣一地的大地主和富商們,就讓閩浙總督,數錢數到手抽筋了。
而且,這個抽筋,并不是一錘子買賣。
通俗的說,只要玉柱在任,就可以一直吃下去。
這是規矩!
玉柱可以不要,但是,臺灣的大地主和大富商們,卻不能不送。
不送,就是看不起玉柱!
這年頭,草民膽敢看不起閩浙兩省的土皇帝,那肯定是要栽大跟頭滴!
陛辭的時候,老皇帝吩咐玉柱:“近年來,臺灣府境內叛亂頻發,滿保擅文治,不習武事,一直疲于奔命,屢屢無功而返,甚失朕望。柱兒,你帶著新軍過去,務必剿滅叛匪,保境安民。”
“嗻。”
其實,玉柱已經猜到了,老皇帝故意把他弄那么遠,肯定是帶有特殊的目的。
現在答案揭曉了。
臺灣島內,局勢極其不穩定,各地的叛亂頻發。
也就是說,玉柱到福州就任后,其首要任務,便是提兵鎮壓叛亂。
因為臺灣孤懸海外,又是鄭家父子老巢的緣故,閩浙總督手里掌握的兵權,也就異常之重。
別的且不說了,單單是福建一省的綠營兵,便超過了六萬五千余人。
再加上,浙江各地的綠營駐軍,玉柱掌握的兵權,輕輕松松的超過了十一萬之眾。
“福州將軍滿保,乃是正兒八經的紅帶子,你必須對他客氣一些,明白吧?”老皇帝擔心玉柱太過驕橫了,不把滿保放在眼里,便再三叮囑他,要尊重滿保在福建推行的各種善政。
已是康熙五十八年了,除非玉柱腦子進水了,才有可能主動和滿保糾纏不清。
既然十一萬綠營兵權到了手,當務之急,顯然是培養綠營兵里的心腹部下嘛。
“汗阿瑪,您就放心吧,臣兒的阿瑪,雖然與滿保有舊隙。但是,臣兒絕不會因私害公。”玉柱索性把話挑明了說,免得老皇帝疑神疑鬼的胡亂猜忌。
旗人十分貪財,滿保卻是宗室覺羅里,少有的一朵奇葩。
滿保此人,因是覺羅(紅帶子)里獨一無二的滿洲進士出身,一向孤芳自賞,以清廉自許。
他非常看不慣隆科多的嗜財如命,曾經上專折彈劾過隆老三。
這年頭,講究的就是,父仇子必報。
滿保彈劾過玉柱的親爹,老皇帝自然就要擔心,玉柱對滿保抱有成見了。
因相處多年,老皇帝很了解玉柱的脾氣,這小子固然異常驕橫,卻也是言而有信的那種小混蛋。
老皇帝飲了口茶,看了眼玉柱,笑著說:“江南的蘇杭,那可是出美人的地方啊!”
玉柱一聽這話,就知道了,老皇帝這是告誡他,好色可以,但要適度,尤其不能耽誤了大事。
“臣兒自有分寸,您老人家就放心吧。”玉柱的臉皮賊厚,這是明擺著告訴老皇帝,他若有看中的,該搶還必須搶。
老皇帝也很清楚,玉柱這個狗東西,有真本事,卻也是個管不住褲襠的家伙。
這一次,玉柱寧可放棄兵權,也要保下曹家那個偷漢子的賤貨,已經充分說明了,簡直是色膽包天啊!
玉柱曾經擔任過文淵閣大學士,以他的身份,去擔任閩督,卻沒掛大學士銜,已經算是貶謫了。
另外,老皇帝也挺有意思的,原任閩督的覺羅滿保因不擅帶兵打仗,被調任福州將軍。
看這意思,顯然是想就近監視玉柱這個方面大員了。
必須承認,受了廢太子的兩次刺激之后,老皇帝越來越喜歡玩權力平衡游戲了。
臨別之際,老皇帝信口道:“杭州那邊,有人一直暗中作祟,你既為閩督,就應查清楚嘍。”
玉柱的眼眸微微一閃,心說,老皇帝該不會是對杭州織造孫文成起了疑心吧?
杭州織造孫文成,是曹家孫老太太的嫡親侄兒。
和江寧織造不同,杭州織造所出的貢品,都是皇宮舉行各種慶典活動時,宮廷里懸掛的各種五顏六色的彩色絲綢,以及上至皇帝,下至百官的各種衣服。
同時,孫文成還肩負調控蠶絲的價格,穩定江南絲綢業的重任。
孫文成擔任杭州織造之前,曾在廣州做過一年的粵海關監督,負責各國朝貢人員的日常衣食住行及安全問題。
一本《紅樓夢》,道盡了江南三織造的興旺和損辱。
相對于江寧曹家和蘇州李家,杭州的孫文成和康熙較為疏遠的關系,讓他始終保持清醒的頭腦,不敢私下里摻合立儲的大事,反而幫了他的大忙。
老四登基之后,狠狠的收拾了站錯隊的曹家和李家,而輕輕的放過了孫家。
根子問題就兩條,孫文成沒膽子參與立儲之事,同時,杭州織造并無巨額的虧空。
說起來,老皇帝下江南,卻又沒去杭州住進行宮里,孫文成比曹家和李家虧得更多。
但是,孫文成硬是把落下的虧空,直接做平了,肯定是個很有本事的家伙。
經老皇帝的提醒,玉柱對孫文成,倒有了不小的興趣。
這年頭的官場之上,真正精通絲綢產業的官員,如同鳳毛麟角一般,太過稀少了。
明發了上諭之后,玉柱府上的門檻,都快被踩破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