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食之鼎中,幽光翻涌,食譜卷舒著。
楊獄凝神望去,只見食譜上光影變化不定,許久之后,方才定格。
夜幕荒山之中,道人踏步升空,反掌間,巨猿墜地,血花如雨,染紅山林。
“兩合殺十都…”
那頭老猿天賦異稟,且身懷攻伐神通,絕非等閑,卻被老道兩合鎮殺于山林,這表現出來的武功,讓他也不由動容。
須知此刻的真言道人,已然失了道果,境界跌墮,壽元不足六個月,是其最為低谷之時。
“難怪云泥道人不愿出手,這樣的存在,縱然重傷之身,又有誰人敢輕視…”
楊獄心中不無敬佩,可轉而,又有些凝重。
重傷之身,兀自可兩合殺十都,不必想,全盛之時的真言道人,必是屹立于武圣絕巔的人物。
可就是這般存在,居然都差點折在了大衍山,甚至歸來之后都只字不提復仇。
那老妖婆…
壓下心頭凝重,楊獄伸指一點畫卷中,橫尸林間的老猿。
九耀級食譜:五臟觀 煉化進度:第一節點,除妖萬壽山…
第一節點進度:1/3
“還有兩頭大妖…”
楊獄有些頭疼。
排頭的老猿已然如此難纏,之后的兩頭,只怕也非等閑之輩,而這,還只是第一節點。
很顯然,想要煉化這張食譜,只怕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辦到的…
本次煉化所得:靈炁81縷、猴兒酒一葫蘆、半卷游記、神種‘跟斗云’…
跟斗云:凡諸仙騰云,皆跌足而起,猴類騰云,卻要攥拳抖身,后躍旋轉如風車…
來源:十都級位階‘猴妖’
“跟頭云…”
楊獄有些失望。
老猿的那門騰云法,雖與傳說中的那一門有所類似,可潛力遠遠不能相比。
不但不能高飛,而且施展需‘旋轉如風車’…
“也算,有些用處。”
楊獄自我安慰,但這門神通,明顯不足以讓他舍棄自己最后的神通位置。
心念轉動間,楊獄抖動食譜。
隨著懾服老妖,食譜上的光影要多出許多,原本猿王山外的空白處,又多了一處瘴氣叢生的山脈。
“猿王山中并無人參果,也不知其后的那座山是否有著,亦或者,三妖盡伏誅之后,才有人參果的蹤跡…”
這一次煉化,楊獄收獲其實不小,不說那半卷西游記,單單是靈炁,也足夠回票價了。
猴兒酒的價值也不低。
然而,他此時最為迫切想要的人參果,卻并未尋到蛛絲馬跡…
這不免讓他心中迫切更深。
一次煉化,耗時九天(幻境內二十七天),真言道人的壽元已然不足六個月。
而暴食之鼎的蓄能,至少需要一個多月,才能開啟下次煉化。
這不能不讓他擔憂。
如果之后煉化不順利…
“也不知那一葫猴兒酒,對真人的傷勢是否有用…”
楊獄心下嘆氣。
食譜與仙魔幻境,區別還是極大的,后者,入內者皆可有所獲,可前者,只有他自己可以獲利。
這也導致,他想要用靈炁為真言道人療傷的計劃落空,后者身入寶山,卻只能看…
“說不得,還得用鬼嬰來頂一頂了…他還有兩百四十九年的壽命,怎么也能頂個一年半載了…”
夜色正濃,屋內卻亮起了燈。
楊獄叩門,進來之時,老道正在如豆燈火下奮筆疾書,隨口招呼了一句,仍是忙碌著。
楊獄也不打擾,靜靜的等在一旁,老道書寫的,也非什么秘籍神功,而是他在‘萬壽山幻境’之中翻閱的書籍。
這九天里,但凡有空閑時間,他都在翻閱各類書籍,而一回來,就會謄抄在紙張上。
“道家重傳承,因而才有道文千年萬年不變字體,道文晦澀不如今日文字簡潔,可文字改易,意思就會變化…”
許久之后,真言道人擱筆,回頭:
“這些雖然只是游記、隨筆,可謄抄下來,也可讓后輩子弟,知曉些遠古事宜…
若未來天地真個大變,或許就可派上用場…”
“真人深謀遠慮,晚輩不及。”
楊獄拱手,心中有著敬佩。
玉龍觀曾經藏書萬卷,其中一大半,都是眼前這老道從各個地方借閱,抄寫下來的。
他不是臨時起意,而是從來如此。
也因此,哪怕是過了二十多年朝不保夕日子的秦姒,也稱得上一句通讀道藏。
開派祖師對于后世弟子的影響,其實深遠。
“深謀遠慮談不上,不過是些小事,或許有用,或許沒用,誰又知道呢?”
老道微微一笑,精神平和且安詳,讓楊獄心中的緊迫都平復了下去。
“真人,這是我自幻境中得來的‘猴兒酒’,不知是否對您的傷勢有用…”
楊獄嘆了口氣:
“猿王山中,并無人參果的痕跡,只怕,只怕還要繼續除妖…”
外界九日,幻境中二十七日的忙碌,卻只有自己有所收獲,這讓他心中慚愧。
“還可繼續嗎?”
不想,老道的眼神卻是一亮,對于那方遠古幻境,他的興趣遠大于這一葫蘆猴兒酒。
“猿王山后,應當還有兩頭大妖…”
楊獄苦笑。
心中總覺得有種欺騙重傷老人替自己打架的負罪感…
“和那猴妖相比如何?”
“應當,大差不差,或許,還要強一些…”
“僅此而已?”
老道長舒了一口氣:
“看你神情,老道還以為有多大麻煩,若只這般,那,也算不得什么了。”
“呃…”
楊獄有些語塞。
“小友不必介懷。老道本是將死之身,有此幻境可見遠古風貌,豈不強過無所事事的等死?”
老道手捋長須,看出楊獄的心思:
“至于那什么人參果,有自然好,沒有,又能如何呢?生死而已,老道早瞧明白了…”
“人參果,必然存在。”
楊獄深吸了一口氣,沒有糾結于這個話題,取出猴兒酒遞給老道:
“真人,無論如何,姑且一試…”
“老道戒酒多年,臨了,又怎么會破戒呢?”
老道啞然失笑,將葫蘆推回去:
“你若覺過意不去,就喚小姒共飲吧。”
楊獄哪里肯?
可真言道人只是搖頭不受。
還是隔壁的秦姒梳洗完畢,打破了一老一少來回推辭的局面:
“祖師,您連生死都看破了,還有什么戒律是看不破呢?您若是嫌棄有酒無菜,那弟子這就去張羅幾個下酒齋菜,如何?”
“這…”
老道也有些語塞,但到了沒拗的過這小兩口,被拉到了院子里。
而秦姒,則是去取來了棋盤,讓兩人消遣,自己真去張羅起齋菜來,不多時,齋菜的香氣已然飄了出來。
“小七收了個好弟子。”
老道嘆了口氣:
“可惜,觀中無人也無財,卻難張羅一份夠份量的嫁妝…”
聽得這句話,楊獄頓時站起,躬身,也換了稱呼:“弟子不會辜負小姒,您盡管放心就是。”
“放心歸放心,嫁妝,是嫁妝。這不可混為一談…”
老道又表現出了固執的一面:
“小姒于你,是婚嫁,又非賣身,有彩禮卻無嫁妝,日后又憑什么在你面前抬的起頭?”
見他正色,楊獄不由一怔。
對于婚嫁,他是不甚熟悉的,前世今生都不太懂,也沒有主動打聽過。
“江湖兒女,或許可以不尊那些繁文縟節,可該有的,不可少…”
老道以簡短的話語,為楊獄解釋。
楊獄聽著,不由一驚。
大明真正的大戶人家,嫁妝豐厚的不可思議。
那不只是金銀財貨,是足夠女兒出嫁之后,直至過世之前,一切的吃穿用度的總和!
當然,尋常人家自然沒有這樣的財力,可也總會置辦一份嫁妝。
而武圣宗門,無論放在天下何處,都是真正的大家!
哪怕此刻的玉龍觀只有這么幾個人,可誰又敢說,他們是小門小戶?
“我那弟子,大概也在準備了。”
說到此處,老道臉上有了笑容,他對于自家弟子的了解,自然是極深的。
林道人外冷內熱,是個極重情的人。
楊獄還能說什么?
只能是一邊陪著老道下棋,一邊為其倒上酒水。
九耀級的食譜,遠比想象中還要神奇,在此之前,楊獄都沒有想過,食譜之中,非道果、神種的尋常物品可以拿出來。
后來他琢磨出來,其實,他帶出來的猴兒酒,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算靈炁?
不過,就是量過于小,只有那么一葫蘆。
“小友這棋力,著實差了些。”
一盤棋,其實沒下多久,楊獄已然棄子認負。
他棋力差,棋品卻好,不動怒,更不會和那些臭棋簍子般,輸了就掀桌子。
這時,秦姒也張羅出了一桌齋菜,她還要去,卻被楊獄拉著坐下了。
“這酒…”
推辭不過,老道只得淺嘗一口,酒水入腹,他的眸光不由一亮,只覺自己千瘡百孔的身體,似乎有著好轉?
“您再來一杯。”
小兩口多敏銳了,見他如此模樣,對視一眼,就開始勸酒,自己則一口不喝。
未多時,這位積年老武圣,竟是有些熏熏然了。
他站起身,搖晃著指向城北:
“楊小友,若殺得城外二人,你當有十年太平…如此,可當得一份嫁妝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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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晚安哈…